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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70后师专生这些年的经历  16

(2010-12-30 13:07: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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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感

 16章  
    我也不管大家的错愕,顺手从窗台上拿了只残缺的粉笔,走到台上,刷刷刷写了一行字,描摹着备课本上的字。
    远远地看去,倒是有几分女性的娟秀,和备课本上冇么子区别。
    我这个也是志愿军式的一星期攻势,再写下去就不行了,我扔了粉笔,对台下喊:“哥哥姐姐老乡们,柳老师的字秀气不?像不像永余校长女朋友的字啊?”
    大家轰然一声:“蛮秀气的嘛?柳老师当真的是被赵四给熏陶出来了,写的一手好妹子字呢。”
    有人火上浇油:“小柳啊,你讲永余校长的女朋友,是指赵四呢,还是讲小鸟呢?”
    笑声更大了。
    桌子上的玻璃器皿哐啷哐啷响。
    我不笑,很严肃地,好像律师在法堂上,我又翻出自己的备课本,在众人中巡行一圈,问:“你们哪个讲讲,我这个字和黑板上的不一样?讲讲吗,伟人讲过,有则改之,无则加勉嘛,讲讲嘛,怕么子呢,大不了下小学,我又不是冇读过小学。”
    大家不做声,一则面子,二则我自己在黑板上写的字确实和备课本上的几乎一模一样。
    洪永余捂着鼻子笑,牛桃横出粗气。
    赵四美眼睛闪闪的,看着我,好像郭襄看着杨过。
    花田教案事件以我的得胜告终,它沉重地打击了地方教育官僚的嚣张气焰,它郑重地向天下宣布:我们70后的师专生是不可欺的,是有骨气的,是有战斗力的,是具有杀伤力的,个个都是万人敌…………
    不过,我心里还是有些发毛。
    毕竟我真的冇备课,毕竟我真的很怕下小学去,事关良心的问题,面子的问题,而且以后我真得老老实实备课,每课必备,在这方面要炼得金钟罩一般,千万不能让牛桃横抓住气门。
    所以,晚上在饭堂吃饭的时候,面对牛书记娘子的发飙,我躲在防空洞里,低调应付。
    牛桃横的堂客,是个农村妇女,姓秦,在学堂食堂干活。
    晚上,稀稀拉拉几个老师在食堂吃永远不变的芥菜炒肉。
    看我进了饭堂,书记娘子就从厨房来到饭,她先用袖子擦鼻头,后用挂在胸前的鱼腥布擦眼睛,表示她在哭。
    大家看她。
    她好像看我,又好像没有看我,喃喃自语:“我屋里姓牛的是个老实死了的人,民办出身,老老实实读书转个正,又带这个书记的花帽子,威风冇扯几个,气倒是吃了不少,到镇上学区去,被镇长学区主任骂崽一样骂,还要笑,发不得脾气;在学堂里呢,打听个老师生活作风问题,还要被彪形大汉用拳头锤一餐,半个月起不得床,上次守住门口抓迟到,不晓得哪个冇良心的,把个单车放到门外,自己爬进来,我们桃横老实,登记了名字,不晓得被人耍了,结果呢,当着全校师生被或活活咒了一餐,现今来个后生,也骑到我们桃横脑壳上屙屎屙尿,我屋里桃横造孽呢,当着这个书记做么子,擒罪受呢…………”
    她由倾诉到哭诉,从哭诉到咆哮。
    大家嘻嘻笑。
    我低着头吃芥菜炒肉,只听炮弹呼啸,躲在防空洞里装孙子。

    备课本事件之后,我知道该把自己那长长的尾巴收起来了,我一节一节地备课,每次备课绝对不拖延过三天时间,三天期限一到立马补起来。
    除了在教学上摆出个勤恳工作的架子,我的重心一时间落在复习考研上。
    看看时间接近冬季,要在95年参加考试,在时间和实力上是不可能了,暂且舒心放心静心读一段时间的英语,其实,在一个封闭的环境里刻苦读书,也是一件很享乐的事情,就好像画家在孤独中作画一般。一直到现在,我都会这么想:要是不愁生活,我真的愿意闭关将《资治通鉴》读个三遍五遍的,清修也是一种享受。
    不到一个月时间,王长喜先生规定的考研必记单词我都在小英汉词典上画好了,不管是上课,还是下课,或者闲坐,我都会拿出来翻阅,不求深入理解,先求混个脸熟。
    不过,读英语的阶段实在是一个很伤自尊的阶段,读到我真想一绳子把自己了断了。
    做四级英语,做考研英语模拟试题,总是错,错,错,错,错,每次翻到标准答案,在题目上划上一个大叉之后,我总忍不住揪住自己的头发,使劲地扯,死力地拽,还喃喃自语地骂自己:“柳黎亭,你是头猪呀,怪不得当年考不上本科,你本来就是一头猪嘛,猪怎么能考上本科呢?猪怎么能考上研究生呢?”
    在自艾自怨一阵之后,又带着心灵上的巨大创伤,继续啃英语阅读,啃选择题目。
    每当这个时候,叶胜辉那可人的笑靥又浮现在眼前。
    小叶,小叶,你要是我堂客该多好呀,教我英语都不用交学费呢。
    正当我埋进学习的大壳里面做好学者神龟时,却发生了些严重干扰学习进程的事。
    十二月的十日,我照往常一般,去总务李克清那里领工资,这乡村教师的工资冇么子想象空间,七七八八加起来:380元。一夜字牌可以打个精光。
    冇想到的是,李克清也不打算盘,也不拿条子,双手一摊:“小柳啊,这两个月的工资就冇得拿了,回去先跟爷娘借点钱过生活吧。”
    我猛然一惊,头回听说干活拿不到钱,没想到自己要做白劳了。
    “简单跟你解释一下,我们城关镇这两年提倡养乌龟养团鱼致富,银行和农信社贷款给这些专业户,不过结果呢,满屋子乌龟团鱼卖不出去,一只只在屋里爬,我们农信社,银行也急得爬,把这些个养团鱼养乌龟的都关起来,叫他们还钱,他们说拿团鱼乌龟来抵债,要的不,镇长说要不得,那乌龟团鱼又不能成精变钞票,这银行农信社空了,我们广大教师要积极支援我镇的财政,每人完成800元的纳储任务,能完成的就发钱,完不成的就拿自己的工资抵。”
    我只觉得一股无名火从涌泉穴涌到天门。
    怒火涌到天门又怎么样?
    我一介百姓,穷教书的,再怎么发火也只能拿泡狗屎去砸天。
    战国策说得好,庶民之怒,不过以头撞地而已。
    “我鸟他娘的麻匹,他祖宗十八代都是我条卵鸟出来的,娘的逼…………”
    我咒着最难听的粗话,走出总务办公室,李克清叹口气:“人民教师都是猪,不发工资也教书。”
    我出来,看见黄沙云在苦笑:“真是拍案惊奇,居然带着钱来教书。”

   门口站着黄沙云,肖美琴,姚卫平一干人等,大家都两手空空。
     空即是色,色即是空,千空万空,可这钱不能空呀。
    黄沙云连连摇头:“前年我在谈山乡教书,搞了个对象,是个摆饮食摊的,谈得要结婚了,冒想到我们湘中县祝县长在珠海填海炒地皮,千把万票子放在那块地皮上了,三个月冇有工资,那个摆摊子的妹子眼皮子浅,怕跟着我饿死,彩礼也退了,他娘的麻匹,我操烂姓祝的祖宗十八代。”
     姚卫平摆手:“莫乱咒莫乱讲,心里晓得就要得。”
     黄沙云吼:“卫平,你这么子讲,是不是怕得罪当官的,你是不是想当官?”
    姚卫平笑,笑得眼角起鱼尾纹:“当官不好吗?我觉得当官蛮好的,你不想当吗?我要是个官,早就讨到堂客了,我的崽现在都可以打酱油了,还可以在夜总会摸妹子屁股,可惜当不到呢。”
    肖美琴眼珠子咕噜噜地转,转了几圈,就碎步走了,走的时候好像自语又好像他语:“我有办法了,班上有几个家长在广东当包工头头,有钱,存个八九百块钱就当是大卵上头扯根细毛,我现今就去找他们,嘻嘻。”
     我们三个还在门口转,好像多转几圈,就能转出几个钱出来。
     好像三头找不到食的老虫(老虎),嗷嗷地转圈。
    牛桃横上来,手里端个茶杯,看我们三根光棍,看我们穷得光闪闪地,他眼睛也光闪闪的,那种大义凛然,道貌岸然的光闪闪:“你们三个就莫转了,政府有难处,我们要配合,相信政府会想办法的,转么子转,你们学学肖美琴老师,人家马上就有办法了,再讲了,莫把钱看的太重了,钱这个把戏生就不带来,死就不带去,要以事业为重。”
    我本来想涵忍低调的,冇想到牛桃横讲出这番混账话来,忍不住发挥自己的高文化优势:“书记啊,话莫这样子讲,钱这个把戏,生的时候不带来,死的时候带不动,那是生之前死之后的事情,可是生之后,死之前,这钱可紧要了,就靠着这个吊你的气呢。”
     李克清在房里听得哈哈笑。
     牛桃横低头走,回头翘个大拇指:“黎亭老师讲得好,有水平。”
    
     气呼呼地回了教室。
     教室里,学生们正拿着学校发的薄膜贴窗户。
     这是花田中学的优良传统,每到寒冬时节,窗户冇玻璃,镇上也不拨款,就想个办法,发些薄膜糊住窗户挡风。
     看得此景,想着杜甫的茅屋为秋风所破歌,悲愤得难以抑制。
    悲愤之际,正好洪永余校长过来,我扯住他问:“永余校长,我那办公室漏雨,跟你汇报了几十次,叫个师傅来修下屋顶,怎么就还冇来呢?”
    洪永余愧疚地回答:“黎亭老师,你莫急,莫急,花田乡捡瓦的师傅不是喊到就到,他们在外头打工,过年回来,请他们上屋捡瓦,要的不?”
     我回:“那我自己爬上去捡算了。”
     洪永余急急地走了。
     回到办公室,气不能平,我本是猛虎,今日落在平地遭犬戏!
     牛桃横是犬,城关镇是犬,县教委是犬,祝县长是犬,合起伙来欺负我这条好汉,这头猛虎,岂有此理!
     我要上书,我要学韩愈,我要学海瑞,我要用文字的力量教训这些犬。
     于是,我正气凛然地打开信纸,怀着为民请命的浩然正气,唰唰唰地下笔。

  两千来字很快就脱稿了,滚烫滚烫地摆在书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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