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海一声笑

滔滔两岸潮

浮沉随浪只记今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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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们总有一点新不如故的情结。尤其对于电视剧或者电影。一部剧作，只要还过得去，那么想翻拍的人，便总有点冒险。更不用说那些比较经典的作品了。第一部作品，已经先入为主，为人们所接受，那么翻拍的作品，即便略胜一筹，也很难得人心。就像八七版的《红楼梦》，看过的人已认定那就是宝哥哥，那就是林妹妹，所以任何新拍的，任你演员再漂亮，场景再华美，也免不了挨骂。

当然，对于没有看过旧剧的人，便不存在这个问题。我没有看过《笑傲江湖》。所以这一次热播的新剧，便忍不住要看一看。别人的感觉如何，我不知道，但我觉得还不错，纷呈的剧情和人物，还是可以消磨时间的。不用和原来的旧作相比较，所以少了很多负担。恋旧之情并非不好，但那样的心态，也略显狭隘。何必一定要相比较论高下？喜新厌旧也好，新不如故也罢，若不见故的，便都是新的。

不知道在金庸的小说里，东方不败是怎样的。但在这一部电视剧里，东方白是一个十分特别的女子。她倔强、坚强、执著、狠毒又漂亮。当她发誓“杀尽天下负心人”，那种决绝虽然有点歇斯底里，但也并不邪恶。哪一个女子的一生中，不曾有过那样的爱之绝望，想要恨不得杀了他。但大多数女子都没有那样的狠心，也没有那样的能力。东方白却不同，她敢爱，也敢要千秋万载一统江湖。没有人怜惜她，她便只能自己强大。这样斩钉截铁的女子，难怪惹观众一片惊呼，高喊要令狐冲和东方不败在一起。

也不知道金庸的小说里，任盈盈是什么样的女子。不过在这部电视剧里，实在没有明白令狐冲是如何爱上任盈盈的。令狐冲与岳灵珊，那是青梅竹马的情意；令狐冲与东方白，那是相遇相知的默契；即便是令狐冲不爱仪琳，至少仪琳对他也有一见钟情的初心；但任盈盈呢？在她与令狐冲的相识中，处处是欺瞒、利用、阴谋和矫情。即使有一点喜爱，也是霸道的，若有一点帮助，也相形见绌。也许只因她出现的时机太好！令狐冲恰在那个时候，恰在那个地方，要爱一个女子而已。

武侠和江湖，虽然都是虚的，却总能牵动我们的心和情。在那里，人们永远在为一些莫名其妙的问题纠结着，痛苦着，辛苦着，拼着命。其实世俗和武侠又有什么区别呢？只不过没有那么荒诞无稽罢了。世俗中的人，不一样是在为各种莫名其妙的问题纠结着吗？只不过世俗之人没那么疯狂，更理智一些罢了。

在每个人的心里，都有一个武侠梦，每个人内心深处，都盼望着生活在梦中江湖里。在那里，可以拼了命和心爱的人私奔，可以生活在青山绿水之间，可以不计回报地行侠仗义，可以在给予之后最终得到回报，可以笑傲红尘浪迹天涯，可以相逢一笑泯恩仇。几乎武侠里的每个人都有目标，尽管那目标很卑微甚至龌龊；都有欢乐，尽管那欢乐很微不足道甚至邪恶，那有什么关系呢？

武侠里最美的爱情总是一无所有时的爱情，两个人穷途末路，露宿荒野，衣不蔽体，食不果腹，却还能燃起一堆篝火，烤两条活鱼，谈情说爱。武侠里最美的情义是不顾一切的情义，非亲非故二话不说拔刀相助，不计一切后果舍身为人最后成全的总是自己。武侠总是如此荒诞！人生总是如此真切！

我没有看过金庸的小说，只看过几部电视剧。从电视剧里，略窥见金庸小说的风格。金庸博闻强识，对于正史野史都熟悉，所以写小说也能百事杂陈、包罗万象。他一定熟读诗骚，所以给小说中的女子都取一个那么美好风雅的名字。周芷若、霍青桐、岳灵珊、木婉清、程灵素、袁紫衣，一个个都像是从诗经楚辞走出来的，莫说令男人心动，就连女人也羡慕。赵敏和黄蓉的名字普通，但被张无忌的“敏敏”、郭靖的“蓉儿”一唤，也一样令人心神摇曳。

金庸是典型的文人，所以在他的小说中，人与人之间也那么彬彬有礼和文雅风流。最不起眼的一个角色，讲话也头头是道，最微不足道的细节，也要说出理由来。所以这样的武侠，武并不是最重要的，要在一个侠字。打架不过瘾时，猜猜谜语背背诗，也算一局。——实在比文人还文。金庸知道得多，所以忍不住要让他笔下的人物也博学一些。

如果将作文比为做饭，那金庸也算是一个好的厨师。他总能挑拣到好的食材，巧妙地烩为一锅，虽说有点杂乱，但味道总也不错。比起那些材料乏善可陈、技艺不敢恭维的作品，这无疑更能引起人的兴趣。他自己也说，事情是不是真的，并不重要，人性要真才好。那些绝世的武功，到底是不是可能，那有什么关系呢？只要武侠中表现出来的人的性格是真实的，逻辑是合理的，便足矣。

于是在金庸小说的方寸之间，世间缤纷之美齐聚。像《笑傲江湖》这样的曲子，金庸赞它是绝响。但如何之绝？也必得搬出广陵散来。他一说广陵散，于是多少赞美之词便不必说了。少了些江湖味，但多了些悠远的气息。即便是合奏这曲子的刘正风和曲洋二人，也不过是钟子期和俞伯牙的翻版。还有，《倚天屠龙记》的最后，赵敏让张无忌给她做第三件事时，说：“我的眉毛太淡了，我要你天天给我画眉。”这样的神来之笔，又何曾是金庸的原创呢？“闺中之乐，甚于画眉。”他不过是化用了张敞的典故。可知，金庸的武侠，并不在江湖。

笑傲江湖谁与共？世间本无江湖。江湖在你我心中。

2013.2.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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