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鱼的思想品德

文/戴玉祥

我在庭院的西南角，修了一个水池，放养了一些鲫鱼。早晨起来，我喜欢站在水池边，看那些鲫鱼在水池里游来荡去，很是惬意。

一天早晨，我发现一条鲫鱼，肚子朝上。我知道，这条鲫鱼，怕是要死掉了。我将它网了出来，想把它杀了。就在我准备杀它的时候，鲫鱼说话了。鲫鱼说主人，知道你放养我们，就是为了杀我们，吃我们的肉，这些，我们都懂，也无怨无悔，但是主人，你能不能留我些时日，等我将肚子里的籽都甩出来了，才杀，好吗？

我看看它，最后还是将它放回水池里。

那鱼，回到水池后，就开始甩籽，像是在争分夺秒，一刻也没有停息。后来，水池里竟然冒出许多小鲫鱼来。那鱼告诉我说，你可以网我了，杀我了。我看看那鱼，我说，你让我的水池里多出很多小鲫鱼，你功不可没，不网你了，也不杀你。那鱼听了，说你们人类怎么这样，这样做，不是让我不诚信吗，不行，你必须网我、杀我！我觉得那鱼真的很有意思，很好玩。我逗它说，你这样说，我还就是不网你、杀你，看你怎么着？那鱼听了，转身就往池沿上撞。我呵住它，我说，你这样做，就没有责任心了，那些小鲫鱼，还恁么小，你竟然要撇下它们，你心好狠呀！那鱼听了，觉得有些道理。那鱼说，那就再给你些时间，到时候，再不网我、杀我，我就撞死。我说好好。我嘴上这样说，心里，是不准备网它、杀它了。我觉得，一条鱼，为了诚信，竟然勇于拿出自己的性命，真的很难能可贵。

但那条鱼，还是让我网它、杀它。并且，态度坚决。

那天，我突然听到那鱼喊叫，声音凄惨。

我跑过去，看见水池里的鱼，大大小小，都浮在水面，大张着嘴巴。那鱼见了我，很坚决地说，水里缺痒，来，从我开始，将大一些的，都网上去，杀了，否则，我们谁也活不了。我知道是这个理，只好用网，将一些大的鱼，都网了上来，杀了。只是，那鱼，我没有杀。我觉得，在面对危险时，它挺身而出，是好样的，怎么能杀它呢？我将它放进一个水盆里。那鱼哭闹，说你们人类怎么可以这样呢，这样不是陷我于不仁不义吗，说过的，从杀我开始，你怎么可以这样做呢？那鱼说过后，就往盆沿上撞，撞了几次，好像只是头晕了点，并没有大碍。那鱼知道，这样再撞，也是死不了的。

那鱼想到绝食。

只是，我没有看出来。

后来，我出差走了。等我回来，已是一个月后的事了。我看见水盆里的水，都快没了。我不解，问那鱼，说这水盆里的水怎么快没了？那鱼看看我，有气无力地说，你走了，怕贼进来，我一天到晚扑腾，是想让贼知道，屋内有人，这样贼就不敢进来了。那鱼还说，你回来了，我就可以放心走了。我说，你要去那里？那鱼说，还能去那里，你要是觉得我还有用，就赶快将我杀了，这样，我死后，总还是有点作用。那鱼说后，便闭上了眼睛。我不忍心杀它。只是，我并不知道，那鱼早就绝食了，要不是怕有贼进屋，恐怕早就死了。我给水盆里又添了些水。我说，我不会杀你。还说，你这样的品德，我们人类，都应该学习的。我怎么会杀你呢！这时，我听见那鱼叹了声气，接着便死掉了。

我捧起那鱼，目光在它身上碾过后，便后悔起来。后悔没有满足它的最后愿望。我将那鱼拿到刀板上，破开了它的肚子。这时候，有一个声音在说，扔了吧，死鱼不能吃的。紧接着，便有呜呜的声音漫过来。

我停住手，两行泪水，叭叭，砸到地上。

 ——《天池》2019年3期   《微型小说选刊》2019年10期头题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