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自传体长篇小说《野人之谜》（连载50）循回深山——欧声光著

独醒正在写作，“小广播”又回来广播了。她又走到他窗下来说：“我在医院住了15天，今天出院了。”独醒的思路被打断，他想起自己在神农架大山里发现的五个幽处：木棚别墅、古松树屋、野狼洞、金蝶洞屋、琼玖洞，都比这里幽静，就想去了。

过了一天，“小广播”又来到他窗下说：“医院里的饭好难吃，没得我自己做的好吃。”

独醒确是要去了。他收拾行李，带上道筒，又到家电商场去花2460元，买一台微型家用太阳能发电器、一台电热器、一台笔记本电脑回来。第二天一早，不等“小广播”来窗下，就把门一锁，带上两大包行李，用木棍挑着，走出东林半岛，上85路公交车到火车北站。再买长途火车票坐火车到巴东车站下车，找到一辆乡村赶场车，来到官渡口，在邮政所重新订了过去曾经订过自取的文学类和证券类报纸杂志。

他在小商店里买了一袋白米一袋白面，加之以油盐酱醋和包谷种子、豌豆种子、胡豆种子、花生种子、白菜种子、龙爪豆种 子、峨眉豆种子，放入行李袋中，用木棍挑着，沿着他当年挥斧头砍藤条开辟的那条长长的斜斜的山坡小路，慢慢往上爬，一步步翻过大横山高垭口。他走一程，歇一程，看一程，叹一程。从那条断断续续，中间有四个垭口的断蛇形山脊路，回到了与世隔绝的世外筲箕湾。

    湾中池塘里洁白的莲花，塘前青绿的杉树林，杉林后的紫色土，土埂上红润的鸡脚枣，还是那样美丽。他在杉林中搭的牛棚，已经陈旧了。青牛在他开辟的牧场上吃草，见独醒回来，立刻就跑过来，用头和嘴在他身上挨挨擦擦，发出“嗯呀，嗯呀！”亲热的叫声。

    独醒放下行李与道筒，捡起地耳。这里遍地是地耳菜，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地耳像木耳，只是不生在木上而生在地上的一种真菌与藻类结合的共生植物，比木耳更脆，更嫩，更软，润而不滞，滑而不腻，不管炒食、凉拌、馏、烩、还是煮汤，吃起来都很爽。这菜在城市里，是很难见到的。他开垦的土地虽然荒凉了，还可以翻过来继续种植，但地里自然生长的土豆还不少，挖出来是够他吃的。他摘下成熟鸡脚枣，放在嘴里，又香又甜。他题字的“木棚别墅”，还是那个素样子，孤零零地立在那里。

他把木棚别墅里的卧室、书屋和厨房打扫一遍，把微型家用太阳能发电器打开，把笔记本电脑打开，把QQ、博客打开，与外界联通，用手机看股票行情，交易股票。他用锄头把土地上的荒草除了，把土豆挖出来，把带芽包的重新栽上。接着，他又播下白菜种子、龙爪豆种子、峨眉豆种子。他在这里住了三个月，就骑着青牛，驮着袋装的土豆和生活用品，带上行李，背上道筒，逍遥自在地到古松树屋去了。

独醒打开树屋门，从底层收拾打扫到三层，又去把附近的野狼洞也收拾打扫干净，再回到树屋，打开微型家用太阳能发电器、笔记本电脑，用手机交易股票，在这里生活、工作与休息。

夏日三伏天，火辣辣的太阳光下，小鸟不知躲藏到哪里去了；草木都垂头丧气；只有那些蝉子，不停地在枝头唱着高调。正是野山楂成熟的时节，独醒想起东北方向的山楂岭上，有野山楂，那东西吃了开胃健脾。他热得冒汗，就骑着青牛，赤裸着上身，带着竹篓，下身穿野地瓜藤编的裤子，安闲自得，翻山越岭，朝山楂岭去了。他偶尔从手机上看股行情，见有了买点，他会停一停，用指头在手机上触摸一下，就买到了股票。他在路旁的竹林里，遇到两只黑熊，睁着蓝黑色的眼睛，注视着独醒和青牛，竖起尖尖的耳朵，一点不动地坐在那里。他停下来四下观看，发现黑熊背后的箭竹枝条，一根接一根连接起来，挽成了竹枝围栏。他想起山里的蝮蛇，那么大的毒气，也不轻易伤人，何况黑熊。他想，这就是那黑熊做的竹枝围栏界线，它背后一定有它的窝，窝里一定有它的仔黑熊。他用牛鼻绳拍着青牛背，青牛会意，不越过竹枝栏，从旁边轻轻走过。那两只黑熊，见青牛头上有两只尖角，果然不会攻击，各自相安无事。

    独醒来到山楂岭，跳下牛背，提着竹篓，采摘野山楂。到快要采满竹篓的时候，他远远地看见一男一女，大摇大摆，不像山民姿态，正向自己走来。他从对方那摄脚摄手的样子来判断，估计是冲着自己来的。他便提着竹篓，朝箭竹林黑熊旁边走去，只是不过枝围栏。他回头去看，那一男一女，见了黑熊，果然吓得赶快往后退走了。

    等那一男一女走后，独醒才骑着青牛，带着野山楂，绕山脊，过山岭，查看身后不再有人追踪，放心往回走去。青牛饿了，他把绳子放到五丈长，把牛拴到青草多的山岭上，晚上，把牛牵到旁边的崖腔里歇息。独醒来到古松树前，打开树屋门，进树屋里歇息、做饭、看书、写作、交易股票去了。

到了秋天，深山里一望无际的森林，除了松柏，所有的落叶树都渐渐褪去了光泽。秋风无情地脱下了它们那美丽的衣裳。盘根错节的老树，像哲学家那样盘腿坐着，任凭冷风吹拂，耐心等待明年的春天。

独醒从古松树屋走出来，关上树门，骑着青牛，驮着袋装的生活用品行李，自由自在，往琼玖洞去了。

他见自己曾经用斧头砍开的那条曲曲折折的山岭路，又长满了树枝和藤条。他跳下牛背，挥起斧头，再次砍开一条路来。那条他用锄头、钢钎、铁锤和錾子，根据地形，从左面旁边修的一条可供人与牛通行的“之”字形小坡路还在，他在高山高崖左侧的肩岭上修的那条弯弯的石栈道还在，他临走时放在崖腔里的可放可收的栈道树桥也还在。他从牛背上下来，牵着青牛，走小坡路上去，过肩岭、山颈、石栈道、凹形栈道，取出树桥，搭到开阔地上，垫上带碎石的土，走过树桥栈道，收起树桥，放在旁边的崖腔里保存着。

 独醒穿过绿林中的开阔地，到达绿地，见百灵鸟还在空中飞行，鸣唱，鸟窝还在崖壁上，他刻下的“琼玖洞”三个字清晰可见。开阔地里自己种的土豆还在自然繁殖、生长。只有红苕和白菜没有了，但还可以再种，现成的地耳菜到处都是。他在悬崖前打的围栏还在，水池后面牧场地还在，松林里的牛棚也还在。

独醒把青牛放在牧场上去吃草，自己走进琼玖洞。他察看可容纳上万人的蝌蚪形黑宝洞，前洞的左大厅、中大厅、右大厅；察看比前洞长十来倍的蝌蚪尾形后洞；察看状如触须形的长侧洞旁，他刻的 “触须洞”三个字，察看书厨、书案的书屋，榻榻米形的床位和对面的厨房，察看黑玉石中的黑玉龙、黑玉象、黑玉蟹、黑玉虾、黑玉笋、黑玉柱、黑玉幔、黑玉花、黑玉笋和悬空的黑玉罩，感觉很宁静。

他放下道筒，把洞内打扫干净，把微型家用太阳能发电器打开，把网络开通，在这里看书、写作、破译、炒股，自乐自趣。

三个月后，到了初冬，寒风呼啸，雪花飘飘，松柏招摇，他把土豆挖了，储藏一些种子，就向暖和的蝶洞转移。

青牛驮着他和行李、道筒、生活用品，翻山越岭，穿林过沟，爬过高坡，进入云雾高山。沿着崎岖小路，来到悬崖绝壁间长长的内盘石槽前，搬开伪装体的石头墙，回到半崖绝壁间那个神奇而隐蔽的洞屋。青松翠柏边缘与悬崖地带的栅栏还在，洞前那一大片开阔地未变。洞上他用镰刀雕刻的“金蝶洞屋”四个字，醒目如初。前洞大厅堂兼大书屋里的石桌、石凳、石书橱，石书桌，书、报、纸、墨、笔，依然如故。后洞分上中下三层里，下层的厨房、石桌、石凳、石灶，石炉，都还在，从洞外捡来干柴，可以做饭；后洞第二层的卧室里，石床、石椅都很熟悉，里面洞温宜人，尤其是冬天很暖和；后洞第三层的储藏屋依然如故。

独醒经过一番收拾，住下来感到很舒服。他又情不自禁地来到对面山上他发现夜里发光，被他发掘出土那棵被埋没了多年的古老而巨大的青树的地方，再度感叹不已。接着，他骑着青牛，带着布袋，到琼玖洞去把土豆驮来储藏。

寒冬时节，大雪封山，独醒在这里生活，看书，写作，破译，炒股。青牛伴他在洞里过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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