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屋檐下旧时光

寇俊杰

诗人海子的心灵故乡是“面朝大海，春暖花开”。他写道：“从明天起，做一个幸福的人/喂马、劈柴，周游世界/从明天起，关心粮食和蔬菜/我有一所房子，面朝大海，春暖花开……”读着这样美好的诗句，我不由想起自己的故乡。

故乡是极普通的一个小村，时光虽远，但离心灵很近。那瓦松摇曳的老屋，木椽整齐的屋檐下坐着的少年就是我记忆中最美的画面。

回到老屋，我一定还会到檐下坐一会儿。春天，燕子飞来了，我无法辨认它们是不是去年的燕子，但看到它们在旧巢前叽叽喳喳地欢叫，衔泥叼草忙碌筑窝的样子，我就会有意避开它们的目光，不去打扰它们，我知道，我们已经是老朋友了；夏天，院子里的枣花开了，那段时间里，每天成群结队的蜜蜂在檐下经过，这些可爱的小生灵，嘤嘤嗡嗡地，它们是在采摘生活的花，酿造幸福的蜜；秋天，玉米丰收了，檐下挂满了一串串的玉米棒，像一根根金黄色的棒槌，密密地挂在檐下，从墙顶垂到地面，那面墙就成了“金墙”了，满院顿时亮堂堂的，这是农民金色的名片；冬天，檐下的麻雀显得寂寥起来，还有父亲养的鸽子，它们的窝都在檐下，白天它们在天空翱翔，在屋顶散步，父亲总忘不了从仓中抓出几把玉米、小麦，撒在院中，那是麻雀和鸽子的盛宴。屋檐下还经常挂着锄、锨、镰、耙等农具，一年四季都不闲着，母亲说：“你看，没有了墙，屋檐就会塌下来；没有了檐，墙有什么用？一家人就得像墙和檐一样相互帮衬着！”

我在老屋的檐下独坐，感觉时光舒缓悠长，少年不识愁滋味，心顷刻间就静了。我常常不发一言，只是用心在与老屋低语，与岁月交流。出头的椽子先烂。可是老屋的椽子是那样的整齐，像高低一样的士兵排列着，前面还有瓦当护着，椽子都好着呢，看起来，团结、内敛、守拙才是保护自己的最好方式。屋檐似乎是一种隐喻，它首当其冲经风历雨，从不退缩，但又善于寻求保护，所以屹立风雨中，充当着老屋历史的见证者，屋檐是家的代名词，是暖的先行者。父亲活着时常说：“做人不一定要做房梁，做椽子也好，支撑不了大场面，就支撑自己头顶上的一小块儿。”

等到成年，很多人都要离开老屋，像蒲公英一样飞向远方，而故乡的老屋，却始终是离心最近的地方。当你累了倦了的时候，不妨重新回到老屋的檐下，找找你最初的模样。初心不变，你便不会轻易迷惘或者狂妄。“面朝大海，春暖花开。”站在檐下，你同样能感到春暖花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