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纳雍报4月22日板凳上坐着的乡愁
(2022-04-22 10:06:19)寇俊杰
我们家有根板凳,从我记事起就有,听母亲说是我舅爷做的,板凳的腿比别人家粗,板凳的面比别人家厚,相接处还钉着像流云一样的三角形镂空木板,让板凳更加结实美观。
这根板凳在家里差不多和父亲一样重要,父亲也视它为兄弟。平时取个东西、换个灯泡什么的,父亲总要搬来板凳,也不让人扶,说是站在上面稳当,心里踏实。每年割麦前要磨镰刀。父亲骑在板凳一端,把磨刀石放在另一端,脊背弓得像只虾,一边撩水一边磨,上身一伸一缩的很有节奏感。初夏的阳光透过树叶撒在父亲古铜色的背上,汗水小溪似的由少聚多,从额头滴落,从脊背滚下,板凳上留有磨刀水,也同样浸染着父亲的汗水。秋天收获的玉米要辫起来挂在房檐下,板凳比梯子移动起来方便,看着原来的青砖墙变成了“黄金墙”,父亲满脸笑意,板凳自然也功不可没。
板凳常年待在屋檐下,风刮日晒不在话下,就是下雨了,它被搬进屋里的次数也很少,像父亲常说的那句话——庄稼人,风里来,雨里去的,哪有那么娇气!家里来了客人,父亲总是把他让到板凳上坐下,母亲也会急忙沏上一碗鸡蛋茶,挖勺白糖端过来。过年村里演电影或唱戏,有时母亲不去,但父亲去时还会扛上板凳。母亲说,你不会搬个轻点儿的竹凳去?父亲嘿嘿一笑说,板凳坐人多,省得我的老伙计们搬凳子了。
冬天阳光正好,父母没事时就坐在板凳上,母亲做针线活儿,父亲就听着收音机晒太阳,他们的影子映在身后的墙上,是冬天最暖心的剪纸画,板凳虽然不是主角,但它承载的却是我们八口之家的幸福生活,撑起的却是我们兄弟姐妹六个的整个世界。
年数多了,板凳也逐渐显出老态龙钟的样子。板凳腿松动了,父亲就削好木楔,用力钉进去;油漆掉多了,父亲就精心打磨后,再细细刷一遍。但是村里谁家办红白事,常有人来借板凳,别人不一定爱惜,除了上面的油渍,有时还会磕磕碰碰,那两块像流云的三角木板就不知什么时候掉了,父亲很心疼,但再有人来借,父亲还是照借不误。
那一年深秋,种上麦后,父亲咳嗽得愈发严重起来,母亲催他去医院检查。父亲拗不过,就说,挂玉米把板凳踩松了,我修修再去。父亲不但修了板凳,还特意又刷了一层漆。大哥陪父亲去医院一检查,谁知竟是不治之症,住院三个月后,父亲还是走了。父亲的棺材在屋里放着,支棺材自然少不了板凳,父亲那根板凳支在前面,因为刚刷了漆,看起来很新,很醒目,它支的正是父亲头部枕着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