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西北的记忆:沙枣树、 骆驼草

沙枣树是普通的,在大西北土地上随处可见。哪里有供沙枣树扎根的土壤,哪里就有沙枣树,它就像是西北大地上憨实的农民,哪里能养家糊口,哪里就是它们的家。
我年幼时生活过的那片干旱土地,沙枣树和沙棘树都是野生的。它们都生长在距离村庄很远的荒坡上或者野沟里,这些荒坡和野沟里的土壤都是闲置的土壤,生长在闲置土壤上的植物,人们都叫它野草或是野树。一个“野”字,注定这些植物的命运是自生自灭的。
在农村,一种植物被种植于农家庭院,是农民给予这类植物最高的待遇。你看,杏树、苹果树、梨树、李子树、白杨树、柳树、榆树等,簇拥着农家庭院,享受着农民一年四季的赞美和呵护。而沙枣树和沙棘树却远远立在荒坡上或是沟壑里,常被村民忽视、遗忘。尽管它们就像是一群流浪的“孩子”,但是它们一直固执地坚守在自己贫瘠的“窝”里,经营着未知的余生。
自生自灭的生存环境锻造了沙枣树抗干旱、抗风沙、耐贫瘠的特质。干旱来时,没人为它浇水,渴死了树叶,只要枝干还在,来年照样萌发新芽,于是,干渴练就了它抵抗干旱的本领;风沙来袭,荒坡野地,无处可藏,只能挺起脊梁迎上去,就算是断了枝条、折了树干,只要根系还在土壤中活着,风沙就奈何不得;贫瘠是沙枣树在所扎根土壤上遇到的一个恒久难题,但是瘠薄不等于土壤中就没有一点养分,其实,土壤中的养分是会随着时间变化而变化的,对沙枣树来说,生长和发展是一生的事情,有一点养分能供生存就够了,让根系、枝干慢慢地生长,稳稳地生长,这样的树木才能经得起风沙和干旱的洗礼。沙枣树自己也不知道一生究竟有多长,它知道有的是时间,所以它的生长总是显得从容不迫。
与众多植物一样,沙枣花也是一种富有诗意和灵性的花,沙枣从来不会因为艰苦的生存条件而将花开得畏畏缩缩。虽然沙枣花看上去细细碎碎,但这是一种非常独特的花,每当沙枣花开时,馥郁的清香在周围弥散开来,招来蜂蝶,引来寻觅清香的人群。沙枣的花期不长也不短,花开得从容却毫不奢侈。当花蕊完成授粉,花期便戛然而止。花败果青,待果实成熟时,沙枣的种子也就熟了。种子一熟,沙枣就完成了它们一年开花结果的使命。而干旱的气候,常袭的风沙,时常让它的这一功能受挫。然而,当干旱来临时,沙枣树正好可以利用干旱抑制树叶和枝干生长时间,从而完成根系的生长,让根系在生长过程中实现根蘖分株的繁育功能;风沙常袭,刮折的枝条一头还连着树干,而另外一头落在地上,经风沙掩埋后,有时会萌发出新的树苗。沙枣树克服艰苦的精神,不仅保全了自己的生命,还拯救了种族的命运。
我见过一棵在农村生长了几百年的沙枣树,听村里一个百岁高龄的爷爷说,他的父亲见到这棵沙枣树时,树干就有碗口粗细。当我见到那棵参天大树时,它的身上挂满人们祈福时留下的深浅不一的红布条。不用问,这棵沙枣树,就是这个村子里的“树王”,它承载的是整个村庄人们对生命的无限敬畏。
这就是沙枣树,因为皮实而普通,因为普通而伟大。
沙枣树,在植物学上属胡颓子科胡颓子属,为落叶乔木。它繁殖能力很强,成活率高,无论播种,植苗,插苗,还是压条,根蘖分株,无所不可。沙枣树别名有银柳、香柳、桂香柳、七里香。因沙枣花与江南桂花香味相似,故有沙漠桂花的美誉。沙枣花开的季节,芳香四溢。沙枣树,是极少的、能在戈壁滩上生存下来的树。沙枣树开的小小白花,会散发出馥郁的清香,果实小而酸涩。吐鲁番因为干旱缺水,因此,沙枣树就被广泛栽植于无水源、盐碱重的荒芜地带,成为防风、防沙、抗碱、抗旱、抗涝、抗沙暴的首选树种。沙枣树属沙漠灌木,矮小、不挺秀,有点土,看上去一点也不美,它的树枝弯着旋着,杂乱的枝条长满荆棘的针刺,若有人侵害它,稍不谨慎必自食其果,受戳破皮肉之苦。枝叶的绿也特殊,不是白杨那种翠绿,而是浅浅的无光泽的粉绿,有一种似霜的灰白附在叶的两面。也许是盐碱的剥蚀,也许是水泽的吝啬所致,甚或是无人呵护而任其自生自灭,沙枣树练就了在最困苦的环境里,延展生命的能力。沙枣树生长在北方,它扎根于北方,“受命不迁”、“更壹志兮”,面对恶劣的环境也不后退,很像镇守边关的卫士。从它选择了干旱、盐碱的哪一刻起,它以自己的身姿魔态生存在别的植物都无法筑巢的地方,用平凡的身躯,独特的异香来诠释着生命的意义。
若是在春天沙枣花开时节,满园的花香悠悠绵长,弥漫在天地间。沙枣花色呈银白,花瓣极小不说,更没有亮丽的色泽。仔细瞧瞧,密密麻麻的叶丛中挤出来的金黄色小花,吞蕊舒瓣,傲天怒放,真像一位未经妆扮的待嫁乡村少女,让人着迷、爱慕、如醉如痴。沙枣花凋谢后,便长出了栗褐色的果实,这就是沙枣了,在童年那个缺食少粮的年代,沙枣真算是天然美味的果实了。
沙枣树是奉献树。沙枣树浑身是宝,花、果、枝、叶都可入药。那一排排密密地挂满枝条的黄色小喇叭花,吐蕊舒瓣,能散发出如桂花一样的浓郁芳香,引来群蜂,酿出花蜜,质纯味厚,香甜可口。据说沙枣的花除有止咳平喘的功效外还可提制香糖、香料,用于食品工业和化妆品制造。那一串串大似红枣、小如花生米金黄色的沙枣果,食用质沙味美、甘甜绵软让人回味无穷,还有清热凉血的功效,冲茶则可提神养颜,对神经衰弱、失眠具有独特疗效。沙枣树的树皮(沙枣树皮)、树胶(沙枣胶)、花(沙枣花)亦供药用,果实含黄酮类。果肉含糖43~59%(其中20%为果糖),蛋白质约10%,少量鞣质和粘液质,根和地上部分是哈尔满生物碱的良好来源,含有哈尔满、哈尔醇、哈尔明碱等。叶含咖啡酸、绿原酸、新绿原酸、维生素C140~350毫克%、黄酮类。从果实制得的胶质、鞣质的浓缩物有抗炎作用;对人工引起腹泻的动物,它能抑制小肠的运动功能,故可用于肠炎。《新疆中草药手册》有记载“强壮,镇静,固精,健胃,止泻,调经,利尿。治胃痛,腹泻,身体虚弱,肺热咳嗽。”用沙枣核穿成的门帘除了可以防蝇、防蚊外,也是一件十分精美的民间手工艺品。纹理美观的沙枣木,材质坚硬,可用来制作家具和农具,是经济价值很高的优良木材。
沙枣树是常青树。它无人修剪打杈,没有充足的水分,丰富的营养,不择地域,不择条件,深深扎根在泥土中,以顽强的毅力在戈壁滩上生长着。无论在盐碱地还是在戈壁滩,它挺立的姿势,像个傲气十足的毛头少年。冰天雪地,冻不死它带刺的枝干,酷暑烈日,灼不伤它幼嫩的枝芽;在干旱、多沙和瘠薄的盐碱地上,它旺盛地生长,用自己顽强的生命守护着人类赖以生存的家园。除此之外,沙枣还有吸收有毒气体、吸滞粉尘等性能。沙枣树发达的根系,在防止水土流失的同时用根瘤菌吸收空气中的氮,充实土壤中的氮素。据测定,五年生的沙枣树,其土壤含氮量可增高30%左右。沙枣树理所当然地成了改良土壤、盐碱地造林和防止城市污染的主要树种。
沙枣树是救命树。那一簇簇表面附着浅浅银屑的沙枣叶,营养成分可与苜蓿草相媲美,是牛羊以及其他牲畜的好饲料。沙枣果的肉含淀粉、蛋白质,营养成分接近高粱。沙枣粉还可压制面条、制作果酱、熬糖、酿酒、酿醋和酱油。沙枣树用自己的果实和枝叶,使生活在贫瘠荒漠的人畜,度过了一个又一个饥荒灾难。
沙枣树是快乐树。每年春天,沉睡了一冬的沙枣树便伸出它那长满刺的嫩枝。沙枣花开时,空气中处处弥漫这沁人的芳香,路边行人也往往会被花香染醉,衍生出爱美的情怀。禁不住采一捧沙枣花,携香而归,把它插在盛满清水的花瓶里,整个“家里”就笼罩在一片馥郁和快乐里。只要别让水干,那沙枣花儿就会一如既往菡萏般绽放,直至败去,也香味犹存。
二、
骆驼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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