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蝴蝶

《山东工人报》（2024年04月17日 第A4版）

张修东
　　清明时节泪沾襟，思念父亲欲断魂。
　　那晚，故去二十多年的父亲，变成一只黑蝴蝶，进入我梦中。他翩翩飞舞到我家，环顾一周，没说一句话就走了……梦境与现实的碰撞，让我泪眼模糊，又一次生发出无尽的思念。
　　父亲离开我们时，“耳顺之年”的生日宴会刚刚流走三年，从煤矿工人的岗位上退休也才六年多，正待开启含饴弄孙的时日。长年累月辛劳的煤矿工作，让他病魔缠身。那时，我们弟兄三个都已成家立业，父子情分还没待够，家族振兴的曙光刚刚出现，他老人家却来不及享受，就化作一只黑蝴蝶飞走了，去了没有病痛的天堂。
　　黑蝴蝶与我的缘分由来已久，那是在老家读中学的一个假期，我来到父亲所在的煤矿。父亲带我去矿上澡堂洗澡时，我看到了和父亲一样的煤矿工人形象。从采煤队工作面上井的矿工们，工装是黑的，手掌是黑的，皮靴是黑的，唯独那双白眼珠和满口白牙，相比之下显得异常清晰明亮。和他们同池共泳，我看到他们的身子也是黑的，真像一只只落水的黑蝴蝶在水中飘游。
　　这在我幼小的心灵深处镌刻下烙印，黑蝴蝶是美丽的！自百米地层深处蜕变，将美好生活升华，黑蝴蝶成了一种光明与希望的托付。就像我的父亲，一个人支撑起家庭的重担，那份无私奉献和无限关爱，至今让我和两个弟弟以及各自组建的小家庭感激不尽。
　　那年寒衣节过后第三天，父亲摆脱病痛，离开了他深爱的家，去了另一个世界。不几天，我的梦里就有了一只黑蝴蝶光临，那是父亲给我托梦，让我接替承担那份责任。因为父亲离去后，家里的精神支柱倒了，孙女孙子还在读书，有些事情他真的放不下，放不下啊。
　　去年清明节，我和弟弟为父亲扫墓的情景恍如昨日。点燃一炷香烟，摆好祭品斟满酒，在念叨着祈福语的时候，不知从哪里飞来一只黑蝴蝶，从容地绕场三周，没有在墓碑上做短暂停留，就飞走了……
　　三弟觉得奇怪，说：“这是父亲来看我们了。”我未曾回答，泪水已潸然而下。瞅见我的样子，三弟也难以抑制情绪，哭出了声。
　　读过老舍先生《我的母亲》，他在文章里说，失去慈母更像花插在瓶子里，虽然还有色有香，却失去了根。我想，不论是失去母亲还是父亲，在一个完整的家庭里都是一样的境遇。老舍先生说，有母亲的人，心里是安定的。而我觉得，有父亲的人，心里是有支撑的！当然，父母双全，椿萱并茂，就是无时无刻不在保佑家庭幸福安康的神灵。
　　又到清明节，情深意更浓。这天，在淄博火炬公园，“穿花侠蝶深深见”，一只只蝴蝶展翼纷飞，扮靓了春景。我与妻子坐在长条椅休息时，一只黑蝴蝶翩然而至，然后趴在一棵树上，扇动着薄翼。我和黑蝴蝶对视，默默无言之中，似乎蕴藏了千言万语。想起了父亲坟前的那只黑蝴蝶，一时百感交集，心潮难平。
　　难道是父亲揣摩了我的行踪？难道是父亲的在天之灵对我们有了新的护佑？我百思不得其解。
　　面对黑蝴蝶，我双手合十，唯一能够做的，便是祈祷离开我们二十多年的父亲，在那边过好每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