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也是一种美

寇俊杰

种下树苗，总想让它快点儿长成参天大树；生下孩子，总是盼望他早点儿长大成人；亲人外出，总要常常在门口向路上张望……这就是等待，它是焦灼的、急盼的、不安的，等待不是一件好事，但生活中谁能离开等待呢？那么，不妨把等待看做一种美，用心去慢慢体会吧。

从前的时代都是慢时代，人走路慢，坐车骑马也快不到哪儿去，就算是十万火急的军情快报、快马加鞭给杨贵妃送荔枝的驿卒，他们的速度也没法和现在的通信、高铁、飞机相比。那时“有约不来夜过半，闲敲棋子落灯花”等的是一种失约寂寞之态；“我住长江头，君住长江尾。日日思君不见君，共饮长江水”等的是一种情侣相思之苦；“过尽千帆皆不是，斜晖脉脉水悠悠，肠断白蘋洲”等的是一种愁肠百结之情……可是从另一角度来讲，如果没有这些等待，哪里有这些千古流传的名诗佳句？哪里有刻骨铭心的爱恨情仇？现在的一个手机视频，让远隔千里的人如在眼前，随时随地地聊天，毫无成本地问候，让等待化作了心头的一片鸿毛，或是一缕青烟。

最忘不了的是母亲的等待。那年我在县城上高中，离家二十多里，周五恰逢一场大雪，下午还有课，晚上学校食堂也不做饭，我每周必须回家。母亲那天下午什么也没做，就在村头光秃的皂角树下等。父亲身体不好，劝她说，在家里等不好吗？母亲说，我只有到村头等才安心。她不敢去接，怕两人走岔路，于是只能见到一个从县城回来的人就问人家见到我了没有？见一个问一个，直到无人可问，直到雪映黄昏，她站成了一个雪人，我也成了一个雪人踉踉跄跄地出现在她的视线里，她喊着我的名字，我高声应答，两个雪人两两相望，两两蹚着雪走到一起，那是多么让人激动和欣喜啊！三十多年后每次想到这个画面，我的鼻子还酸酸的。那个下午，母亲把等待放大了无数倍，每见到一个人都是从期待到失望，从失望到焦躁，然后是再期待，再失望，再焦躁，可是无论怎样，等下去是她唯一的选择，能早一眼看到儿子，是母爱的内涵和外延，那个树下的雪人，何尝不是天底下最美的人呢？

等待的过程虽然漫长，但我们却有思考细节的时间，被等待的人即使他有诸多不好，但都被等待的潮水冲刷得干干净净，心中只剩下他的好。即使他平凡得不能再平凡，因为经历过等而不到、望眼欲穿的酸涩，你也会觉得他身上光彩四溢。等待的漫长像一部厚重的长篇小说，走进去就是史诗般的波澜壮阔。

在等的过程中，我们能体会树苗的春夏秋冬，孩子的喜怒哀乐，亲人的苦辣酸甜，这些都是在成长过程中必不可少的，也只有经历过这样过程的万事万物才是完整的。所有缺憾的美都是迫不得已的，而等待恰恰弥补了这种缺憾的美，让完美更加完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