忽如一夜夏天来

寇俊杰

　　春天给人的印象是阳光和煦、春暖花开，但总觉得这样的日子太少了。倒春寒、乍暖还寒让人感觉冬天还不曾走远，寒流会随时回光返照，进了五月份，气温时常还会低到个位数，需要穿上厚衣服才敢出门。忽然有一天，雨过天晴，气温直线上升，让人措手不及，厚衣服一脱就穿上了夏装，缺少了春天的过渡。
　　四季更替不是完全以气温高低来界定的，它们之间绝对有交集，要不为什么有“倒春寒”“秋老虎”等现象之称呢？波浪式前进、螺旋式上升的特点让人在不断起伏中感受季节的变化，但有时跳崖式的降温、电梯式的回升又往往让人经历着冰火两重天，仿佛是一夜之间的穿越——昨天还是凄风冷雨，今天就酷热难挡；昨天还为穿什么衣服御寒而苦恼，今天就要翻箱倒柜寻找短袖薄衣；昨天草色似有似无，今天已经满枝绿肥红瘦……一切来得让人猝不及防，不得不感叹大自然，人可以移山填海，却无法改变气候的变化。
　　我的父母一生务农，随遇而安是他们的性格。四季变化对他们来说，仿佛是浇地时田间水道流动着的水，从在水井里被抽出来开始，没有水声、没有激流，就那么水平如镜地流淌着，按既定的水道或直行、或拐弯，最后流入田里，滋润着庄稼的生活。每年临近夏天的时候，不管气温高低，他们总是如期做好准备：母亲取出竹帘、扇子、凉席等备用，父亲准备镰刀、木杈、架子车等用具。季节的变化到他们这儿只是农事的改变，有时天气很冷，感觉离麦熟还远着呢。有人质疑父母的大惊小怪、虚张声势，而他们会说：“天气的冷热不代表什么，夏满芒夏小大暑，节气到了什么时候，就该有什么时候的活儿，天气的变化都是临时的……”父母没有文化，但每一个节气，都在四季更替的轮回中刻进了他们的生命里，甚至比他们的生日还重要。
　　那时没有日历，父母是从生活中的细节觉察到季节变化的。花开得正旺的时候是春天，只有月季、葵花的开放显示夏天的到来；树叶在春天完成了从无到有、从少到多，等到绿树成荫，那就是夏天的开始；从井里打上来的水，初春时还冒水气，渐渐地由温到凉，说明夏天要闪亮登场了。父母的眼睛如大自然的探针，能透过忽冷忽热的气温表面，感知到庄稼生长所需要的一切，所以，我从没有看到过父母面对地里的庄稼手忙脚乱、束手无策。
　　忽如一夜夏天来，对于有准备的人，在生活中从来都是得心应手、宠辱不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