寇俊杰

    以前的农村，除了生产队分的大片菜地，一般家门前都有一片空地，用来堆放东西或种菜。虽然大的也不过十几平方米，但就在家门口，种菜吃起来方便，不好的地方就是要时时防着猪、鸡等牲畜去糟蹋，办法倒是有一个——绕着菜地围一圈篱笆就行了。

    老家离山坡很近，沟边崖畔长着不少带刺的酸枣，人们用镰刀割一些酸枣枝，绕着菜地挖条浅沟，把酸枣枝的根埋进去，踩实，只留一个木栅栏门供人进出，平时门上锁，这样一劳永逸能用好多年，不但牲畜不敢靠近，就连大人也难进去。但在我的印象中，我家的篱笆从来不用酸枣枝扎，父亲也曾说过，但母亲不让，她只是让父亲砍一些光溜溜的荆条，手指粗细，一根根斜插进土里，形成一个个有规则的菱形，像层层鱼鳞，又像屋顶的瓦片，看着比乱七八糟的酸枣枝漂亮多了。

    母亲很有审美眼光，那时虽然家里穷，买不起花草，但她照样用野花把篱笆打扮得漂漂亮亮。春天来了，她从地里干活回来，顺便在路边挖几株喇叭花栽在篱笆下，给菜浇水时，总不忘给喇叭花也浇上几瓢。她还拿出往年的指甲花种子，在篱笆的根部种上一行。时间过得飞快，夏天来了，喇叭花很快爬上了篱笆的顶部，没处爬了，就横着爬，把一个篱笆捂得严严实实。而且它还边爬边开花，红的像火焰，白的像瓷碗，蓝的像天空，在绿的像翡翠的叶子的衬托下，篱笆像一堵美丽无比的花墙。再加上下面一行指甲花也开了，红艳艳的，像是给篱笆穿上了一条花裙子，引得左邻右舍都过来观看。也许是太美了，连猪、鸡都不来捣乱。

    每天傍晚，太阳落山了，母亲就在篱笆旁铺上一张凉席，我们全家就在席上坐下来，父母开始给我们讲故事。虽然他们都不识字，这些故事也是他们小时候从别处听来的，口口相传，又讲给我们听，但我们依然听得入了迷。后来，父亲买了收音机，我们听的节目更多了，评书、广播剧、新闻、故事、歌曲……天上的星星眨着眼，不时还飞过来几只荧火虫，在菜地里、我们身边穿梭飞行，菜园里蔬菜的清香直往我们鼻孔里钻。我们渴了，园子里长长的豆角爽脆可口，又大又红的西红柿甜中带酸，水灵灵的黄瓜脆甜多汁，这些都是我们最好的水果。

    月亮升上来了，篱笆的影子由长变短，散着淡淡的花香，令人沉醉，我们也在这花香里，慢慢地进入甜蜜的梦乡……

    几十年过去，老家门前的篱笆早已不存在了，但它作为儿时的记忆，作为根深蒂固的乡愁，却随着年龄的增长，越来越浓，越来越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