寇俊杰
不知道先民们是何时开始用扁担和钩担(扁担两头带铁链和弯钩)的,但在农耕社会里,它们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可以说是一根扁担(钩担)挑起了半部中国农业史。我小的时候,家家户户都有扁担和钩担,父辈们每天的生活也离不开它们。
扁担挑重物,走山路,一般是男人用的,比如挑粮食、挑肥料;钩担挑轻物,走平路,一般是女人用的,比如挑水、挑茅粪。那时在乡村,听得最多的就是每天来自扁担或钩担发出的“吱吱呀呀”的声音,极有节奏和韵律,像是流淌在乡村小路上的歌谣。后来,我写的第一首诗就是《扁担》:“你用岁月做成的扁担/一头挑着太阳/一头挑着月亮/却让启明星引路/从家里挑到田间/从田间挑到家里/走过山峦/涉过河流/走过人生/九十九道弯//扁担磨出了你肩上厚厚的老茧/压弯了你曾挺直的腰板/但你从不放弃这根扁担/因为/你挑的不是朝露和鸣蝉/而是/妻子的笑脸/儿女的期盼”。
这首诗在学校的征文中获得了一等奖,奖了一个笔记本,并且还发表在《青少年日记》上,得了三十元稿费。那可是上世纪九十年代初,我当时真是高兴了好一阵,写作的兴趣更浓了。
我家的扁担是柳木的,既结实,又有韧性,但是因为年久日深,早已变成深褐色,看不出木头的条纹了。扁担是父亲最常用的劳动工具。我们村地处坡岭,田地大多都是在沟壑纵横的陡坡崖畔,架子车根本到不了地中间。于是,扁担就挑起了种地的重任。春季的麦田管理,夏季的麦收播种,秋季的玉米红薯,冬季的上粪施肥,都离不开扁担。就在四季轮回、日月交替中,父亲的腰弯了,再也不能像扁担那样恢复原状了。但也就是在父亲的腰慢慢变弯的过程中,我们渐渐长大了。父亲和扁担是我们家庭的支柱,这个支柱撑起了我们成长的天空。
我家的钩担是一长片竹子做成的。每天清晨,第一个起床的总是母亲,母亲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拿起钩担,挑起水桶到村里的井台上挑水。等我们起床,水缸已是满满的。这样一天做饭洗衣、刷碗喂鸡的用水都有了。菜地在村头,种菜最不能缺水,挑水浇菜也成了母亲的必修课。那时农村的厕所都是旱厕,茅坑满了,还要用茅桶把里面的污物挑到菜地里。这些都是不分季节的日常事务,虽然相对父亲的扁担轻些,但却是最重要的家务劳动。
父亲的扁担挑起了丰收,母亲的钩担挑起了生活。是他们挑出了我们全家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