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梵山益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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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识与中观 --- 南怀瑾  09

(2013-03-22 11:42: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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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盛中医

皮肤专科

梵山益生

自然疗法

瑜伽

分类: 工具

第26章

原文:“法种种相。谓实德业等。蕴处界等。转谓随缘施设有异。如是诸相若由假说依何得成。彼相皆依识所转变而假施设。识谓了别此中识言亦摄心所。定相应故。变谓识体转似二分。相见俱依自证起故。依斯二分施设我法。彼二离此无所依故。或复内识转似外境。我法分别熏习力故。诸识生时变似我法。此我法相虽在内识而由分别似外境现。诸有情类无始时来。缘此执为实我实法。”

“跳到三界外”,我说好!你跳到哪里去?佛没有说另外有个第四界,对不对?你既然跳出三界外,总要找个地方来跳嘛!跳出三界外你跳到第四界?没有第四界,没有第三界半的,请问:跳出三界外,你跳到哪里去?

比方啦!同样的问题回转来,现在我们看唯识学所讲,“法种种相”,首先提出第一点,“谓实德业等”,这就是法相。

第二点,包括了佛学上讲的五阴、十二处、十八界等等等等,都是法相。他说这个法相,我们认为是佛法,“哦!这是佛法!”“哦,这是佛说的。”——没有这回事。佛自己说这是假立的,没有这个东西。“法无我”,为了教育方法的方便,建立了这些名相,告诉你。

为什么要这样建立呢?佛为什么建立五阴呢?为了迷心(迷掉了心),一切唯心造,三界唯心、万法唯识迷掉了,众生迷掉了;迷心太重、越来越久、执着太重了,因此告诉大家心的现状,分析此中无我,建立了五阴。为了破迷心太重的人,建立五阴。

人类的心理不止这一种啊!有些人迷“心”太重,有些人迷“色”太重,所以建立了十二处。譬如说,世界上的唯物学论者,譬如讲现在的医学的话,在西方,认为人身有个什么?思的作用****,譬如说光线的刺激、色相的反应、脑子神经的反应。你说另外有个心,“明心见性”,什么叫心啊?一切唯物,脑神经的细胞一死完了,就没有心的作用了;一切唯物,刺激才有反应,这是机械的反应。所以一切法唯识都是物理的作用——物理的作用在佛学就叫做迷色;迷住了,以为色法主宰了万有的一切。

因为迷色这一念太重了,所以佛告诉他一切法不是色(物理)的作主。妄想心不是宇宙的主宰;物质更不是宇宙的主宰。因为要破除迷色太重,所以建立了十二处、十二根尘的理论。

为了迷恋心、色两方面太重的一般众生,因此建立了十八界的佛学理论。这种佛学理论的建立是方便,在般若里头来讲是方便法门。为了教育上开导人家智慧、启发你求得真理,在教育方法上建立了这一个名词“心色”。

现在我们加以这样的解释了,再回转来看原文:“法种种相,谓实德业等,蕴、处、界等。”好了,这一段,玄奘法师把它解释了。

那么刚才我叫大家注意,一切法“转,谓随缘施设有异。”怎么叫做“转”呢?一切法无主宰、非自然,皆是因缘所生。因缘道理我们曾经讲过,不过将来还要重复,大家容易搞不清楚、容易忘记了。现在把因缘这个道理再次翻一翻,只晓得这个观念。所谓“转”啊,就是说(“谓”是“讲”)“随缘”随一切的缘,“施设”假设的建立有一个差别的作用,这个谓之“转”。这个文字懂了。文字懂了没有用,他讲的是什么啊?

他说,宇宙万有的现象的发生,都是心识的转变的一个变相,都是变相。这个变相是唯识的道理。我们如果有人研究密宗的,所以大家要注意,经常正告你们青年,青年人现在喜欢学密宗,认为密宗挺神秘的——密宗不神秘,密宗所有的法门叫做“大神变”。换句话,宇宙万有一切都是变相,拿我们现在观点说就是化学物理的变相。所以神通也不稀奇,宇宙万有的发生也不稀奇,都是有一个东西,“变相”。所以我们一切众生学佛也是变相的转相——缘转,把这个恶的业缘转过来变成善缘就叫做学佛,只是转相而已。所以天堂有没有?有!地狱有没有?一切皆有。但是这些“有”都是转相而已,是一个大神变而已!所谓大神变,就是三界唯心、万法唯识这个转变,变的太奇妙了!这个奇妙的形容词就叫做“神”,是这么一个大神变。如此!好,这一段我们把它又了解了。

下面,原文又来:“如是诸相,若由假说,依何得成?彼相皆依识所转变而假施设。”这四句话又是一段。“如是诸相。”他说好!假使一个人问问题、讨论,这个**论就是对论、论辩,是对话。他说我承认你刚才前面所讲的三个理由,“如是诸相。”可是这个世界上,“如是”就是这样,你看这样多、这样多,山是那么高、水是那么深,水绿山青;男人就是男人的样子,女人就是女人的样子;狗就是狗,猫就是猫,一切的相不同。“如是”,你看,就是这样、这样,一切的现象。

“若由假说。”你说完全是心意识所变出来的假象,那么讲一切的现象这个观念、这个名词就是假说的,没有真实的东西。“依何得成?”那么宇宙的山为什么那么高?海为什么那么深?草为什么那么绿?花为什么这样红?怎么样生出来的啊?——心识所变。那好了!现在我们这个讲台上没有一个花,我们大家一起来,心里头想:这个讲台上出来一种兰花。我们想到明天、后天,想一万年它也出不来啊!——哎!你说唯识唯心所变嘛!万法唯心、一切唯识啊!唯心所造,你造出一个来呀?!你说我到街上去买——那是物质的啊!他说请问你。问题问得很厉害呦!

“如是诸相,若由假说,依何得成?”

有没有想过?同样的,我们想到一个经典,唯识学家所不承认的《楞严经》,《楞严经》第四卷上,佛的大弟子富楼那也问过佛:既然我们自己的本性、心性的本体,所谓“妙湛总持不动尊”,本来是清净圆明,云何复生山河大地?怎么样造出这个世界来的啊?第一念是怎么来的?世界这个力量怎么来的?本来清净嘛!既然清净,为什么多余这个世界啊?如果其他的宗教学(说)上帝创造了世界,我很埋怨这个上帝太多余了!你不要造这个世界,不造我们大家不是更清净吗?造了世界又有战争,闹了半天,又盖房子、又拆房子,搞了我们又吵架、又打官司、又起烦恼,你不是吃饱了饭没有事吗?不造这个世界不是蛮好的!(一笑。)学其他宗教哲学就要反问这个问题了。这里头也类同地提出来这个问题。

“若由假说,依何得成?彼相皆依识所转变而假施设。”答复你。所以宇宙万有、一切的现象,强调地,都是唯心所变、唯识所变。怎么样变?三个字要注意:能变的——本能功能发动了。我们现在科学上用“功能”这个名词也是佛学里头来的、唯识学来的。“功能”这两个字是唯识学,尤其是玄奘法师特别用。宇宙一切功能;“能变”是一切的功能,“所变”是一切现象。这个所变的现象是什么?转变来的。能变、所变、转变,三个观念一定把握住。

不是讲学理呦!你们诸位将来**的人要注意哟!所以你们作功夫各种境界不要来问我了,那都是所变、转变的阶段,有什么值得问?!什么境界都没有稀奇![断录]

……一个人生下来,一个小孩子岁数会长大,长大了也是个转变,长大了以后下一步怎么样呢?下一步变老了嘛!老了以后怎么样?变死了嘛!很简单的。能变、所变、转变,那有什么稀奇嘛!****。

“彼相皆依识所转变而假施设。”因为变的这一切现象都是不存在的,不是永恒存在的,无常的。但是在不存在的万有现象、无常的中间,我们为了一切众生认清楚自己生命的本来,在教育的方法上,只好一个假设的建立(“施设”就是建立)这些名相的方法。

譬如我们手里端的这个叫暖水杯、茶杯,假使我们中国人开始把这一个东西名称叫做“马桶”,我们现在一定是翻译为马桶,把马桶叫茶杯,一定是“哎,我们上茶杯去。”这是人为的假立,它不是真实的;是假的、设施的。我们现在翻译过来这个叫电灯,如果当初那个翻译过来的人叫它“电亮”的话,我们现在一定讲不叫开电灯——“开电亮”。这些名字都是假设的。所以一切名相皆是假设。

好了,现在剩下一个问题严重了!好,你说一切现象都是假设,本来能变的功能都是什么东西?——识!心意识这个识。什么是“心”已经困扰我们几千万年,现在又来个“识”。呵,我就是不识,怎么办?(一笑)什么叫做“识”?讲到这里我们稍稍要注意了。

学禅宗人经常问一个问题,禅宗祖师喜欢用一句话:“离心意识参!”现在最近有个同学问:老师啊!什么叫心意识啊?这三个名称硬不同,逻辑范围不同。

譬如我们讲八识,整个八识包括第八阿赖耶识、第七末那识、第六意识、前五识,八个识合拢来是一个总体,叫做心王(心)。“心”是个总代名称。换一句话,我们中国佛学由梵文翻译成中国的佛法以后,这个“心”字,我们常常*****,因为中国佛经里头词汇不够,有时候佛经里头那个“心”字翻译叫***;现在思想的就是唯识讲心所的妄心,也用这个“心”字。有时候我们佛学里头,(尤其是)禅宗里头特别多,提到这个“心”字,指本体的,也用这个“心”字。所以本体心同现象的能所、这个所起的心,两样的;可是一个名词在代替。所以我们常常这一个名词搞错了的。但是这个是叫“心”,就是这个心——本体,这是代号。意是第六意识。

所以前两天我告诉两个同学,他懂了以后,今天有一位同学告诉我,昨天懂了以后,心理上、做事情也大概好了。我说你不要用脑,你知道吗?西方人讲用脑。第六意识的用在脑里头。我们常常思想、妄想在脑里头用;“心”,硬是心脏部分啊!你心脏并没有思想的,但是心的确是一部分。我说你平常做事,把心沉到心脏这一部分来做事,少管脑;你就不同!记忆力增强了,定力够了。这位同学马上懂了,去试用一下,到今天为止告诉我:老师啊!好了!懂了。

是真的呀!第六意识是脑意识。所以西方人只认到意识这一层,心(心脏部分)还没有搞清楚。

其实你们诸位打坐去参话头也好、观想也好、念佛也好、念咒子也好,都在用第六意识、在用脑——错了!所以不能得定、不能证道。心,你硬放到心脏部位*,有绝对的道理!你不相信你去试!这是科学。

你不要拿现在科学,讲这个心脏是没有关系、心脏属于一个机器;我并不是讲心脏就是心啊!可是你使用的部分——“心”主要在这里。所以念佛你在心中念,不要在脑中念。你想在脑中学佛、念佛修道、观想……修三大阿僧只劫,给你加两倍吧!九大阿僧只劫也不会成功!我可以断定。同此说者是佛说,非此说者是魔说!我会斩钉截铁地告诉诸位这个法门。

至于阿赖耶识藏在人体哪一部分?这一问题将来讲到阿赖耶识再说。

所以讲,意与心不同。

这两个问题解决了。

识是个什么?这个讨厌了!我作一个比方。我们看流水,你们现在人在中学都学过物理的,我问问你们,水有没有皮啊?(下面同学回答:有啊!)对的,水有皮的。所以中国话来讲。你放一个缝衣服的针,如果横着轻轻放下去,沉不下去,那个水皮、表面**。你如果尖尖地放下,一下就到底了,对不对?我们叫水表面上有一种不沉的力量(水面的张力)把它浮住的。等于我们人的肉体外面有层皮肤,就是水衣了。对不对?不相信回到实验室做一下试验。不要实验室,回家拿一个碗水,完全把它澄清了以后,你把一个缝衣针轻轻这么一放,就浮住了。

为什么我要讲这个问题?“识”,比方,是心、意那个外面的一层作用就是“识”。所以“识”很难解释。照传统的唯识的学问翻过来,叫“分别是识,不分别是智。”能够起分别作用的这个叫做“识”,不起分别作用那个叫做“智”。“智”跟“识”的差别。

但是讲了半天,分别不分别一样啊!我们自己找不出来。在唯识学里头就是叫“了别的是识”,就是分别的意思。但是玄奘法师为什么不肯用“分别”这个名词呢?他硬改了一个字,用“了别”,有他的道理呦!你们千万注意这个翻译的地方。“明明了了”。譬如我们眼睛好的时候,看东西一看就知道了;不近视、不散光、也没有色盲、很好的眼睛,前面东西一照就清楚了,非常明了。到你眼前就已经知道这个确确实实白的、红的,一刹那之间;不要用意识思想已经知道了,这是“识”的作用。所以识别、了别。所以心、意、识硬是分三层。

识,是最前头的,识别,就是了别的作用。刚才我问大家水有没有皮,就是**的意思。****识是心、意的变相,能变之谓心;所变的是意、识,是(心)变出来的。这要千万搞清楚!

为什么要把它搞清楚?你们这样懂了以后啊,你修行、打坐、参禅,**很快就会成功了。所以有时候你打起坐来前面有些幻想的境界,看到光啊、看到什么影像啊、看到佛菩萨啊,那是识变啊!那是识的变相。你不要认为“这是道!有神通了!”你完了!你入魔了!那是识变。

那些境界呢?有些属于带质境,有些属于独影境,有些属于现量,有些属于非量,都要搞清楚的。所以教理通了,参禅、修行、学佛快得很,不要三大阿僧只劫。像我是个急性子的人,哎呀要三大阿僧只劫,我不干,我来不及等不及啊!我今天做一点总要有一点成果嘛!做生意一样。你三大阿僧只劫都愿意等着去学佛,我非常佩服那些人!岂止我要给他磕十万个头,多少万个头我都愿意干!因为他很有耐心,就值得我磕头了。像我这个没有耐心,等不及啊!

可是你要想快速地成就,所以要修禅那、修**,哎,你教理不通不行。

所以“识别”,“识谓了别。”

“此中识言,亦摄心所,定相应故。”又是一段。你注意哦,这一段很重要!所谓识,唯识什么叫做“识”呢?首先认清楚皮面这一层——我们心理作用、唯心的作用——皮面这一层,所以讲到“识”尤其在眼睛方面更容易了解,这个眼识是皮面这一层作用。我们现在大家眼睛闭着,体会一下。我们眼睛闭着,你看见不看见?看见啊,看见前面有亮光的地方白茫茫的,黑暗地方就是黑洞洞的,这还是看见。这个一看见光或者黑,这都是眼识、识的作用;你知道我现在在看见,那个是意的作用;是两层嘛。后面还有个心的作用。不晓得大家有没有去实验过?

懂了这个识的道理吧?这样一来呢,用功就要方便得多哦!

所以始终这个东西——识,讲唯识这个识,“言”,就是讲什么?“亦摄心所。”“摄”就是“包括”,包括了我们心里所起的各种心理状态。心所是佛学的名词,五十几位心所,这个大家都知道,我们讲唯识开始都提到,不提了。心所岂止五十几位,不止啊!不过唯识把它归纳又归纳,勉强地*下来。

换句话说什么叫心所?心的功能所起的作用、各种现象,心所起的现象叫做心所。拿现在的科学(来讲),就是心理的各种状态。还有个名词,现在新的名词大家注意,叫做“心态”,心态的作用。其实你看一学佛学的人,讲“心所”他就懂了,提到“心态”他就傻了:哎呀!那是外国的心理学。其实就是那个东西。美国人、外国人学心理学,你讲“心态”他就懂了,你说“心所”他就不懂了。——还是这个东西,古今中外用的名词不同。

所以“此中识”这个话,“亦摄心所。”有一句话特别重要:“定相应故。”识这个作用(心识)跟你打坐修定的时候关系最密切。你要体会心意识的作用,只有在静虑(玄奘法师不愿意翻译成“禅那”,翻译成“静虑”),四禅八定修定的中间,或者是念佛的中间,或者是修观想、修定、修法的中间,在你心性一凝定的这个时候,“相应”;相应是翻译的了,相应原文就是现在讲的yoga(瑜伽),瑜伽就是相应。所以什么叫做瑜伽?就是相应。什么叫做相应?身心相应、心物相应、天人相应,心佛众生等无差别就是相应、互相感应;就是交感的作用,叫做相应。所以心意识的作用,“定相应故”。定境界心意识的作用起来了,交感、感应特别明快。你自己认识心意识的变化,它能变、所变的状态更清楚,所以叫做“定相应故”。[引磬响]

现在只依《成唯识论》的本书在研究,那么现在我们是倒转回来的。倒转回来,用现在的观念来讲,正式提到关于佛学的基本的认识,所谓“我”与“无我”之间的这个道理。我们经常提到佛法的“无我”,究竟怎么样的无我?

上一次我们到了第三页卷一第二行,讲到“此中识言,亦摄心所,定相应故。”上一次讲到的本文的结论再提起来注意。这个里头所谓讲唯识这个识,包括了我们这个心所(心里所起的这种思想情绪变化,有感觉知觉的这个现象)。那么这个心所呢,在佛学里头所谓以《百法明门论》归纳“百法”,实际上是一个归纳的方法,不是演绎的。如果配合现代的心理学的研究演绎起来,岂止百法,可以说八万四千法。像现在心理学所发展下来的医学的心理学、病理学的心理学,所谓心理行为,心理行为学里头又分心理**意识的行为,各种行为配拢来,在佛学里头只有一个名词,都叫做心所;就是唯心所起的各种作用。就是这个意义。

那么这个唯识学里头所讲的这些心所,我们把心所的转变,以及心所如何能够得定;譬如得了定,四禅八定乃至证得小乘的四果,乃至菩萨的十地,都是心所变化的现象、心所转变的现象,由凡夫转变成佛。那么这些心所的作用,“定相应故”。同这个修定是互相关联的、互相感应的。“相应”古代名称就是“瑜伽”。不是yoga,yoga是瑜珈。“瑜珈”这个翻译是我们统称一个学术的名称。那么佛经上中国古文的翻译,瑜珈有时候翻译成“迦”,或者是“珈”,这是指一种学术、学派,这就是现在所谓讲翻译英文的yoga。Yoga分“身yoga”(身体的活动),像密宗的修气修脉、现在瑜珈术的这种活动,属于“身yoga”。“音声yoga”(音声瑜珈),譬如念咒子。譬如我们佛法的修持、禅定属于“心yoga”,心的瑜伽。

那么一切定是心的相应,所以yoga又翻译成相应,不过相应两个字不能够概括这个观念。什么相应呢?心物、身心互相有改变转化的作用。所以翻译成瑜珈,你譬如说属于唯识学的这一本大论《瑜伽师地论》,就不用这个瑜珈了,就是加人字旁那个瑜伽(qie2)。这就是说修yoga的人,专门在修持的人,我们叫做修道的人、修行人,称为“瑜伽士”,或者称为“瑜伽师”。这就是说,有所修持的人,不管是身yoga、音声yoga、心yoga来的,这是属于瑜伽

现在我们讲上一次的结论,这一句话:“此中识言,亦摄(包括了)心所,定相应故。”唯有修瑜伽得到定的人,对于心所起的现象,乃至心缘的八识的作用、分别才能够清楚,不然不大清楚的。那么这是上一次的交代。

跟着原文下来,因为我们古书的编排不像现在,都是一篇下来的。照现在编排的方法有个好处,就要另起一行了,表示另外一个观念。现在原文观念讲“变”这个字。

“变谓识体转似二分,相见俱依自证起故。”这是一节。拿现在编排书的(方法),这要是一行了,就是另外一个观念;不能算是一段,也不能算是一节;这个段落里头的另外一个观念。

一切宇宙万象,我们身心的世界都是唯心识所变出来的。那么心识这个变呢?所以“变”这个字等于就是一句。那么我们拿现在的观念翻译,就是识变、唯心唯识的识变。这个“变”字是讲什么变呢?“谓识体”——我们心识这个体,心识的体当然拿八识来讲,最后面的这一个。——这句话有毛病的,没有什么前面、后面;不过我们用人类的言语表达只好加一个字,使我们容易理解它;等于说背后这一层。这个东西是第八阿赖耶识。

我们上次有一个比方,像水一样,我们可以把水拿物理的作用分成好几层,水上面起波浪的,起波浪那个底层的水没有动过,看到波浪还是表面层。波浪上面还有一层,我们可以叫它是水皮,上次提到过的。一个酒杯、茶杯里的一碗水你把它澄清摆好了,你放一个绣花针、缝衣服的针,很轻很平地放上去,它掉不下去,因为有水皮给你浮住了。拿物理的道理,可以说水的表面上分子密集的关系,它构成了一个力量托住了。所以像我们跳水、游泳,这个人如果这么一直(身体横着入水)跳下去,很痛的。学过游泳就知道必须要这样钻下去,一个破洞刺开了、下去,不会感觉到太痛苦。不然这个水皮反击的力量打上来,身体受不了。

同样空气也是这样,假使高空跳伞就晓得有一层皮一样蒙住,很难刺破它。我们拿这个比方,晓得识的体,那么现在唯识所变“识体”,它转变(心的作用转变)。它转变了以后,我们心识的识体究竟是什么样子?我们自己看不出来。

譬如今天有位朋友在谈,谈的结果——他虽然没有学哲学,是学科学的,对哲学很有了解的。可以说学科学、学数学的人比较接近哲学。他觉得一切外相都好像没有什么;可是我们人中有个“我”、有一个东西,这个东西叫他是“我”,这个我自己可以作主、自己可以把握。那么,一个没有学哲学的、没有学佛的人能够了解到这一层,这就是科学的功劳,已经很了不起了。当然我也没有进一步跟他俩谈,这个“我”是“有我”、“无我”不管,他已经发现这个人躯壳里头有一个东西;我们思想、感情就是这个东西。实际上这个东西是什么东西呢?是识体的转相。所以我们现在没有办法了解心识之体。怎么样能够了解呢?注意上面:“定相应故。”所以必须要修定,才能够认识这个体。

现在在我们没有得定、认识这个体以前的话,那么对于识的变相在理论上要认识两个,识怎么样会转呢?“转似二分,”注意这个文字。玄奘法师翻译这一些书啊,他一个字也没有浪费过;也因为太简化、太古代化,任何一个字下的定义不能随便。所以我们看书,一个字都不能随便,这就是读中国的古书的问题了。像读白话,一二十个字我们看下去,这一句根本中间抓几个字就晓得这个意思了,上面、下面浪费的字看不看都是一样。读古书可不能这样哦!

他说这个“识体转似二分”,注意这个“似”,好像有两个东西、两部分。哪两部分呢?相分、见分。那么一个是心理起来的心态(现在的名词就是心态)。我们心里譬如说想发脾气,或者哈哈大笑;我们的思想想钱,肚子饿了想饭吃,或者想吃面,或者想吃水果。每一个心态(心理变化的状态)不同。

譬如我们对一件事情的看法,一堂人假使有一百个人,一百个人的看法不一样。尽管讲你的意见跟我相同,相同里头也有不一样,这个心态不一样。我们现在所谓讲心态,就是心识所转变的相分,这个现状。但是你注意这里有个“似”,“转似相分”。心理所转变的这些心理的状况(心态),它是靠什么变出来的?它在后面有个功能,这个功能就是唯心、唯识的作用。所以我们心态的转变这一切的现象,“转似”,好像看起来有个心态的现象——心态是靠不住的。这个要特别了解!

因此我们可以了解了什么呢?大家普通譬如说念《金刚经》啊、念什么,“一切无人相、无我相、无众生相、无寿者相”,所谓一切相都是空。“相”是不是空呢?可以说它不一定是空。这个相是怎么样来的呢?就是心态的转变。所谓人相、我相、众生相、寿者相,是我们心识的功能里头它本有的有一种作用。这个作用平常不动的时候——动与不动这个名称还是不对的,姑且那么讲——不动的时候像这个水一样,平静的;它这个心态没有变化,没有波浪。它起了波浪以后啊,就是转相了。转出来的东西,“似”好像有心态、有现象;这个现象是靠不住的。

甚至于这样我们更进一步的了解,所以我们打坐、修定、做功夫,各种的定境,如果认识不清楚,你统统被定境骗了。这些定的境界也都是心体的转变的相似的一种相分、心态的一种现象;没有见到体。所以你被境界迷着了,因此就叫做着相。甚至我们现在坐在这里,这个环境、这个一切,这还是心态的一种相分,这个境界就不是实在的,是很多因素(椅子啊、人啊等等)凑合拢来的。都是偶然的暂时的存在,不永恒、无常的,等一下马上变去了。变去了(以后),假使我们回想起来有今天坐在这里这个状况,回想好像是有……[录音中断] “似”,好像是。这是心态的相分。

心态的现象我们还是容易了解。当我们了解这个心态的现象以后,同时我们也了解自己心的作用的功能的见分。我们随便讲唯识学理也可以那么讲,相分就是现象;见分是精神部分。这是在课堂上讲学理的时候可以那么表达。如果讲实际呢?那么相分、见分它两个差不多同时。所以研究佛学同别的不两样,当我们现在提到自己心里的相分,每个人坐在这里都有思想、心里头在思想,就是对这个书的研究,这个思想、心态就起这个观念,就是相分;同时我们检查一下看,我们知道自己在思想,现在我在想这个书,“转似”,“我这个想法”,你马上知道自己在想——那个是它的见分。

好了,现在《成唯识论》本身也告诉我们,“变,谓识体转似二分。”一个是相分、一个是见分。

那么归纳起来,我们所了解的心理作用的心态,相分的心态与见分的理性部分,这个还不是心的本体,所以明心见性之难!这就是心体转变了,发生相似的那个心体功能的作用;还是作用,不是体。

那么这个相分跟见分,“俱依自证起故。”相分跟见分另外有一个功能,我们只好借用“功能”两个字,这一部分的功能叫什么?“自证分”。自证分就是说,刚才我们举一个例子,假使我们坐在这里研究《成唯识论》这个书,诸位一边在听,一边也在思想、研究,心里头一定不断地在想,心里头这个思想是相分出来了;同时我也知道自己在思想,这个见分也知道。相分、见分知道了以后,有一个是“自证分”。同时具备了这三样作用。

什么是自证分?当我们见分、相分这两部分在起作用;或者不起作用、清净的时候,相分不起相、不着相,见分也不起分别;这个时候我自己了解到,这个时候比较清净,这个属于我的心的功能的一部分,自己晓得了,这个属于自证部分。

同时,我们在起用的时候也有这三部分:心里起了心态的作用,自己知道自己现在我心里在想什么,相分、见分在;但是,你自己有时候同时可以把心理这两部分的作用把它丢开了,不去想它。这个是所谓“自证分”的功能。

所以现在我们晓得这个文字,“变,谓识体转似二分相见,俱依自证起故。”相分与见分这个心态的功能,它本身非常无根的。勉强讲它一个根,它依于“自证分”起作用。

好,现在跟着下来另起一节:

“依斯二分,施设我法。彼二离此,无所依故。”这又是一行了,又是一个问题。

就是说,我们所谓识,“我”,刚才有位朋友在谈,我们人闭着眼睛也好,总而言之,除了睡眠、昏迷以外,只要脑筋一清醒过来,马上这个“我”就起来作用了。不管你是觉得有我、无我,这个作用就是“我”。这个“我”是相分、见分。

譬如我们睡醒了,刚刚一睡醒,眼睛也没有张开、身体还没有感觉,觉得自己清醒了。这一点清醒了就是心态的相分、见分。晓得清醒了就是“见分”;那么清醒了,自己觉得有个头脑清醒、不是睡眠的境相,这个是“相分”;那么后面那个晓得现在我知道自己清醒,也知道这个境界,这个后面还有个“自证分”。这一部分大家不好好“定相应”的人不大容易了解的。有定力相应,他容易了解。这个道理我们晓得了。

他说现在普通的人所谓觉得有个“我”的存在,“依斯二分,施设我法”,都靠我们自己平常有相分与见分这个作用,“依斯二分”,“斯”就是“这个”;哪个东西呢?就是相分跟见分。“施设我法”,“施设”两个字中文的翻译用的非常高明!就是假相,假设有个我,其实并没有一个我;可是我们一切众生自己会假设,被这个相分的现象(假设——所骗住了,认假为真,认为有个我。

其实,“彼二离此,无所依故。”这个心识的转变,相、见二分的功能,心态、同自己了解知道心态的,除了自证分以外,“无所依故”。它没有一个东西,没有个根的。所以这个我相觉得有我存在是没有根的;只是我们自己被这个心态的现状同见分所骗去了。

这是一个理由,还没有完,跟着又是另外一节。

“或复内识转似外境,我法分别熏习力故,诸识生时,变似我法。”另一个问题是科学问题,这是心理学上最高深的了,很难了解。据我的经验所看到,假使现在我们一般年轻人真的研究现代的心理学,转回来研究唯识倒是比较容易了解;纯粹从佛学入手的很难了解。纯粹从佛学入手的人怎么样容易了解呢?那就是唯识的原文,“定相应故”,有定力的人才容易了解;没有修过定的人无法了解。所以唯识学给一般学者讲起来始终变成哲学了。所谓哲学是普通的思想,那就是在相分、见分上转,那个是哲学(相分见分上转就是哲学)。所以佛法非哲学;它也是哲学,但是毕竟非哲学,它“定相应故”;离相、离见,走入“证自证分”这一部分去。

那么现代的研究心理学的,因为医学资料的发展,心态的资料加上声、光、电、化、电气的发展,那么对于这个心理的形态认识比较容易。所以容易知道、看通了这个现象,追究这个现象后面的功能,就是科学的精神。那么以这个方法来研究唯识,在学理上是容易了解得多。

例如现在我们看他的本文,本文怎么讲?“或复,”“或复”这两个字是“假定的”,怎么样用这个假定呢?就是说拿我们现在科学研究来讲另一种资料、第二种资料,世界上有这种事实、有这种人、有这种知识。所以如果拿我们现在人写这本书的话,说:一,是刚才讲的资料;二,是第二个资料、第二个研究方案。“或复”,他说什么是第二个方案呢?“内识转似外境。”内识的转变,变出来像个外境。你要注意呦!“转似外境”,是真的。

譬如一个在美国的一位老太太,你们都晓得,写《外婆禅》那一本书的这位老太太(金满慈夫人)。那么她半个月、一个月经常有修持的心得报告日记寄回来。这一个月的日记我都没有批,摆在那里。堆积的东西很多,昨天我就打开来看一下。稍稍精神好一点,这些债都要还。打开看到,她因为自己修持的进步,现在人一打坐起来;不要打坐,站在那里,她已经觉得心跟身两个分开了,人都可以出去了。不过她不敢跑出去,她怕一下跑回来找身体找不到了,再去投胎很麻烦。她是这么一个看法。那么开始是头痛得不得了,她当时写信告诉我。因为她是个老太太,也生产过孩子,七十多岁,要到达身体的复原,这个脑子像精神分裂一样,头痛那是免不了的。我早就警告过她,痛苦得很。

那么现在她这个阶段过了,过了以后现在她说感受上(你们注意听这个事情),她感受上这个脑袋中间是空的,一个洞、烟囱一样,人就是自己随时可以跑出来、跑进去了;所以道家一般修定就可以出神了,可以神游物外,可以到外界玩玩。那么要回来看看我也不用买飞机票了,那不是很好玩嘛!

好,你注意,用功到这里这个是什么东西?“内识转似外境”,还是内识所变的。因为这个肉体也是内识所变、这个肉身也是阿赖耶识所变。我们肉身所以有病,就是阿赖耶识业力的关系,这就是业力。所以身体不好、有病,也是“内识转似外境”。其实病也非真非有,所以《维摩经》上讲得很清楚,就是这个道理。譬如我举这一个例子。

那么我看完了这一段,我就把红笔拿起来;因为我看这些人的日记啊,一看到哪里我红笔一钩:哦,这里有个问题。总答复。看完了再一个一个问题批下去。所以红笔拿在手里,这里有个问题就是打一个问号在那;没有问题的就勾过去了,一张一张,经常看的很多这些东西、资料。

再过了几天她的日记上又一段来了,她忽然觉得又进了一步,突然觉得有一个境界,自己本身在放光。就如同你们学灵魂学的人差不多,到了地狱看到很多饿鬼;可是本身有修持的人他可以放光,照见这些鬼魂,都进不来了。那么在这个境界里头,她平常这位老太太很妙,虽然七十多岁,是现代人,她对于宗教原来是信天主教,现在研究佛学。她对于宗教老实讲,文学趣味特别高,无所谓,什么鬼神不大理会。到这个时候她说奇怪呀,真的有这种事啊!觉得非常害怕。这个境界她维持了相当长,几个钟头。在这个里头她忽然警觉到:自己受了欺骗!这一切都是心识的变化。因为我正寄了一本《成唯识论》给她,她更可怜,不像诸位还有人讲;她硬是一个字一个字抠,抠不懂、看不懂;等她写信来问我、我答复给她,差不多有时候一个月、两个月了,她在那里慢慢也摸懂了。

那么这些道理就是说明,她这样一来一警觉到:好!她说这就是唯识上所讲“内识转似外境”。心识自己害怕,一个恐惧的观念一来,配合上一个或者是感冒、或者生理上某一部分的闭塞,就呈现这种阴境界。阴境界看到非常恐怖的境界。所以有许多修道学佛的人所谓走火入魔——也没有火也没有魔,都是“内识转似外境”。内识心识的转变变出来,同外面的境相是完全一模一样。

因此我常告诉大家,精神病的人,你到精神病院去看精神病人;当然普通私立的精神病院看不见,到台大公立的精神病院一看,那真是可怕的很!那一进去真是有一个恐怖啊!什么恐怖?每一个人不是人了,那硬是饿鬼,鬼的样子啊。有些人“嘿!嘿嘿!……”那个眼睛瞪直了,各种怪相都有。不过在里头站一下搞久了以后啊,完了!究竟我是神经还是他是神经?搞不清了!在他看我们都是不正常的,我们看他们是不正常的;谁是谁的正常呢?都是“内识转似外境”。在他那个精神病的人,他所看到的那些境界(他认为)是真的,绝没有假;他(知道)假他不会生这个病了。因为他把这个假的境界认不清楚了,假的境界、这个精神病的状态、这些鬼神的境界是什么呢?——“内识转似外境”。

这些“内识转似外境”其实是一层意义。进一层意义很难了解了,我们只好先说明一句,要怎么样才能够懂得呢?“定相应故”。除了你修定证到的人得到自证分,(否则)你没有办法懂。就算你把唯识学学理讲的通达又通达,你还是没有懂。必须要“定相应”。

什么是“内识转似外境”呢?就是我们现在物质世界,乃至我们坐在这里,前面这个桌子、我们坐的这个凳子,乃至我们的肉体坐在这里,你真实感觉到自己坐在这里——这个是假的。这个东西都是我们无始以来的内识、第八阿赖耶识带业、带质而来的。内识转变了,所以有现在几十年的存在,或者几百年、几千年、几万亿年存在的暂时的偶然的转识外境。物质世界、整个宇宙都是内识所变、唯心所变,还是转变来的。内识转出来,相似的、好像有个外境。

所以我们修定的人,譬如修光明定的人,修久了以后他眼睛里头看这个世界、看大家,都不是人,都是影子,(比)照相上的影子还要假。他看这个柱头、看这个玻璃、看这些地方都是假的,一个影子在飘。虽然这种定力没有证到结果,证到结果他的身体肉体硬可以同这个山河墙壁没有障碍、可以过,就会飘过去。因为这些山河墙壁、实质的物质的世界,都是内识转化;这个转化中间有一股力量,这股力量就叫做“业力”,所构成的。看起来像有个外境——没有外境,“转似外境”。

那么这些外境是什么来的呢?“我法分别熏习力故。”都由于一切众生在无我之间假执着了一个我。无我是理上、根本上,但是事实上我们一切众生是有个我,这个“我”是相分、见分变出来的,变态。所以拿唯识的道理,以佛法来看这个世界,这个世界上没有一个正常的人,每一个都是变态心理。所以拿现在的话“变态心理”这个名称,拿唯识的眼光来讲变态心理,一切众生没有证得菩提以前个个都是变态心理,都是不正常人;也可以说每一个众生都在病态心理中,没有一个正常的人。所谓正常的人只有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无上正等正觉,大彻大悟成佛了的,这才算是个人、正常的人。所以佛者就是一个人,是一个正常的人。普通不是正常的人。

所以这些外境转相来的,都由于我法分别,由于“我”(第二层我)以后,由第六意识、由法相分别心、意识分别心,习惯于分别,这个熏习的力量。

“熏习”这两个字,好多人、历代的学者想把这个名称给它换两个字,换不了。因此,所谓到清朝末年、民国初年,梁启超、康有为几位有名的学者演讲佛学的时候,他对于“熏习”两个字是欣赏赞叹不已。他说佛学翻译的这个“熏习”是怎么样想都想不出来,再用两个中文名词换了它这个名词,换不掉。“熏习”就是一切的习气,什么叫习气?是熏习来的。当然你们诸位不会抽烟的不知道,第一次学抽烟的年轻人一抽,烟一吸进来一定呛得要死,眼泪鼻涕一起出来。但是慢慢熏习惯了以后啊——其实烟有什么味道?又臭又没有什么意思。他熏习惯了,熏习惯了反是觉得很有味道。那个烟啊熏得那个指头都是黄的,像我抽了几十年烟还没有发现我指头黄过,很奇怪!怎么熏习不上?熏习这个东西,你譬如说,庙子里菩萨前面点香点久了,那个上面就是黑的,给香烟熏习的。

注意“熏习”两个字,熏习这一层是表面的、假的,洗得掉的。可是呢,你没有办法怎么洗呢?“定相应故”,所以修定、修慧是转变熏习力量的方法之一。慢慢地定,定极了以后再来澄清、起慧,才把习气的力量洗得掉。所以我们说修行转变习气这个熏习的力量,谈何容易啊!

尤其熏习的力量最大的一个是什么?“分别”作用。我们看这一句,“我法分别熏习力故。”什么是分别作用?譬如我们这个人,刚才举一个例子,我们人生就在两个境界中,疲劳了睡眠,睡眠就是大昏沉。昏沉是个心态,睡眠并不是一个必要的,这是个心态、不正常的病态。所以修行人到了最后断除了睡眠,昼夜常明,没得睡眠了。睡眠是熏习的、后天的力量、不正常的形态,是昏迷阴境界。但是我们常人、普通人呢,除了睡眠以外,眼睛还没有睁开,思想来了,散乱心(就是分别心)来了,就会想了。这个由我相而起的分别作用是无始以来熏习的惯习的力量,所以也叫做习气。唯识翻译成“熏习力”,普通经典就翻译成两个字——“习气”。习惯的一股力量。也翻译成“业力”,一股力量。这些翻译都是名称的不同,所以佛学的复杂,反正东西是一个,文字有“业力”或者“习气”,也有总称称为“业习”。

譬如我们人身体上、我们这个肉体上有些人一个动作,譬如有些人讲话喜欢摸摸这里,有些人尤其女性站在那里讲话喜欢弄弄头发啦,再不然头发这么一搞;那个头发搞惯了——熏习力。有些女的喜欢咬指甲啦……男人也很多了,各种怪相。他说为什么呢?——习气。这个习气除了后天的教养没有注意,从小养成的习惯以外,有许多是先天带来的。

譬如我过去有个朋友地位很高,官拜上将,当过方面大员、做主席的,我经常笑他:就是个猴子!他当然没有到这里来。他一讲话,尤其他跟老总统讲话、发生大问题的时候、他要考虑一个严重问题的时候,我们一看就晓得他心理有严重问题(南师在比划动作,众笑)。这个人我说是猴子,就是个猴子!就笑。因为我们大家是朋友啊,官做大了很难得有朋友,像我们跟他是朋友,所以朋友嘛我管你什么地位,还照样骂你就骂你、笑你就笑你。我们在旁边一看:哎,猴子相又来了!他就笑了,他说这个东西奇怪!他说我紧张的时候它就来了。

那么像这种动作是什么?无始以来的习气,分别心来的。

所以我们为什么打坐修定杂想妄念空不掉、宁静不下来呢?无始以来熏习的力量。“我法分别熏习力故。”所以把分别不起而变成清净,这是功夫,“定相应故”。

进一步了解,分别本身也空,不需要宁静它的,它本空的,那是“慧相应故”,那是慧力了。慧力中间就有定力,定力中间不一定有慧力。当然要真的般若慧力,普通的聪明不是慧。

再注意原文,“内识转似外境,我法分别熏习力故。诸识生时,变似我法。”“诸识”,注意,第八阿赖耶识、第七末那识、第六意识、前面五个识,一切识生起作用的时候。其实我们这个心意识随时在生起作用;因为随时生起作用,注意这个佛学的道理——在作用里头就是有变。中国《易经》讲变,佛学把这个变的现状叫做无常,没有一个永恒的东西。譬如我们动作摇手,永远这样摇、摆动,它在变。宇宙间的事物无论哪一件事情、哪一样东西,随时随地分秒中间都在变,没有个不变的道理。这是现象界——相。

所以真到了不变,除非证得菩提,如来大定,所谓不动;密宗所谓称“不动明王”,不动地。其实严格要唯识道理讲,所谓到不动的那个境界是不是变呢?也是变。不动不过是个大变。譬如我们地球在转动,随时在变,可是我们人类、地球上的生物不晓得自己在转,因为它转的太大了。而且我们分别熏习惯了,在这个变中不知道在变。地球在转,我们不觉得在转,其实我们还是在转。我们身体上的血液也在转,这个人血液不循环就死亡了。可是我们为什么坐在这里打坐坐着觉得很清净:“我都没有动过。”实际上你里头转得更快啊!为什么你不晓得在动呢?“我法分别熏习力”,这个熏习、分别心的快速的变,我们观念上错误的认识认为是静态。其实所谓静态是个动态的,快速的动态就变成静态了。譬如我们拿一个铅笔,这样我们看到是有动态:这只笔在手里这样转,大家看到在转圈。如果速度转得很快的时候啊,我们只看到一点,它没有动过。所以我们注意了,我们修持的时候,有时候你觉得是定,是不是真的定?这个地方,理都要参透了。

所以,诸识生时变出来相似有个我。刚才我们讲,下午有个朋友来谈人生有个我,我们晓得里头有个我,其实没有这个我。如果拿佛学总答一句话,这个“我”是怎么来的?“诸识生时,变似我法”,变出来好像有个我。

“此我法相虽在内识,而由分别似外境现。”他说,所以我们凡夫觉得有个我,“我”这个现状、这个法——这个法并不就是人的观念——这一件事;“此我法相”,这一个我、这个法,就是凡夫的我法;相,这个现象;“虽在内识”,其实没有我。所以我们眼睛闭起脑子里想到,心里想好像有个我,好像在里面有个识在意识作用;其实“而由分别”,是由意识的状态惯性的、我们要抓一个我;“而由分别似外境现”,表面上看起来好像外面是有个我。当我们睡醒了,眼睛没有张开,好像有个我在里头想,这个时候如果人家问你:哎,你醒了没有?你一定答复:我醒了!好像里头有个我。“而由分别”,就是意识分别;“似外境现。”[引磬响。]

刚才讲到“而由分别似外境现”这一句,现在接下去的原文:“诸有情类无始时来,缘此执为实我实法。如患梦者患梦力故,心似种种外境相现,缘此执为实有外境。”这是一节连起来的。

刚才讲过了,我法虽在内识,而由分别心起来,变出来“似外境现”,这是一个原理。现在讲的“诸有情类”一切众生这个“我”是怎么来的呢?他说“无始时来”,“无始”都晓得,不要解释了,这是佛学的一个名词,关于宇宙的缘起,这是哲学上一个大问题。不过我们这里青年同学初学佛的很多,可以再解释一下。

我们哲学上始终在问,这个宇宙是哪一天开始的?先有鸡还是先有蛋?这是西方哲学很有名的问题。这个宇宙先有鸡还是先有蛋?换句话,先有男的还是先有女的?先有人类还是先有上帝?先有上帝的外婆还是先有上帝的外公啊?问题多得很!那么这是问万物的起源。关于问时间的起源,哲学、宗教、科学都在找,找到现在没有下过定论,也没有过答案。那么在中国,西方人看中国没有哲学思想,因为秦汉以来著作里头对于这个问题很少提;但是有。我常说中国的哲学在文学里头。譬如随便举唐人有一首诗:《春江花月夜》,这是一首很有名的诗,非常好的诗。里头就有这么两句名诗,非常有名:“江上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这就是个大问题。

所以中国的哲学都是文学化的,文学里头很多这些哲学的问题。世界上哪一个人是第一个人看到这个月亮的?这个世界第一天的月亮出来是哪一天?

这些问题在佛经里多不多呢?我们现在讲到佛学问题,讲佛学在现在的时代经常要碰到哲学、科学的问题,一个学哲学科学的人第一个就要进来问佛学里头怎么讲法。

佛法、佛学对于这些问题是置答的;所谓“置答”,不答的。这些问题在佛法里头是置答的。所以佛经说法有四不答复,这一类问题不答复。

所以我们看到一本同唯识有关的经典——《楞伽经》,《楞伽经》开头提了一百零八个问题,那古里古怪的,宗教问题也有、哲学问题也有、科学问题也有,说:太阳照到窗子上那个光,光里头有几颗灰尘?狮子身上有几颗灰尘?等于说有多少细胞?换句话说,我们每一个细胞里头有多少分子?你看几千年以来,人类所问的问题是相同的。《楞伽经》的开头所以有一百零八问(一百零八个问题),包括了宗教、哲学、科学,多得很!分别答起来麻烦透了;佛在《楞伽经》中间所以说到唯识的道理。

那么,唯识也好,任何方面,佛经对于这个宇宙的缘起的时间的问题,用了一个最好的名词,哪一天开始?昨天开始;昨天以前呢?前天;前天以前,大前天……永远向上面追,追到哪一天算是宇宙开始的时间?那么佛经的答复,一个名称,这个名称就是答案:无始。

这个“无始”的观念就是无始之始。这个宇宙是圆形的,圆形是一个形容词啦;圆满的、一个完整的东西;一个完整的球体一样,你说哪一点是开始啊?哪一点是终结呢?那个终结的地方就是它的开始;开始的地方就是它的终结。所以没有叫做开始、没有终结的。那么,它也无内外中间的差别,这是哲学科学上一个大问题。现在假使真正学科学的,真正学科学不是我们一般说你中学里头也念过物理、数学,那不算的,那只是科学的一点点常识;真正学科学就进到哲学的范围了。

所以像学物理,学到最高处就是理论物理了,就是理念的范围了。除了实验室以外,那完全是在数学的构想的范围,那都是思想的境界了。所以科学到了最后是哲学了,又进入思想的境界。这个思想的境界呢,又归到佛学里头来,所以说无始以来分别熏习的业力。

但是在分别的作用上,宇宙的缘起,佛学的答复的结论是“无始”。无始,因此研究历史的观念的话,沿任何一代都可以开始;说我们是现在,也可以说我们是过去,因为是我们未来的过去;也是过去的未来;所以没有现在、也没有过去、也没有未来,时间的观念因此他答一个“无始”。

好了!我们晓得佛学的名词“无始”就是代表宇宙最初缘起开始的那个观念的一个名称,不能作一个固定的实体来看的。

现在讲到“诸有情类无始以来,缘此执为实我实法。”注意这个“缘此”,因为本来无我,一切起来都是因缘而来。因缘这个道理《成唯识论》里头本身我们也讲到过,将来还要再说,分成四缘。实际上这两个字不是合起来用的,因是因、缘是缘。不过有些经典把它简化了,混合起来用,叫做“因缘”,笼统地过去了;像唯识学里头有用,(但)很少用,因是因、缘是缘,分开的。就是逻辑上分析的非常清楚。

现在这里头讲到“缘”,你不要同因缘的观念联想起来。这个“缘”是代表作用。我们一切的作用是连锁性的。譬如我们这个思想,早晨起来第一个思想是想什么?每一个人每天都忘记了。自己睡在床上刚刚一醒,你第一个思想想什么?我想没有一个人记得,对不对?

哦,这里注意了,假定有一个人可以说我今天早上起来第一个思想想什么、第二个想什么、第三个想什么……一直到现在晚上为止,每一个思想的过程自己都记得清清楚楚的人,这个人立刻可以得宿命通。你不要看到记忆力是没有用的哦!宿命通是记忆力的坚强而来的。

那么如果说一个人思想、情绪,过去了的都能够清清楚楚回忆起来,做不做得到呢?我告诉你,心态转了,做得到——“定相应故”。只有得定的人做得到。像我们普通人,你刚才八点钟进来坐在这个位子上,第一个思想想什么?你现在就不知道了。就是三分钟以前(的思想)你自己都把握不住了。这就是定力。所以定力[断录]……你盘腿搞个什么东西啊?换句话说你呆板盘腿坐在那里,你晓得你腿一盘第一个思想那是搞什么?过后过几秒钟你已经忘记了。这就所谓叫做失忆(忆念那个忆)、失念。所以“定”是个什么东西,你们大概也可以了解了。

所以系心一缘做不到,缘过去的也做不到,缘未来的也做不到,缘现在也做不到。假使有人做到了,对于“定”的这个影子、这个事情大概可以懂了;懂了,可以起修了。

可是我们现在对于“缘”的道理,这个缘字又翻译成叫做攀缘,加一个字叫“攀缘”,“攀”字是加上去的形容词。我们人都是攀缘,由第一个念头起来,联想、分析,一路一路抓过来;爬楼梯一样,一层一层爬。当我们爬楼梯爬完了以后,……

 

第27章

原文:“诸有情类无始时来。缘此执为实我实法。如患梦者患梦力故心似种种外境相现。缘此执为实有外境。愚夫所计实我实法都无所有。但随妄情而施设故说之为假。内识所变似我似法。虽有而非实我法性。然似彼现故说为假。外境随情而施设故非有如识。内识必依因缘生故非无如境。由此便遮增减二执。境依内识而假立故唯世俗有。识是假境所依事故亦胜义有

云何应知。实无外境唯有内识似外境生。实我实法不可得故。如何实我不可得耶。诸所执我略有三种。一者执我体常周遍。量同虚空。随处造业受苦乐故。二者执我其体虽常而量不定。随身大小有卷舒故。三者执我体常。至细如一极微。潜转身中作事业故。初且非理。所以者何。执我常遍量同虚空。应不随身受苦乐等。又常遍故应无动转。如何随身能造诸业

又所执我一切有情为同为异。若言同者。一作业时一切应作。一受果时一切应受。一得解脱时一切应解脱。便成大过。若言异者。诸有情我更相遍故体应相杂。又一作业一受果时。与一切我处无别故应名一切所作所受。若谓作受各有所属无斯过者。理亦不然业果及身与诸我合。属此非彼不应理故。一解脱时。一切应解脱。所修证法一切我合故。中亦非理。所以者何。我体常住不应随身而有舒卷。既有舒卷如槖籥风。应非常住

又我随身应可分析。如何可执我体一耶。故彼所言如童竖戏。后亦非理。所以者何。我量至小如一极微。如何能令大身遍动。若谓虽小而速巡身如旋火轮似遍动者。则所执我非一非常。诸有往来非常一故。又所执我复有三种。一者即蕴。二者离蕴。三者与蕴非即非离。初即蕴我理且不然。我应如蕴非常一故。又内诸色定非实我。如外诸色有质碍故。心心所法亦非实我。不恒相续待众缘故。余行余色亦非实我。如虚空等非觉性故。中离蕴我理亦不然。应如虚空无作受故。后俱非我理亦不然。许依蕴立非即离蕴应如瓶等非实我故。又既不可说有为无为。亦应不可说是我非我。故彼所执实我不成。”

……一脚踏进去,到了十一楼,几秒钟?我问你。是几秒钟?我想我同诸位没有一个人答得出来!谁都没有这个定力,也没有这个细心。所以你要注意,真得定了的人,他这些境界啊,一照都很清楚的,绝对清楚!所以没有一点是昏迷过的,那叫“佛者,觉也。”就是定。但是这个不属于分别心来的;分别心是这个“缘”(攀缘)。

那么何以我们没有这个定力?因为“攀缘”。佛经“攀缘”这两个字所以翻译得非常好!攀缘我常常表演给大家看,因为你们诸位不晓得,山上没有看过,也没有住过山。我们在山上住久啊,看山上的猴子偷东西,尤其是猴子偷那个玉米、偷苞谷,那是我最内行了,很喜欢看它,那看得很有趣!在那个时候啊,对于佛法、人生大半是开悟了。

那个猴子来偷苞谷,尤其我们喜欢逗着玩的,故意弄一点声音。它看了半天,四方八面看,好像有人哈?但是我们又不响,就看它偷。它看看没有人,一个手把那个苞谷抓一个,然后夹在这里一夹;一看,没有人,这个手又去抓一个,夹在这里;一看,哦,没有人,哦,抓得快!一个一个,夹在这里,夹在这里……然后我们“唔”一下,“嘟……”它跑了,一个苞谷也没有!因为它夹在这里:这个属于我的了!再抓一个:这属于我的了!……这边又怕人,然后我们给它突然一叫,它一慌,就跑,结果这么一跑啊,它一个苞谷也没有。我们现成都捡来,免得自己去摘了,啊!这叫猴子偷苞谷。攀缘就是这个样子。

我们人生看了那个猴子,啊呀!恍然大悟!很好玩。我们这个生下来一辈子,这样抓、那样抓,学问啊、什么钱财啊样样抓。你看小孩子生下来,你可以看,我经常说你看人生下的形态就是攀缘,小孩子生下来一定抓着的、手一定握着的。假定这个婴儿手不握紧的,活不长的,所以婴儿手一定握的。而且你要注意,大指头握在里头,不是大指头握外面,握外面他这个婴儿就有病。喏,这些都要观察得仔细。婴儿手是这样握的。

到了什么时候呢?到民权东路的时候,嘿!伸出来了,大方得很!你看婴儿生下来,就看这个人,生下来就要抓一个东西。没得抓啊,抓自己大指头都要抓。抓了一辈子,抓到了到最后断气的时候,手放开了,同猴子偷苞谷一样,“哦!”一跑,什么都没有了。这个就是攀缘。我们解释这个“缘”字,这个“缘”字懂了。

“诸有情类无始时来,缘此”,都在攀缘。“此”,这个;什么呢?由于内识所起的习惯性的分别所变出来的外境。因为自己习惯性的,刚刚一醒来以后,一个婴儿生下来,里头就有想,这个“想”就叫做分别心,我们普通叫它“想”是粗的现象,就是分别心。

“缘此执为实我、实法。”把这个分别作用的这个影像,自己认为这个就是我。譬如我们一个人生病发高烧的时候,昏迷了,那个里头有个我在想,那当然有我。有人问你“这样难过吧?”“啊哈,难过的很啊!”还是会讲话,那个是分别作用。认为自己那个才是我,“实我、实法。”实际上真到断气了那一下,那个我是有一度昏迷了,没有了,叫你也不知道;完全死亡了,断了气了。这个大昏迷大概要经过二十八个钟头,到三十一、二个钟头,“我”又来了。那个“我”来啊,就像现在我们有肉体的梦中身,在睡觉睡醒了一样,那个起来叫中阴作用,就是灵魂作用了,没有肉体了。

可是也有身体哦!那个身体是怎么样的?譬如我们做梦的时候,我们肉体在床上,可是我们梦中的那个身体也觉得自己在街上跑啊!那个身体是意识所生的身体。所以我们中阴灵魂所生身体也是这样。这些道理学唯识学佛法一定要认清楚才好修持,才了解自己是在什么境况。

实际上那个意识所有的身体,那个就是无始熏习的假我,不是真的;业力所生。也就是这句话:“而由分别似外境现”,好像有个我存在。这个“似”字特别注意啊!你看这一节里这个“似”字用得非常高明!别的经典上用“如”(“如来”那个“如”)。所以这个实在的、我们凡夫认为这个我,就是患梦的,等于做梦的人梦中的身体一样。患梦的,它这个文字用的注意啊!“患梦”的。梦是个病态,也是心理上的病态。所以庄子也说:“至人无梦”。得道的人没有梦。但是同样的,“愚人无梦”。世界上真正的老实到笨,笨到平常都是白痴一样,没有多大思想,这个人也无梦;至人无梦,愚人也无梦。所以得道的人同大笨人差不多。换句话,一个是清明的无梦,一个是绝对昏沉的无梦,白痴的也无梦。同样是无梦,其中有分别。

那么好,我们了解了,所谓梦境,在唯识就是“患梦者”,可见梦境就是病态。所以我们一个人,你一懂唯识的道理——没有一个人睡觉没有梦的啊!所有人睡觉都有梦的。而且你要注意啊,这同你们修道、修持都有关系。人的真正的睡眠,大概五十分,最多到一个多钟头,真正需要睡眠。平常所有的睡眠,躺在那里是浪费,消耗精神的。所以久睡伤气,睡久了伤气的。所以病床上躺久了一身力气都没有,久睡反是伤气。久坐伤筋、伤骨;久用思想伤血;各有所偏。所以睡眠并不一定是好事,所以越睡越胖,因为这个伤气了,这个气不是呼吸的气。所以睡眠,我们真正睡下只有那么短暂的,平常我们都做梦。

你只要观察一个人睡眠,譬如我们带兵带过的人,或者带学生带过的,你夜里一观察。做头子的人都蛮苦的,像我们带人的时候自己都没有什么睡觉,夜里睡睡还要起来,去观察观察这些部下,睡好没有啊?被子盖好没有啊?有时候还要给他们盖盖被子。那个睡相非常难看!几百个人在一起睡,有些嘴拉开的,牙齿张开、口水流出来,各种睡相;有时候手那么抓起……看了几百个人睡相啊,人会吓住了!当然看惯了也觉得蛮好玩,而且在睡相里可以看出这个人心理状态:这个家伙想钱的,这个家伙想什么的,这个家伙……有些人睡觉了这个手拼命向上面爬的;有些人睡觉这个枕头在上面,人都缩下去了的,同他的生理心理病态都有关系,这个里头是大学问,这是睡觉之学。可是你们没有这个大团体的生活经验就看不出来。

你看一个人睡眠睡在那里啊,没有半个钟头是安详过的,不会到半个钟头;十几二十分总要动一下,再不然脸上肉抽两下;再不然鼻子“嗤嗤嗤”搞两下;再不然你看半天……真正睡着了,像我们因为带人久了、查铺久了就听出来,这个家伙没有睡觉!没有睡觉的人他没有呼吸,实际他晓得我来查铺了,故意装起睡觉就闭住呼吸在那里。真睡着了的人他“踢呀窟啊”在呼吸。所以这些东西,我查铺很厉害,这些内行,他骗不了我!哎,我听了半天鼻子一点声音都没有,我就“啪”一个耳光:假装什么睡觉!(众笑。)真睡着了的人有时候也没有呼吸,那看得出来,那是真睡着了。这个鼻子“窟!窟!……踢啊窟”半天。一点呼吸都没有了,这已经是睡着了。大概几秒钟以后,突然来一个“嘶嘶……”哎,那个人睡得很熟,他是真睡着了。内行不内行?可见我睡觉比你们都内行!(众笑)

一个学佛的人、修道的人观察人时要这么仔细,你才能够学佛,就懂得修道的道理。所以真入定以后,呼吸停掉了,同那个真睡着了一样,完全没有呼吸。真无念的时候,没有呼吸了,差不多相同的。也没有境界,也没有什么。说“我看到什么,听到什么……”那是神经了。那真定了以后,他呼吸自然就……所以人的睡眠只需要那么短的时间。

那么每一个人都在动作,你看睡眠,每一个人在动作,不是脚趾头翘两下……尤其人快要醒的时候,你看他躺在那里也可以作假的。醒了他什么都不动,好像还在睡;你叫他,你看,只要他脚趾头在动的时候他早就醒了,他不能骗人的。他碰到我们这些人,你们做我的部下就很讨厌了,绝对都不能骗的。

人睡醒了以后第一个要动的,脚趾头先开始动。换一句话,人怎么样睡着呢?脚先睡着的。你脚还有感觉,你没有睡着。一节一节睡上来。你们不相信,晚上睡了去看看,看看自己!睡着是从下面。死亡也是一样,从下部先死上来。睡眠是个小死亡。所以醒来以后是脚先动;脚趾头有人喜欢动了,这个家伙已经醒了,他在耍赖、赖床。

那么讲这个时候做梦了,所以每一个人都在做梦。可是醒来觉得自己没有梦啊,他忘了。所以修行修到梦中能够作主,而且每一个梦的时候(梦就是分别妄想,白天妄想一样)都很清楚的——这个人修行有一点定力了。况且你修行,白天看到什么东西:唉呀,阿弥陀佛啊!不要杀生啊!晚上你还照切肉啊、照杀鱼啊、照吃虾啊照吃不误,你梦中就做不了主了。所以梦中知道是梦,梦中能够做主,这个修行蛮可观了,可见他很在用心了。这都是事实的,实在的事。

那么人的梦呢,世界上最长的梦不过五秒种,三秒种到五秒钟。你譬如说我们这个“黄粱梦”——中国文学上有几个梦:黄粱梦、南柯一梦、华素梦,三个大梦,这些都是大梦。吕纯阳在求道以前,“黄粱一梦四十年”,做梦梦到自己四十年,考取功名,然后考状元,然后做宰相,然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四十年的富贵功名。最后犯罪,拉出去杀头!头一砍下来,梦醒了。梦醒了看看旁边那个老道士,这一餐黄粱饭还没有熟,已经做了四十年的官了。所以他把人生感觉了,不要了,修道了。四十年如梦,吕纯阳黄粱梦一梦四十年。四十年当中的梦境,有时候我们如果做一个长梦,梦个十几年的事情很容易啊!你不会超过五秒钟的。所以梦中的时间跟白天的时间是相对的,人在痛苦中的时间长;快乐的时间觉得很短。时间是相对的。但是真正得道的人是无梦的,普通人都是有梦。不是你没有梦,你醒来忘记了。一叫醒立刻忘记了,那个动的都忘记了。真到了无梦啊,这个人入定了,他睡觉的姿态就不同,安详得很。那是定境,那完全不同!

所以我们现在解释“患梦者”,所以因为我们了解这些,看玄奘法师翻译的经典,这种地方是合掌赞叹:这个字之用得好!梦就是个病患、病态。所以一般“如患梦者”,因为在梦境是一个病态的现状,“患梦力故,心似种种外境相现。”所以梦里头的境界同我们白天活着的境界是一样的;梦里头的悲欢喜乐是一样的。所以我也常常说,昨天看那个老太太的用功报告也提到这个事,我也经常说,年轻我就有这个理论:梦中人不要叫醒他。如果我们叫醒梦中人是无上的罪过!他在梦里头很得意耶!你把他叫醒了——他如果是很害怕,有时候我们做一个恶梦,“唉呀!你好算是把我叫醒了!”纵然是恶梦也很舒服哎!不要把他叫醒。不过呢,好梦不要你叫就醒的。“好梦由来最易醒。”这是真的!好梦最容易醒了。坏梦啊,你很想人把你叫醒,醒不了,这很痛苦!

可是讲到这里我们也常常提到的,刚才提到黄粱梦,吕纯阳因为做到四十年功名富贵,最后觉得人生是空的,因此出家修道,所谓称为吕纯阳。可是有人啊,清朝有一个人、读书人,到了吕纯阳做梦那个地方——邯郸道上,所谓山西。他自己很落魄,他就做了一首诗,题在吕纯阳做梦那个地方,这首诗很有意思!他说:

“四十年来功与侯。”吕纯阳在黄粱一梦中觉得四十年功名富贵。“功”就是过去的官位,第一位。

“纵然是梦也风流。”哈!这个人生实际的功名富贵做不到,但是做梦梦到四十年当中钱又多、地球都是你的,那个味道!“纵然是梦也风流!”

“我今落魄邯郸道。”这个读书人说我现在很可怜!在这个吕纯阳做梦的邯郸道上落魄了,钞票身边没有二十块,吃一碗面还不够,很痛苦啊!“我今落魄邯郸道。”

“要向先生借枕头。”他说我准备向你借个枕头靠着做个梦,梦它四十年也好!人生虽然是梦,哎,你说“人生如梦”这个劝人家的话,聪明人一听啊,听懂了。但是人的聪明有更聪明啊,“纵然是梦也风流”嘛!我愿意做做这个梦多好呢!可是啊,这个梦都做不到。穷人想得宝,梦中得到宝也痛快;可是穷人毕竟是穷人,一辈子梦中也没有得过宝,这就很可怜了!

我们讲这些故事,为什么呢?因为我们大家也在做梦,我也在说梦话;诸位也在听梦话;现在就是梦境。所以说“如患梦者患梦力故,心似种种外境(的)相现。”

“缘此执为实有外境。”因为这个样子,我们心的分别攀缘,认为确有外境。这一段话文字就这么完了。哎,我们注意呦,这个文字没有完。

这一段话也说明了,我们现在觉得物质世界的实在,这个物质世界的实在不是真实。我们现在就在做梦。我们先不谈修道,譬如现在我们住在信义路这一段,我是经常感受蛮好玩的。民国三十八年到台湾,到这一段来啊,那荒凉万分!不过二三十年当中,十几年前这一段进来也只是泥巴田地;过去师大附中那一边,这一列都是泥巴路、田地;这个二三十年来,眼看它这么变,真是一个梦境啊!很好玩。像我经常说住在这个楼上,我觉得就在做梦,算不定哪一天又转变,这个楼又拆掉,又盖别的了。这个梦境随时变去的。这是真实的境界。因为我们不晓得自己是外境界、是梦,所以总认为睡眠那个时候是梦;现有的梦境永远没有办法去体会。所以一个修光明定的人,不起分别心的话,现有的梦境就可以体会出来的,才知道是唯识所变的。这一段。

那么下面照现在的编排方法要另起一行:

“愚夫所计实我实法,都无所有。但随妄情而施设故,说之为假。内识所变,似我似法,虽有,而非实我法性。然似彼现,故说为假。”

那么,他上面说的是原理,心识所变出来的幻有的世界、假有的世界。我们因为不了解自己,所谓“自证分”没有证到,被这个相分、见分骗去了,我们自己被自己骗去了。那么,骗去了所谓称为凡夫,也叫做愚夫、笨人。我们凡夫所计,这个“计”字,为什么用这个“计”字?“计”字的古文就包括了猜测、估计、揣测、推算这么多的意义,就是一个“计”字。凡夫的揣测、推算有个实我,认为闭着眼睛能够思想的那个是实我,认为那个是精神的实法。其实啊,他说那个境界都没有、都无所有。

但是当我们一口气没有死亡以前,闭着眼睛感觉到内在实在有个我,这个我是什么呢?“妄情而施设故。”就是分别妄想来的、假有的,我们习惯性的玩弄这个假有,假设有一个我——对普通人讲。那么在佛法里头因为为了跟我们说明呢,“说之为假”,因此叫这个我是假我,非真我。但是佛法里头没有一个名称什么是真我,只讲一切我是假有的我,并没有说一个真我。如果你研究唯识认为说“真如”就是“真我”,你错了!这就是佛法的翻译的高明。它叫做“真如”,倒转来就是“如真”,好像是真的,毕竟非真。有一个“真”,是攀缘心在执着,那也是分别。所以“真如”翻译之妙啊!真如也是这个道理。

所以,他只破“假我”,并不给你建立一个什么东西。“内识所变,似我似法。”一切的外相、物理世界的同生理的状况都是内心的意识所变出来,好像有个我、好像有这些现象。虽然是暂有的,“虽有”,这个有是暂有,“而非实我法性。”并没有一个真实的我的这个法性在那里。这个“法性”是专门一个名称了,并非真有一个我的一个法性。

“然似彼现,故说为假。”可是法性究竟在哪里?是没有。可是当我们现在用的,我们用了一辈子,看起来是有的;这个“有”是我们分别心的习惯来的,非真的法性。“似”,相似于他的出现,有一个他的存在,有一个我的存在出现。所以说,这个我是假我,毕竟无我。

现在都在开始写一个绪论。这个绪论是说明什么呢?所谓佛法讲无我、假我的道理的这个绪论。它的绪论是以论辩体的、以逻辑的方式一层一层地分析、理解、推究这个无我的道理,我们现在存在的假我的说明。

还没有完,我们今天早个五分钟,到这里为止,好!谢谢![引磬响]

现在讲到所谓无我,一切都是唯心识所变、唯心所造的道理。跟着讲到外境的无我,外面一切境界的无我。

“外境随情而施设故,非有(注意这两个字:)如识”。认为一切外境,我们这个六根所接触的所有外面的境界、所有外面的现实的现象,我们所谓讲外面的现实,包括物理世界等等这些东西,他说本来也是没有的。譬如我们的建筑,上次也提到我们这个信义路上,台北市的这些建筑,几十年前同二三十年以后,都是人为假设的而变出来的。“随情”,随意识的情绪变化;“而施”,假设的、构造出来的,是唯心所造的。当然不是我们想的;我们心识变动了,借重这个外境的外力,配合内识,共同地假现出来。所以它本身不实在的,就是“非有”,并不是真实永恒存在的,“如识”。“非有”就是没有的。像我们内在这个心识的现象一样。譬如我们思想、情绪,好像觉得身体内部有个东西在做——这个东西是没有的,随时变去了的;每一秒钟(一秒钟是我们现在通常讲的话,这个话严格讲不够的。)所以每一刹那,佛学用刹那,就是说人在一弹指之间六十个刹那,那么快速,它马上变掉。所以一切的外境是“非有”,并没有,像内识一样,“如识”,像意识一样,不实在的。这个文字注意啊!

“内识必依因缘生故,非无如境。”相反的,也是相对的道理,那么讲到我们自己身体内部这个思想意识这些东西,它怎么来的呢?这个心识不能孤起,单独起作用不可能。所以唯心所变,心的表达出来它的作用、它的相(现象)和用,必须借重另外一个东西,这个东西是心的一部分变出来的;“物”,就是物理的东西。

那么这个物也好、心也好,毕定不是单独能够生的,自己不能够生,也不靠他生。假使自己能够生,譬如一个男的、一个女的,两个人都会生人;但是单独他不能生出后一代,必须仗两个因缘凑和,“必依因缘生故。”所以“内识(内在这个意识、心意识)非无”,不能认为像一般唯物论的断见论,认为彻底没有;它是有作用的。

“非无如境。”同外面物理世界的境界一样。物理世界境界譬如这个房子、一切东西、任何的种子,一颗种子它能生出来,生生不已。但是这一颗种子不依仗因缘的话,不靠日光、空气、水、土地等等,它是生不出来万物的。但是有些种子可以留个几千年。譬如我们现在都晓得,譬如在大陆上最近这几十年拼命挖古人的坟墓,慢慢也挖出来有几千年以上的坟墓里头带着有植物的种子,结果呢还是能够生长。那么这些东西的道理就是说:“因缘会遇时”,它还是“果报还自受”,还是能够生长得出来。

一个是讲不是空的;但是也说不是有的。这个道理要搞清楚。

“由此”,由于这个道理;“便遮增减二执。”我们凡夫众生对于本体这个观念,不是把它增加上去——譬如讲有一个本体,我们一定把它想成月亮那么大、汤圆那么大、或者是我们看到的虚空那么大,或者讲到空,就把它想成像洋火(火柴)一样烧了就没有;不是增,就是减。他说这个东西是寂然不动的,非空非有,即空即有。这两种执着,空、有的执着都不对。执空也不对,你认为是空,也不对;认为是有,也不对。

因此大家有个了解,你们用功打坐各种的境界都是心识所变。但是心识,你说我现在打坐什么都没有想哎,它出来一个菩萨、出来个光,这个总是了不起啊!然后“我什么也没有想。”那已经在想。很简单嘛!这个逻辑很简单,你没有想你怎么晓得你有光啊?怎么看到有个光?那个没有觉得动念,那个就是心识的作用,此其一。

第二,它也毕竟是因缘所生。譬如你看到光吧,你身体的内部这个“物”,物质这个身体生理,内部在变化。譬如我们静坐在那里,不管你哪一种,道家、密宗、乃至各种瑜珈密宗的方法在做,你坐在那里静,是心念的、外形的静态。因为人真定下来,那个血液的循环,生理机能的照轨道的那个活动,比我们现在平常有规律,而且能够循环得更好更快。因此在这个内在就是行阴方面,我们身体这个动态;譬如你打坐在这里入定了,你心脏还在活动不在活动呢?还在活动,你的血液循环照样在动,在某一种情况动得比平常还要快,比跑步还要快,不过但是不累。在某一种情况,慢得很慢,如果做心电图的研究,它很久时间才跳动一下。时间延长了、速度迟缓了,可是不能说完全没有动;这个完全还要加上时间的。所以在这个情况之下,内在各种境界的变化,都还是所谓“内识非无”,从因缘所生的。

因此我们由这个了解了,所以学佛学道,追究生命的真谛,不会落在增减两边,或者自己把它加上许多观念。譬如这个东西加上宗教外衣,就变出一个上帝、一个神,或者印度人……各方面,变出三头六臂,又是三个眼睛,或者是几个头,各种各样的花样——都是你心识所变,都是你心识里头有。譬如一个人看到鬼,或者梦到什么,梦到仙也好、鬼也好、神也好,或者打坐起来看到,他看到的东西一定没有超过他这一辈子知识范围的东西,或者知识范围所有的拼影把它拼拢来,都是唯心识所变的。那么你说神通看三千大千世界以外,有没有呢?有啊!那也有啊!神通也是心识所变,心识变动那个照远的功能、照大的功能它就起来了。

所以说:“境依内识而假立故,唯世俗有。识是假境所依事故,亦胜义有。”两方面。因此说外境,像我们这个外面物理境界,乃至于你打坐起来闭着眼睛坐在那里入定了,你说得到那个境界,还是外境。这个“外”,不是身体内外之外——心识的,外尘同内在的。这一句话也是假设,内、外是假设的分别。所以“境依内识而假立故”,还是唯识所变出来的、假现的。一切境界的有——世俗而有,依世俗的观念、人世间的习惯的思想、理念而讲有这些境界。包括佛经所说的空、有,这个还是世俗观念,因为我们人类的观念在这个里头嘛,只好拿人类的观念所到达得到的来表达。

这个心意识本身呢,“识是假境所依事故。”外面一切境界(外境),它的根本的功能是什么呢?心识。外境界没有根本的心识的功能,变不出来的,所以它是它的所依。所以这个心念这个体究竟是空啊还是有呢?是空的。可是这个空就是有,叫做“胜义有”,不是世俗的有。我们世俗的有,觉得得道、得个证果,以为得到一个苹果一样,或者证了果的时候头顶上连电灯泡都不要买,头顶就会放光啦,连饭都不要吃啊,或者自己肚子里头就长出一颗饭来了,就会饱啦!这是世俗的妄想观念,世俗的有就是如此有。它心识的存在的有不是这样的有——胜义有。什么是胜义有?形而上的,不是我们世俗所能够想象的。也不能叫它“空”,也不能叫它“有”;为了表达起见,我们只能说它那个也是有。你说我得到了空了,我证到了完全空了——空了你得道了,得到什么?得到空啊!那个空就是胜义有,也是有。这一段。

跟着另外由这个道理下去,让我们认识清楚,“我”与“无我”是学佛基本的道理。

“云何应知实无外境,唯有内识似外境生(呢)?实我实法不可得故。”最后一句是答案,讲原理的答案。“云何”,就是“怎么样说”;我们应该知道,实在除了唯心以外,没有另外的存在,所以它是彻底的唯心论。“实无外境。”一切的境界、外面的境界,“唯有内识似外境生”,都是内在的意识所变。变出来什么?“似外境生。”意识行久了,变成一股力量,相似的、差不多,外面这个境界起来了。所以外境界的一切都不是真实,只有相似的。即使你完全大彻大悟悟道了,悟道以后修道成道了,你能够千百万亿化身变出来另外一个我,好像同我差不多——还是有些不同,因为那个我“内识似外境生。”

譬如我们人类理想的物理世界的构造,建筑一个房子、搞一个房间,乃至插花,你插上,我一看:哎!你的花插得真好,就像真的一样!——还不是真的,这个里头还是有差别。所以说,很多人喜欢神通,乃至于小的算命看相。不要去迷信了!这种事情啊,小事保险很灵,大事绝对不准。没有这回事。况且你最高明、高明到极点、百分百地准确,也不过百分之九十六、九十七,总有几分不对的,为什么道理?一切外境都是内识所变现所生的。

真正真实的我,什么是真实的我?什么是真实的法?这个真实在哪里?真实这个东西——“不可得故”。一切都是幻象,都是假象。所以说,我要拼命去修道,如何得出一个道来,那已经永远不会得道了,这个道理不清楚。不过你会得道,得到了是什么呢?——唯识所生的内识所变现出来的,“相似外境”,是不真实的,最后还是属于外道,或者进入魔道去了。所以我经常说:任何我们修道的学佛的,任何人学哲学的都犯了一个基本的错误,道理不清楚,以有所得的心求无所得的果。本来要达到空嘛,但是我们嘴巴是那么讲,你修道打坐不是在求空哎!你一定在求有,都是以有所得的心,求无所得的果,这是基本的错误。这是修持方面特别注意!那么……[断录]

“如何实我不可得耶?”怎么样说真正那个我是没有的?我们这个“我”都是假象的存在。因此他分析了,“诸所执我略有三种。”人类社会的哲学思想一切的观念所认为这个生命的真我,大概他归纳起来有三种,哪三种呢?

“一者执我体常周遍,量同虚空,随处造业,受苦乐故。”首先一种,就认为我们这个生命的本来、这个体(生命之体),“我”无所不在,到处都有。譬如其他宗教哲学“上帝是无所不在”。乃至佛家也有这样,譬如《楞严经》,如果搞得误解了《楞严经》的道理,也认为《楞严经》讲那个心之体无所不在,这就错了。“执我体常周遍。”周就是没有一个地方不在的,遍满的。那么认为我们自己生命的本体量同虚空,虚空有多大,我们的量就有多大。“随处造业”,说哪个地方制造了这个功能、出现了我,因此有我这个生命。因为现在我们造这个业,得到这个身体、肉体这个生命,“受苦乐故”,所以这一生受苦,乃至于享受一切。虽然如此,但是认为我们有一个根本的生命无所不在、处处皆在。这是一种。

另外一种呢,“二者,执我其体虽常,而量不定,随身大小有卷舒故。”认为这个我啊,我们本来生命那个我,它的体永恒存在。譬如学瑜伽师的,你们真正研究瑜伽,不是你玩两个动作就是懂得瑜伽。瑜伽学派的、瑜伽哲学的理论,认为我们这个身体上面的我是假的;那么锻炼身体干什么?(认为)那个真我的东西进入这个身体里出不来了,现在我们把这个身体气脉炼好了,这个东西就跳出来了,跳出三界外,同我原来那个真我、那个“量同虚空”就合一了。很多宗教大部分哲学都如此:等我死了以后归到那个大体一起,跟上帝同在;或者回到我那个本来去了。大概我们一般人学佛修道也是这个观念,说快一点打坐,好像很快就跳出来,跳出来“唔”就到那一边去了。到哪里去了?小心!呵!那就不晓得心光啊……在哪里,搞不清楚了,一般人如此。“执我其体虽常。”

量呢?这个本来的我,他的量(大小)有多大?多高?——不定。那么现在变成我们的生命,“随身大小”。我们身体小,像我的个子跟明光法师俩比比差一大截,所以他现在的“我”比我大,比我那个“我”要大得多、高得多,呵!这个“我”就是这个身体大小,像空气一样,装了多少就是多少了,这个“我”是这样的。那么像瑜伽、很多的宗教最后的哲学都是这样。

在印度当时,所谓胜论、数论,后来等于当时西方科学数理学派、数理哲学的。胜论、数论,所谓佛家称他为外道的,包括无惭学派(没有惭愧的无惭)就主张裸体,所以我们现在全世界到处**哪里跳裸体舞了、哪里有个裸体的天体会了,没有什么稀奇!几千前以前早就有很多人提倡了。人体,父母生下来本来是光的,这个衣服穿上都是自己找了麻烦!找了麻烦看习惯了以后反是使人容易犯罪,因为看了衣服就要想象衣服内在是什么,加了许多幻想;结果统统裸体看惯了,你看那个狗啊、猫啊大家裸体在跑,根本没有什么。这一派所谓叫做“无惭外道”——什么惭愧不惭愧,都是人为加上去的。

所以当时那些胜论学派、数论学派,他们的修持的方法也讲修持,也要跳出三界;根本是裸体,一进去都是天体;大家打坐,男男女女老老幼幼都是裸体,看惯了也没有什么。人嘛,同狗一样、猫一样,看惯了也没有什么稀奇的!那么,其实你看人类玩的花样几千年以前同几千年以后,没有超过。所以我们了解了古代,现在人有许多人:“唉呀不得了!”现在青年犯罪的,那想不到的都想得到了,而且所有的这些行为、犯罪古人都做过的;好事也是照旧。人嘛,不因为时间、空间的差别,他就是那么大的本事。

这些学派们很多哦!你看现在到印度,你假使到锡兰小岛上看看,也有许多人。那个小岛比较自由了,现在可以修道的人很多,修密宗啊、各种各样,瑜珈、打坐啊、脱光啊,你看各人不管各人。你穿着衣服穿皮袍也没有人管你。所以很多人喜欢跑到那里去打坐。当然你要有饭吃了,第一个要台湾的便当吃,要注意啊!这一种人他就认为这个“我”是跟着现有身体大小而转变。

“三者,执我体常至细如一极微,潜转身中作事业故。”中国有的道家也是这样看法,认为现在这个我变成灵魂,这个灵魂,我们不是看到道家许多观念人物睡着了,古代的画,画一个画,头顶上像一条线一样就出来了,这个灵魂就出去了、做梦,这个很小,认为这个体是很小的,“至细如一极微”,像个微生物一样,结果闭着眼睛在身体内部找不出来自己的灵魂。那么这个灵魂、这个“我”在哪里呢?现在是潜伏在我们身体里头,我们一切所做所为,受这个过去灵魂造的业影响。归纳起来就有所谓“我”这三种。

现在讨论。“初且非理。”第一种,认为“我”——我们的真我遍满虚空,无所不在;现在找它也找不到,无所在。他说这一种哲学的理论不合逻辑。“所以者何?”理由在哪里?

“执我常遍,量同虚空,应不随身受苦乐等。”这个逻辑很简单嘛!假使说我们有个生命的真我“量同虚空”无所不在的话,那我们这个肉体现在很小嘛,给刀、给针刺一下,觉得全体我都在痛;因为我们在虚空、遍虚空,那个地方怎么不痛啊?因为我们的“我”遍虚空嘛,所以这里揪它一下,那个窗子上应该也痛起来呀!而且玻璃不会把我们隔住了,墙壁也隔不住啊!这是不合理的。这是第一。

“又,常遍故,应无动转,如何随身能造诸业?”再说认为这个我遍满于虚空,也无所不在,真常的,它是不生不灭永恒遍在的,应该没有变动,应该也没有转动;怎么样说它跟到我们这个肉体会造业、会做一切的事、受一切的罪;高兴的时候会笑,不高兴的时候会哭,这个我怎么会跟到这个肉体来动作呢?他说这是什么理由?

“又”,再说;“所执我,一切有情,为同为异?”那么这个我是量同虚空、无所不在,一切有生命的众生这个“我”是不是同一个我?虚空是我们大家共同一个虚空,那么我们这个我、每个人那个真我都在虚空中,为什么我们两个不打官司,你的“我”跑到“我”里头来了怎么办?我的“我”也撞到你的“我”怎么办啊?所以,“为同为异?”

“若言同者,一作业时,一切应作;一受果时,一切应受;一得解脱时,一切应解脱。便成大过。”假定说——所以学唯识的注意啊!讲一个阿赖耶识,就说一切的众生同一个阿赖耶识——不是!如果认为是同一体(同体,所以你们学佛学同体之悲、无缘之慈,怎么样同体要搞清楚。)认为是这样同一个体,好了!那么我们先不讲外面的人,至少我们现在在楼上所有的人我们生命大家共同一个体,一个人打喷嚏的时候大家不要打喷嚏了,所以如果有流行感冒,我们派一个人作代表,你去感冒去!好了嘛,代表我们大家了嘛,因为同体嘛!“一作业时,一切应作”,一个人受果报的时候,一切也等于受了;一个人得解脱——那么我们修道如果同体的话,哎,你去修,修成功的话我也成佛了,不要劳苦了嘛!没有这个道理。他说这是逻辑观念上错误很大,变成大过。这是讲认为同体的错误。

相反的,“若相异者”,说不是,有一派认为我们这个我,无形无相的、相同,不过你那个我同我那个“我”不同,你那个我已经修了几千年了,我不过只修了五百年——世界上有很多这些观念。或者你那个“我”是菩萨那里来的,我那个“我”是妈祖那里来的,我那个“我”是那些中东那边、上帝那边要来的,各人不同。这就是“异”道理。

如果认为一切“我”是异、各人不同的话,则“诸有情我更相遍故。”你的“我”与我的“我”混乱、互相插进来了。因为我的那个本来的我、那个大我遍虚空嘛,所以会到你那里去了。有时候你身上、家里都有“我”——现在你在我这里听课很危险,你家里有个我,算不定把你冰箱里头的夜点心都把你吃掉了!这个很严重啊!

“体应相杂。”那么那个本体互相杂乱了。怎么叫本体呢?那个同我。这都是思想的问题。所以最后说这个见地的问题,逻辑见地的辨别问题,就是智慧解脱了。

“又,一作业一受果时,与一切我处无别故,应名一切所作所受。”他说再说、假定,一个人造业、做事情,作业就是做事情,一个人受果报,接受了这个成果,那么同一切处的共同的这个我没有什么分别,是同体。那么在观念逻辑上我们也要修正自己讲话了,这叫做“一切所作所受”,不能够说由“我”所作所受。这是讲到逻辑思想观念上也不同。

“若谓作受各有所属,无斯过者,理亦不然。”假定你认为所作(作为、一切行为)、所受的“各有所属”,每个有每个的范围,你有你的范围、我有我的范围;“无斯过者”,他说没有刚才你所讲的那些乱七八糟乱辩,他说那些道理不成立;那么好了,现在我承认你现在讲的道理,道理对了吗?“理亦不然”,你的还是不通。为什么呢?

“业果及身与诸我合,属此非彼,不应理故。”任何一个人的所作所为,“作”就是业,一切行为就是业,所作的这个力量;果,所受的成果,就是果报。业果,所作的业、所得的果报,以及我的身体。其实我们的身体,有个同学问,很妙,听唯识听了那么久,莫明其妙,写一个文字上提出来问:“种子生现行,现行生种子”不通啊!他说想不通。那么现在做了、将来带走,他中间善恶果报道理都没有搞清楚,因缘复杂的道理没有搞清楚,只晓得现在做了就会是未来,那现在造了业了,未来种子还是造业——你还没有资格造业哩!造恶业还没有资格。所以这个中间道理非常大。我们唯识在“因缘”部分很辛苦地讲了几个月,已经说明了,可是还是……这就是北方人讲话,满街贴告示(贴布告),还有不认识字的人呢!你尽管说,说了还是不懂,没有办法。

所以“业果及身”(我们这个身体),就是过去的业因所累积的果报来的,所谓“种子生现行”,才有我们现在的个性,才有我们的做法;每一个个性不同、思想不同,身体的健康状况也不同,乃至人生境界遭遇都不同,就是过去种子所带来的业报不同。因此依你现在不同的个性、生理所作所为所累积起来,变成他生(就是讲来生、他生来世),这个果报遭遇又不同。这个种子现行随时在变。但是它有个规律地在变,所谓善有善报、恶有恶报,是有个规律地在变,并不是天地一样的固定。

所以“业果及身与诸我合,属此非彼”,在于这个,不在于那个,所以你那个逻辑上是不合理的。

“一解脱时一切应解脱,所修证法一切我合故。”所以你所提出来本体是相同,那么我们共同雇佣一个人来修持、修行,一个人修持得了解脱啊,那么大家就好了——这是不合理的。“所修证法一切我合故。”我们普通有一句话,“公修公得,婆修婆得。”所以修道,父子都没有办法相传,兄弟也没有办法帮助,个人修持自己来。不过你讲这个,民间呢,你说这些话好玄哦!世界上有几种人想法也很多,你看我们很多人想法,信佛的人到庙上去:“唉呀,阿弥陀佛啊!我出一点钱、多少功德,你替我爸爸消个灾!”自己也不去修,他爸爸也不去修,好像出了钱,就是说你修好了,他就得解脱了,对不对?古代也很多嘛,你说我们宋朝那个济颠和尚,他得道了,他是代表谁出家的啊?代表秦桧出家的。秦桧想他代表他出家,晓得自己造业多了:你来出家,我来供养你,你替我修!好像自己可以免了罪了。窥基法师好像说是代表唐太宗出家的,说:我也想出家,当了皇帝没有时间。找尉迟公的侄子,那个上将尉迟公跟唐太宗俩很好,他说叫你的侄子出家吧,代表我好了!代表皇帝出家。这个可能吗?他修来也不是你的!可是人类有这样多的思想。所以有时候还是说“好好好!”我们家的孩子多了,像西藏人,送一个出家,替大家消消罪——有这种事吗?没有这种事的啊!各人自己本身造的业。所以修持是自己的。

“中亦非理。” 他说在中间也不合理。“所以者何?我体常住,不应随身而有舒卷。既有舒卷,如橐龠风,应非常住。”他说在中间,这个生命在身心(身、物)两个的中间,他说也不合理的。“所以者何?”什么理由呢?“我体常住”,既然说我的那个生命本体永远存在的话,常在虚空,无所不在,他不应该跟到这个肉身变大变小的。“卷”就是卷起来,“舒”就是展开。他说不应该去卷拢来、也不应该去展开;既然有卷舒,也可以卷得拢来、也可以展得开,就像那个拉风箱;现在人没有看到拉风箱了,大概乡下还看得到吧,那个吹风的手一拉,“踢!踏!踢!踏!”那个空气就流通的,“如橐龠风”,就是风箱那个风一样,像我们鼻子这个风有呼吸、有往来,有往来就不会是常住,不会永远地、永恒地存在。

“又,我随身应可分析,如何可执我体一耶?故彼所言,如童竖戏。”

再说,认为本体这个我普遍存在,认为我们生来肉体以后这个我缩小了,现在装到这个肉体里头。既然在我们肉体里头可以分析得出来,我们割一块肉下来分析分析、找找那个“我”看?假使我们开刀割一块肉下来,那个肉摆在这里,那个上面就没得我了!那个上面用水一泡,它也不晓得痛了,同我不相干了。可是那个里头有没有我?就是普通我们讲,一个蚯蚓、一条蛇把它一刀很快地剁成三截,它三截都在跳,这个蚯蚓的“我”究竟在哪一截上?在哪一头上?当我们割一块肉,马上一割下来,它肉的细胞自己还在跳动,可见我们那个我还在那一块肉上也分到在跳。是我在跳吗?还是肉在跳呢?肉跳是什么东西跳?所以这个里头,你要搞清楚啊!“如何可执我体一耶?”他说你认为一切众生这个“我”是同体、是一个东西,这种理论不成立。他说这样的理论,认为道是如此,“如童竖戏”,等于小孩子在说笑话、小孩子说神话故事,他说没有道理。

这是讲前面第一种,批驳“知我体常周遍,量同虚空”这一段。

后来的,“后(后面两种)亦非理。”“所以者何?”什么道理呢?“我量至小如一极微,如何能令大身遍动?”认为我们有个生命的灵魂,现在变成我的肉体装进来以后,这个灵魂体质很小,当然很小(的话)怎么样能指挥我们这么大一个身体,每一个细胞、每一根头发、每一个指甲、每一个地方都能够动?这个如果要雄辩的话,乱辩辩理论,现代人一定可以辩——我们很大的机器只要最小一个电子微波就可以动了,同一个道理一样——他一定会这样辩起来的,呵!

“若谓虽小而速巡身如旋火轮,似遍动者,则所执我非一非常,诸有往来非常一故。”这个拿现在人讲,等于是一样。他说你讲那个最小的东西,这个灵魂、这个我最小,现在在我肉体里头,他说那么小的东西怎么发动那么大的作用?拿现在人辩,假定我们作论辩、随便论辩,当然可以啊!最大的机器人,只要一点微波电一通过来,它就全体动了嘛,对不对?可是要注意了,那个微波电的本身有生灭呢?当我们把这个电源一开、指头一按的时候,这个机器人整个动了;可是一开那一刹那那个电源已经放射完了;连续上来,接下去再动。所以那个生灭连续的那个毕竟不是我。我究竟在什么地方呢?(我们先休息一下。)

这个“我”,《成唯识论》“我”与“无我”之间是最重要的。

“又所执我”,一般人所认为是“我”,归纳起来,刚才讲的本体的“我”的问题,拿西方哲学的观念来讲,讨论本体的“大我”问题。现在开始讨论生命的人这个“我”的问题,同宗教哲学所谓讲“神”这个“我”的问题。

那么这个部分,说“又所执我复有三种。”这已经牵涉到佛学佛教本身的范围。哪三种呢?“一者即蕴。”蕴就是五蕴:色、受、想、行、识。我们学佛《心经》经常念:“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这叫五蕴,也叫五阴,就是我们生理、心理的归纳。“色”就是我们身体,地水火风这个肉体;“受”,就是有感觉的、有反应的,我们医学所谓讲就是神经反应,反应这个东西都是受阴,生理心理的感受;“想”是思想;“行”就是动能;“识”就是神,精神意识这个东西。他说一种认为“即蕴”这个五蕴本身就是我,我所变出来的。生命在哪里?就在我这个五蕴里头,包括心理、生理两方面,也等于说精神世界、物理世界两个力量、精神物理两个东西组合拢来。

“二者离蕴。”相反的,第二种认为是离蕴,这个五蕴里头非我、是假我。所以我们修行打坐修禅定,是跳出了、所谓“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这个五行,这个中国道家所讲金木水火土的五行,就等于佛家讲的五蕴,有相通之处。所以“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就找到那个真的我。所谓“离蕴”,离开这个五蕴,那个才是真我。

这两派的理论属于释迦牟尼佛的弟子们学派,就是佛过世以后所演变出来,这个属于敬量部同经部的主张,有佛的经典遗留下来。这两部的佛的弟子们,这两部里头的学派,一个认为“即蕴”就是我、五蕴就是我;一个认为“离蕴”,所以要修持要离开蕴,就是我。

第三种,也是佛的弟子们,佛过世以后一两百年,所谓“犊子部”,认为“五蕴非即非离”,认为这个我同五蕴的关系,不是一个,我是我;“五蕴”现在这个生命肉体身,这个是这个;但是“非离”,没有分开;“非即”,你说这个肉体就是我吗?这个肉体不一定是我,所以“非即”。“非离”,但是现在离开这个肉体五蕴以外,你还找不出一个我。——这是犊子部的看法。

那么作《成唯识论》的作者世亲菩萨,是离开佛过世以后有七百年,所以对于这一些学派们也有所批驳。他提出批驳的理论:“初即蕴我”。第一点,他们这些学派认为五蕴就是我,“理其不然。”在逻辑道理上辨证没有清楚。

“我应如蕴,非常一故。”,那么假使说这五蕴就是我的话,这个生理、心理两部分就是我的本身的话,好了,那么我们这个“我”啊,就像生理心理一样,你说这个究竟住于哪里呢?譬如生理还分开有头、有肚子,里头还有心肝脾肺肾,究竟哪一部分才是我呢?才可以代表我呢?譬如刚刚一位朋友在讲,我们有一位美国的同学,刚刚有位朋友告诉我,他说老师啊,某人三四十岁死了。我说年纪轻轻怎么死的?他说练功夫练死的。怎么练功夫啊?他说他也学了许多,各种练功夫啊,气功啊、什么功啊拼命练,很用功,练了半天。所以这个朋友就得一个结论,所以做这些有为的功夫啊,没有真正的懂理的人指导,一定会快死的。各种气功,大概什么功、什么功多得很啊,练鹰爪功,什么功都练啊!猴子功啊、鹰爪功啊、内丹、外丹一起来啊,反正有利于我啊!

所以学佛、学道、学宗教的人有一个观念你要搞清楚,都是一个功利主义,都想求有利于我。或者我现在活得好,或者我死后活得好,还不是功利主义?因此他就练练练。有一天练功夫的时候他就一下倒下去了,倒下去就不行了,不行了医生马上来,来了以后心脏还是跳动的,脑波没有了。所以这个朋友刚才跟我讲,他说老师啊,这一种做功夫的——我常常说,任何这种修道,你看我们看了几十年,不是脑充血、就是心脏病,都是死在这两种;再不然精神分裂了、疯了。你看,这就是修这一切有为法的道理。

所以你说究竟脑电波是我还是心脏是我呢?这些都是五蕴问题。那么,刚才这位朋友我说那么怎么办呢?最后送到医院脑电波没有了,心脏还在跳动,身上各种科学医学的仪器都挂到了,要救命了。后来家里父母大家一来一看,已经不行了,脑细胞都死亡了,他说就是把他救活,这个人不是人了,变成一个植物了,那植物了要招呼几十年很难办啊!他活着也没有道理。所以干脆把一些医学器材都拿掉了,一拿开了以后很快就走了嘛!让他自然地就过去了。所以因此我们得一个结论,这些做功夫的人搞得不好都是这个结果。不过年纪大嘛死得快一点,年纪轻的嘛就是死得麻烦一点。所以这个理(修行这个理)是必须要通。

比较好一点的,放空了,这个身体也不管了,完全放空了,真正放下,那还比较维持长一点,因为他无所求嘛!不需要加上的。这些都是加上,功夫啊!功夫啊!这一套法门越加越多,负担不了了嘛。所以也是这个道理。

如果说,这个生理心理里头就是我,“我应如蕴”,如五蕴一样;“非常一故”,不是永恒的。这个身体在变化,由少年变壮年、变老年,这个五蕴都在变去了的。这个“非常”。

“非一”,而且五蕴是归纳法,分析里头的归纳、归纳里头的分析,勉强把生理、心理分成五个部分,那么究竟这个“我”在哪里呢?

“又”,再说,“内诸色定非实我,如外诸色,有质碍故。”我们身体内部的色,生理方面譬如肺啊、肠胃啊、骨骼啊、神经啊这些东西,色法地水火风变的;“又内诸色,定非实我,”当然不是我了,所以现在把心脏拿掉还可以放一个假心脏,把猪心脏装上来我们还活着,难道我还变成猪了?也不会啊!也是人的思想啊!换一个尼龙的心脏我也不会变成尼龙啊!对不对?也是人的思想。所以可见内在、生理内部一切色“定非实我”,这个不是我,只是我借用,现在暂时,等于我们的房子一样,这几十年属于我使用它,有这个权利,就是这么一个东西,它本身不是我。为什么呢?

因为我们身体内部这些心肝脾肺肾这些东西,“如外诸色”,同外界的水泥啊、钢骨啊、铝门窗啊一样的,“有质碍故”,它有物质性的、固体性,变成一个固体的物质它就有障碍。所以我们自己看肚子里头的东西也看不清楚,如果看到了,我们自己会发呕!把这一层一扒开了里头——也很好看啊!美丽的世界:肠子有黑的绿的黄的蓝的,什么都有!有脏的臭虫啊……什么都有!再看里头,就是厨房里那个潲水桶啊,牛肉萝卜青菜啊在里头,那个味道又难闻!如果你检查胃镜,那个一进去、一掏出来,自己都不能闻的!——无我。同一切物质一样,有障碍。

再说,“心心所法亦非实我,不恒相续,待众缘故。”“心”,就是心的体,这个讲我们思想这个心。“心所”,由思想这个心理作用所发生各种的思想情绪变化,譬如喜欢了、高兴了,哈哈大笑;有时候不痛快哭起来;或者听一句话,我们心感觉到不对,马上情绪就不对了,就是心所。心以及心所一切法,它本身也不是实在的我。为什么呢?因为我们的思想与情绪、心所的变化“不恒”,它不是固定的。

譬如我们一天当中也有好几次高兴、好几次不痛快,或者发闷、或者觉得轻松,它没有一个思想情绪是永恒不变的,所以“不恒”。“相续”,由每一个思想、每一个情绪连带像水流一样、像电波一样连续起来,一个假象存在的一个我;而且我们的思想同我们的情绪“待众缘故”,它靠各种因缘引起。譬如假使现在我们马上输血给人家,输得太多了就昏了,就疲劳想睡觉,什么都不想;因为这个外缘把我们引走了嘛,这个物理的、生理的作用引走了。假使我们现在忽然给你增加很好的新血输进来,精神特别好,一夜睡不着,这个也是外缘进来,这个外缘进来不是我。

“余行余色,亦非实我。如虚空等,非觉性故。”除了生理内在的这些东西以外,“余行”,其他的,这个动能、生命的动能。譬如我们睡眠打坐,它这个生命动能还在动,血液还在流行,这个“余行”。“余色”,譬如我们洗澡,人身上一摸就有脏的下来,细胞的新陈代谢;眼睛睡醒了有眼屎,这些是“余色”,排泄出来的。“亦非实我。”这些都不是我。因为这些东西最后还化空了的。“非觉性故。”中间我们生命那个觉性能知一切,那个是不变的,他说都不是这些东西。

“中离蕴我,理亦不然。应如虚空,无作受故。”你说我们这个肉体生命存在中间,要离开我们修行,要跳出这个肉体以外。譬如有些人修行的观念,认为出定了、入定了一定从头顶啊、从这里、从那里好像有个我跳出来,好像青蛙跳出了那个水桶一样,好像得道了——他说不通的,“理亦不然。”他说这个道理不通。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个“我”同虚空一样是遍满虚空了,“无作受故”,这个身体平常就没有作用了。他说这都不是道理。

他说,后面讲的:“后俱非我,理亦不然。”就讲,相反地说,认为这个生命的身体、肉体存在、五蕴都不是我,就是四大,那也不合理的,也有偏见了。

“许依蕴立,非即离蕴,应如瓶等非实我故。”我们现在后天这个生命,离开了肉体这个生命、五蕴以外,你找不出一个作用;它的现象、它的作用在哪里表现,你找得出来吗?他说现在我们知道研究“我”这个东西,我这个生命究竟有我、无我,还靠这个脑筋还存在、脑细胞还在,还有思想、还有生命。所以呀,“许依蕴立”,因为五蕴存在,所以建立今天后天这个我在活动。“非即离蕴。”并不是说离开这个生命肉体啊,那这个生命的肉体那就是像什么?像一个空瓶子了,“非实我故”,这个肉体就没有我了。他说那也不通的。

所以举出来社会上、世界上这许多关于求道,“我”,什么是真我?什么是道?什么是佛法?追求这个,求真理,真理只有一个嘛!不管哪一种宗教哲学,世界上真理只有一个;各种的人研究表达说法不同,那么把各种不同方法讨论这个东西的大体都归纳起来,再来批驳。

“又既不可说有为无为,亦应不可说是我非我,故彼所执实我不成。”再有一个理由。所以我们生命的真我,你不能叫它是有为法,有为是有所作用。譬如我们练功夫啊、练气功啊,大家去学各种功夫……

 

第28章

原文:“…亦应不可说是我非我。故彼所执实我不成。又诸所执实有我体。为有思虑为无思虑。若有思虑应是无常。非一切时有思虑故。若无思虑应如虚空。不能作业亦不受果。故所执我理俱不成。又诸所执实有我体。为有作用为无作用。若有作用如手足等应是无常。若无作用如兔角等。应非实我。故所执我二俱不成。又诸所执实有我体。为是我见所缘境不。若非我见所缘境者。汝等云何知实有我。若是我见所缘境者。应有我见非颠倒摄。如实知故。若尔如何执有我者。所信至教皆毁我见称赞无我。言无我见能证涅槃。执着我见沉沦生死。岂有邪见能证涅槃。正见翻令沉沦生死。

又诸我见不缘实我。有所缘故。如缘余心。我见所缘定非实我。是所缘故。如所余法。是故我见不缘实我。但缘内识变现诸蕴。随自妄情种种计度。然诸我执略有二种。一者俱生。二者分别。俱生我执。无始时来虚妄熏习内因力故恒与身俱。不待邪教及邪分别任运而转。故名俱生。此复二种。一常相续在第七识。缘第八识起自心相执为实我。二有间断在第六识。缘识所变五取蕴相。或总或别起自心相执为实我。此二我执细故难断。后修道中数数修习胜生空观方能除灭。分别我执亦由现在外缘力故非与身俱。要待邪教及邪分别然后方起故名分别。唯在第六意识中有。此亦二种。一缘邪教所说蕴相起自心相分别计度执为实我。二缘邪教所说我相。起自心相分别计度执为实我。此二我执粗故易断。初见道时观一切法生空真如即能除灭。如是所说一切我执自心外蕴或有或无。自心内蕴一切皆有。是故我执皆缘无常五取蕴相。妄执为我。然诸蕴相从缘生故是如幻有。妄所执我横计度故决定非有。故契经说。苾刍当知。世间沙门婆罗门等所有我见一切皆缘五取蕴起。实我若无云何得有忆识诵习恩怨等事。所执实我既常无变。后应如前是事非有。前应如后是事非无。以后与前体无别故。若谓我用前后变易非我体者。”

…这就是我了,就是道了,这都是错误的观念,这些有为法是靠不住的。刚才这位一个朋友跟我讲:哎呀,有一个××同学在美国,一下就死了,他本来生长在美国。我说好可惜啊,他才三十多岁。这位朋友讲,因为他是专门修那些有为法,做功夫啊,做各种功夫,修有为法,练气功的,我们几十年看得多了,最近看得更多。最近还有个朋友,就练什么…躺在床上好几个月,那就是植物人嘛,变成植物啦。你说他死了,可他还有呼吸,活着,你总不能把他杀掉吧,那谁也做不到,中国的医生谁都不肯做这个事。其实他活着吗?实际上看他比死还痛苦。一个人是植物人,而且本人痛苦如何且不管,照顾病人的人痛苦,更痛苦。所以修有为法的,有为…。而无为是完全修空,一切放下,不过做不到的,无为法几乎没有人做到。那么你是修禅宗的,放下,一切空,谁能真空?真能放下?坐在那里:“哎,我放下了!”“你放下了?”“放下了。”你看,就是这一下就放不下了,因为他觉得自己放下了,这就是有为了。所以,生命的真我,不可以认为它是有为法,也并不是属于无为法。有为无为是方法的问题,以本体论而言,勉强叫它无为,那是很勉强的。所以“亦应不可说是我非我”,这个生命的究竟,那个东西,不要拿世俗的观念认为有个我,或者是没有我,“故彼所执实我不成”,所以他们,前面包括佛的过世后的那些弟子们,执著了实在有个我的存在,或者认为本来无我的存在,连佛弟子们的这些观念还是错误的,是不通的,就在佛过世后,学派分出来的弟子们。

“又诸所执实有我体。为有思虑为无思虑。若有思虑应是无常。非一切时有思虑故。”我们一般人所执,所坚决认定,所执就是执着,佛学的专有名词,拿我们的话讲,就是很坚持地认定:实实在在有个我,这个生命有个我。那么它现在提问题了,为有思虑为无思虑?那么这个我有没有思想呢?能不能思想?比如我们学西方哲学的人都晓得,我们常提到西方哲学家笛卡儿的名言:“我思故我存”。因为我有思想所以我存在,相反地说:我无思呢——思想没有了,我也没有了,所以很重视思想与我的关系。对此佛学里的唯识早就提到,这比笛卡儿的哲学早一千多年。就是说:你认为我——我这个东西,这个体是有思想——我思想,为有思虑?假如你说有思想应是无常,因为思想本身是靠不住的啊,它是无常的,它不存在。所以西洋哲学里有价值论,所谓逻辑这些观念的产生,因为你是靠思想来研究这个本体,那你思想本身是不是靠得住?先要把思想本身研究一下,所以产生了研究思想本身的方法、逻辑,乃至对思想本身的估价,看它的所谓价值功能到什么程度。不然你这个工具用错了,用思想来推测宇宙的那个道体,如果这个工具不对的话,那不就是上当了嘛?所以西方哲学有本体论,价值论,对思想本身的研究产生逻辑,乃至于人生哲学等等。所以这里提到:若有思虑应是无常,思想本身是靠不住的,你今天的思想同明天将来的思想变动太快,应是无常。而且非一切时有思虑故,人的思想并不是随时有的,比如夜里睡觉时,你就没有思想。若这一段没有思想,你这个我到那里去了?当然你也可以答复:“我在睡觉。”可睡觉有思想啊,我们要注意,不要认为睡觉没有思想,你那个思想在睡觉上,“哎睡觉,我睡着了,这样多舒服啊!”这个思想是把舒服,觉得那个休息状态,那个睡眠的思想,排列的那个东西很长,等于我们抽一只烟:“哎,这嘴里太好了!”慢慢地抽,舍不得,慢慢地抽,喝一杯很好的酒,舍不得一口喝完,慢慢地。那个睡觉的思想就是贪恋那个懒的境界,躺在那里慢慢地欣赏。实际上在睡眠中间还有很多细小的思想。就象上两次我讲的,你看人躺在床上没有几分钟就要动一下,不然就是肉跳两下,他都是思想在动,不然就是指头弹两下,脚指头翘一翘,他在思想,脑神经在想,不过自己一想马上就过去了,在睡眠状态下不知道。所以说思想这个东西非一切时有思虑故。

“若无思虑应如虚空。不能作业亦不受果。故所执我理俱不成”假设你认为所谓真正的我是没有思想的,没有思想那就同这个虚空一样啦,同我们地球的虚空一样,不是太空。这个虚空是有东西的,那个东西就跟虚空一样。这个虚空自己本身是靠外缘才能起作用,没有外缘的作用,它不能作业,不能做为,也不受果。虚空本身不受果,你把香水同臭水一起泼上去,虚空都不粘着,它不受这个果。不能作业,也不受果。那么认为有个我没有思想,说理俱不成,在逻辑上理论不成立。又批驳了一段。

“又诸所执实有我体。为有作用为无作用。”所以说唯识的逻辑观念非常重,一点一点地反驳,辩驳。那这有一个理由,你说执,坚执认为,认定,有个我,我的体,它是有作用还是没有作用?上面讲有思想没有思想,思想是一个现象,作用是一个原则,若你说这个不是同上面一段一样嘛?这是两回事,在逻辑上是两回事,你不要当成一回事,是有作用还是无作用?

“若有作用如手足等应是无常。(若无作用如兔角等。应非实我)”我们的手和脚是有作用的,手可以拿杯子啊,拿出表来看,你说你那个我有作用,请你表达出给我看看,除了手、除了脚,你表达不出来。但是手跟脚的作用也是无常啊,这个手不会永远抓一个东西的,多抓一会了你会痛苦,要放开的。那么你这个我是无常啊,不是永恒存在的。如果说你认为这个我是没有作用的,象兔子身上的角,乌龟身上的毛,那是空话,“龟毛兔角”佛经上经常用来代表一个观念——空话,世界上没有这两样东西。因为佛当时是在印度讲,其实我们到了日本,就知道日本北海道的乌龟是长毛的,哈!长绿毛,很长,可惜当时没有拿给佛看一下,哈!如果看了,佛一定不用“龟毛”了,宁可用别的东西比喻。所以这个“兔角龟毛”是代表一个观念,形容词,代表一个不存在的东西,幻想,假想,应非实我。

“故所执我(你所认为的我)二俱不成(不合逻辑)。又诸所执实有我体。为是我见所缘境不。若非我见所缘境者。汝等云何知实有我。”好,哲学逻辑来了,第三个层次的论辩。若你认为生命中间有一个我?诸所执实有我体,实实在在有个我,有个灵魂,这个我,是我见所缘境不?(不字念否)是不是我见所缘,因为我的生命存在,我见,我有这个观念,我认为这个东西是什么?见就是认为。我认为有个灵魂,有个生命,有个道,这个我认为怎么样。比如现在我们一般年轻人学佛学道,我常常觉得很好玩,这同我们当年相差很远,现在年轻人学佛学道来问问题,我告诉他:“不对。”“哎,老师啊,我认为…”我就不讲了,说:“你去吧。”哎,因为你认为了吗,那不要问我了嘛。你都认为了,认定了,何必问我呢?你现在认为你的对,你就去对去吧,世界上每个人都很对嘛,我常说:鼻子都对着嘴,哪一个不对,是这个道理。你既然认为是我见所缘,是我认为的所缘境,我认为,我打坐,或讲我睡觉,或讲我在理论研究上:“嗯…” 这个“嗯”就是我,这个就是我。比如我们生病了,发高烧,有时身体痛苦地没有感觉,在那个时候有个虚无缥缈的境界,认为是我,这还不希奇,大概你们没有试验过,现在最新的麻醉药很好玩,比现在年青人吃的(××刺激药)还好玩。最新的麻醉药在前面一晃,闻一下就麻醉过去了,高明的麻醉医师,若这种病要麻醉两个钟头,他根据你的体质一定给你(麻醉)两个钟头的药量,多一分也不会多,少一分钟也不会少。你用了这个以后很舒服的,如果你有宗教信仰,这下舒服了:“哈!看到上帝了!哈!跟上帝在一起,好玩!”如果是信佛的,“哎哟!观世音菩萨啊!在紫竹林中啊…,还有蜀竹子啊…,还有白鹦鹉啊…。”画上看过的都来了,你想得到的都来了:“哎!还有好大的冬菇,比日本的冬菇都大!由猴子供养的,真的,真的,自己在里头…”玩了两个钟头,那个麻醉的境界很好玩,的确觉得有个我。那同时呢,高明的医生给你用麻醉药时,你如果是有一部分开刀,自己还知道,不过没有痛苦了,还晓得自己在开刀,这一边还跑去跟上帝和菩萨在玩。如果没有宗教信仰,就或者是碰到爱人啊,或者是两个爱人吃醋,打架,自己还在跑啊,痛苦啊,各种境界都来了。这个病例我也问过很多,访问过很多,“那好玩不好玩?”我问一个做麻醉医师的朋友,“给我弄点好不好?”我也想来点玩玩,我看我闷了以后到哪里去玩,试试看。这是说人假使有突然碰到了外来的刺激,或者给车子一撞,觉得受伤,其实没有受伤,吓昏过去了,撞昏过去了,人并没有死亡,还是在另外一个境界里,因为他的脑部还在活动,所以这个我究竟在那里?还是唯物的还是唯心的?是个大问题啦。所以他问你所认为的我体,为是我见所缘境不?是你的主观成见,观念认定,你是否有个境界呢?另外有个世界,有个影象?若非我见所缘境者。如果不是你的主观观念所认定的那个境界,“你说我?不是。我所认为的我哎——决不是主观的。”现在有些人学过逻辑的啊, “哎,我一点都不主观。”“你什么观?”“客观。”“真的?”“是啊,绝对客观。”你看他主观不主观。这个客观就是主观嘛,然后脸都红起来:“我绝不主观!不象你啊!”他在发毛,你再说他一句,他跳起了,你说他主观不主观。一般人的我见就是这样。我见是:如果你认为的我不是你主观成见认定的话,那我问你,汝等云何知实有我?你怎么晓得有个真正的我啊?你怎么知道?你是从电脑上知道,那是电脑,不是你,况且电脑还不知道,电脑是靠人为,它才能够做业,不是人为,电脑不能做业。所以这个我在哪里?

“若是我见所缘境者。应有我见非颠倒摄。如实知故。”如果说我所认为的我,我见到了,有些人修道也讲,有些人打坐时:“哎,老师啊,我见到我了!”有好几个同学来跟我讲,怎么呢?我一听就晓得下文了,但得让他讲完了,不然他表达不出来,那这个“道”难产了,他会很痛苦。我说“哎,你怎么见到的?”“哎,我打坐时看到我,另外一个我出来了,看到我在这里打坐。”我说:“那叫做精神分裂。”有这个情形,有的,但是如果你晓得这个道理,没有关系,还是好事,不晓得这个道理就不对了。是可以的,在座时晓得这个身体,自己还看到这个身体,“哎呀,头歪了。”自己晓得,不过那个时候没有办法,出了那个我,没有办法把这个头摆正,那没有办法。只晓得:“哎,他头歪了。”坐的很好,啊,那么有这种情形。那么也可以叫它是精神分裂,也不是精神分裂,这是什么道理?唯识的道理。往下面告诉你(引用下文一句)“…内识似外境生”这种情形你就要注意,内识是心识所变,似外境生,也是唯心所造,没有错,内识似外境。回转来讲原文:若是我见所缘境者。应有我见,非颠倒摄,如果你认为我见到这个真我了,好,就承认你那见到有个真我,那么你见到的那个真我的我应该不矛盾,不属于颠倒,是正见啦。那么这个所谓正见的东西如实知故,现在我们看到手里拿的手表,大家现在的观念、意识状态中都晓得它的名称叫手表,就是那么实在,你决不会叫它是烧饼,你也不想吃它,因为你知道它是手表,不是可以吃的,真那么清楚。如果你认为你现在见到那个真正我了,真我也要清楚,同现在一样清楚,不能含糊,不能讲:“我当时在那个迷迷糊糊的境界里头。”哎,那不对,那你有精神状态。

“若尔如何执有我者。”因此这些逻辑的论辩下来,他说一个真正研究佛法的人怎么样执着认为有个我存在?另外有个我成功,证果,他说这个观念在哪里呢?要搞清楚。

“所信至教皆毁我见称赞无我”所有的佛经,真正的佛经,不是后世人作的,佛说的,至教就是圣人、佛所有的经典教育,皆毁我见,都是教人无我,称赞无我。

“言无我见能证涅槃。执着我见沉沦生死。”经典中佛都告诉我们了,修到了无我、无我见的存在就证道了,证到涅槃清净。若一切众生执着有我见,就永远在轮回生死中,跳不出来,经典上都是那么讲,佛说的。

“岂有邪见能证涅槃。正见翻令沉沦生死。”哪里有如后世一样,认为修道是另外有个我,我去成道,去修道,是邪见的观念,佛法本来讲无我。关于我和无我这一卷从开头辩论得非常严格,辩论完了再讲心识,唯心所造的问题。

…宗教哲学、思想以及佛过世后弟子们所证道的见解,偏差,关于无我与我之间的道理。…现在继续在论辩中,论辩完了才讲正统佛法的我与无我之见。

“又诸我见不缘实我。有所缘故。如缘余心。我见所缘定非实我。是所缘故。(如所余法。)”这段文句翻译的很精练,但是自己看起来是难懂。一切人所发生的我的观念,这个见字,现在讲是见解、观念。不缘实我,并没有真正证到自己的生命有个什么我。那么为什么人们始终认为生命中有个我呢?有所缘故,都是自己抓一个东西,观念上自己抓一个东西当成我。比如我们讲死后一定有灵魂,灵魂是什么东西?你看到过吗?拿到过吗?没有。自己假想一个所缘,有所缘故。又诸我见不缘实我。有所缘故。还有一个理由,现在我们身体的这个我,是有个我在讲话,我坐在这里,不缘实我,这个我是假相的投影,存在,有所缘故。为什么这个身体怎么来的?现在的我必须要有男女两性生理(现在医学讲)精虫与卵藏的媾和,配上我自己的意识,在那个时候意识也可以叫它为灵魂,三缘和合,彼此杂乱,有所缘故,因缘结合,才构成我们今天生命的身体存在,看到假象的我在这里。如缘余心。我见所缘定非实我。假设,比如说把我们现在身体内部这个心理作用,这个思想抢别人的身体,那我可以抢你的身体当成我,比如老年人可以想象把年轻人的身体占据了,当成我的身体,这可能嘛?不可能的。我见所缘定非实我,所以这些观念中间的我没有一个真实的,是所缘故,都是因缘凑合而生,所以如所余法,其它的道理也是一样。

“是故我见不缘实我。但缘内识变现诸蕴。随自妄情种种计度。”是故就是所以,我见,我们一般人所谓有我这个观念,不缘实我,真正生命的那个真实的本来,假定叫做有个我的话,那个没有找到。那么现在我们想象我的生命存在的这个我是怎么来的呢?但缘内识变现诸蕴,都是自己的思想观念、感觉上、自己唯心识,心理作用所但缘内识,我们自己内在的心识作用变现诸蕴,心理作用配合上由父母所生,构成了这个肉体,这个三缘的关系,心理与生理的关系互相变化,交换所呈现出来的有个假的我蕴,色受想行识,有执着,有感觉,觉得自己存在,这个存在所谓称为假我,随自妄情种种计度,都是根据自己的观念,个人自我的观念,种种的计度就是猜想,猜想“这个算是我,那个才是…”乃至我们有信仰的人假想:“我这样做了有功德,将来我如何如何…。”这个都是假想投资,是不是涨价?不知道。就是这个样子种种计度。这是一段上面的总论,下面说:

“然诸我执略有二种。…”任何众生,不单是人了,一个生命生来与生命俱来,有个我执,种子里有个我的存在,这个观念我执,有我的观念,执就是抓得很牢的,与生命俱来,什么道理呢?略有二种,归纳起来有两种:“一者俱生。二者分别。”一种我执是同生命本来来的,还不止这一生,我们这个生命无始以来存在,只要这个生命存在,有生命就自然包含了我执,有我相,般若宗叫我相,抓得很牢,现在所谓假我,把假我当成真我,是这样来的俱生我执。第二种是分别我执,现有的意识想象,推理,猜测有个另外一个我或现在我的存在。这是总纲,下面分析:

“俱生我执。无始时来虚妄熏习内因力故恒与身俱。不待邪教及邪分别任运而转。故名俱生。”我们这些同学,专门研究佛、佛法、佛学的特别要注意啦,这个地方要记得,如果考试,这就是一个题目:什么叫俱生我执?所谓俱生我执的理由,(文章)自己解释了,其实并不是讲自我们这一生投生以来,从妈妈怀胎开始就有的我执。无始时来,我们的这个生命,到今生这一生父母生我们,这前面不知经过了多少遍,还是做狗、做马、做人、做老太太、做老头子,什么都做过了,所以是无始时来,很久远了。为什么这个生命会轮转,叫做轮回,要转动变化呢?是由无始时来,假有中间虚妄熏习,幻想构成,虚妄是想象力构成,慢慢练成习惯,习气了,虚妄熏习。内因力故,内在的为初因,旋转久了变成了一股力量,恒与身俱,所以这个我见一起来、我执一起来时,始终配合肉体的这个生命,有形的生命,两个和一的,本来就有。所以我们一睡醒了、睡眠的时候其实也有我执啊,何以说睡眠的时候也有我执?睡眠时好象无我,一叫你,或者一碰你,一打你,或者是高兴的事,马上就醒,我执还是摆在那里。那么睡眠时的我执在那里?只能说我执在睡眠,并不是说没有,我执进入到那个睡眠位,那个阶段去了。所以俱生我执,与生命俱来恒与身俱,跟生命,这个身体同时来的。不止这个身体,假设我们转身变成一条狗的话,只要抓住了,还是这个生命,所以你一碰狗,伤害到它的自我,它非发脾气不可,别的动物也是脾气大,因为我见重。所以始终不能得道的第一个就是我空不掉。比如我们在坐的很多打坐,比如气动啊,搞的天上地下闹了一辈子,还不是我在搞?始终我空不掉,什么都不是道,那是骗你玩玩的。自己骗自己玩玩,有功夫,还可以自己手上放光,放白气,还不是我玩的,假我在玩,所以这个我恒与身俱,叫俱生我执。这个与生命俱来的我,若真正把我执空得掉,就是修道所谓证得了初步的果位,所谓证果得道,得的那个东西?所以我经常告诉大家,不要以有所得心来求道,道的结果是无所得。无所得并不是没有东西,空的,你怎么达到空?做不到,达到了就得道啦。所以我们普通都以有所得心求无所得果,背道而驰,看起来自己好象很精进,努力用功,都是走的自我欺骗的一个路线。所以俱生我执这个东西很顽固,因此佛经讲,讲“无我”这句话容易,可是做不到啊。这个不是理论的,说我今天…算了,我无我,我懒得管你,那还不是思量意识上的分别心,那是自己安慰的,你没有证到无我。所以这个俱生我执不待邪教,不待人家教导你,教导一个孩子:“你有我啊。”你不要无我,不要等教育。及邪分别,这个邪字是错误的意思,不要错误的思想,不要错误的教导,所以这个我执是任运而转,只要有生命,它就存在。所以研究唯识的经常有人问:“那白痴呢?什么感觉有我无我?”他还是有我。乃至现在我们可以讲,一个人脑细胞已经死掉了,心脏还没有死,躺在那个病床上,等于植物了,西方称变成植物人啦,你说这个时候他有我没我?还是有我,不过你测验不出来,但还是有我的。这是俱生我执的道理,所谓任运而转,任运是跟着那个动力,只要生命有一点动能还存在,它就存在,故名俱生,这个意义所以叫做俱生我执。现在讲了我执的来源大概分两种,一种叫俱生我执,一种叫分别我执。

“此复二种。(俱生我执也分两种)一常相续在第七识。缘第八识起自心相执为实我。”俱生我执又包含两种内容,所以研究唯识是非常科学的,科学的道理就是分析的很清楚,逻辑的推想,一个字,一个观念不能含糊的,不能马虎的。不像修禅宗,不像讲般若,空,一句话就把他盖住了,你怎么空啊?学唯识的讲空是怎么空,空有很多种,虚空也是空,这个虚空不是没有东西啊,太空里还是有东西。还是理念上的空?还是虚空的空?还是这个房间里空间的空?空有很多不同啊,学唯识就不能笼统,不行。所以真正要研究佛学,尤其是对于逻辑,科学的头脑一定要清楚,像数学那样严密的头脑才可以研究真正的佛学。有时你连数字都记不住,这个理论包含几个道理?给我们一听…尤其我们中华民族的习惯,喜欢简单,“差不多了!”同印度人一样,所以佛经上动辄就十万八千,我常常说:你浑身有十万八千个毛孔,谁数过?哪知道?也许多两个,这只是大概数,印度人讲话有时同浙江杭州人一样,“这个东西多得不得了,有多少?”“莫老老。”莫老老不晓得是多少?这个莫老老就是多得不得了。所以俱生我执包括了两个,一个是常相续,只要这个生命一形成,一动,有了这个生命,这个我从此连续不断,所以叫轮回。那么这个我执含藏在什么地方呢?我们现在能够思想讲话,像现在大家在坐的清醒的,这是第六意识的作用,因为在思想、分别,这是第六意识的作用。在这个第六意识不起作用的后面,有个第七识,第七识不大起分别,可是若存若亡,它有这个东西。不是下意识,心理学里讲下意识,第六意识的背面。所以它是这个常相续的观念,它的作用在第七识里。所以我们讲唯识的名词第七识,不翻译,第七识翻译它是末那识,这是翻译其名词,因为很难翻译,故只将梵文翻音。末那的意思包括了俱生我执,包括了异熟,即变易而成熟,就是我执的意思。所以第七识有人简单地用中文代表,也就是叫俱生我执。这个我哪里没有呢?我们这个身体上都有。但如果从身体上割一块肉下来,一秒钟内这块肉还在跳,那个跳动的作用,还是第七识的我在发生作用。那这块肉掉下来痛不痛呢?痛。比如我们举一个医学例子,那一位道友告诉我,最近国外医学报道有个人的腿已经生病锯掉了,但他慢慢发现在感觉上这条腿还在痛、麻,其实已经没有腿了,但他的观念上还是有腿,在痛啊、麻啊、胀啊,很难过,非常难过。后来找到一个医生给他针灸,这个腿都没有了,可硬是难过,这个医生给他针灸,怎么个针灸法呢?在身体的上面,同那个(腿)穴道相通的,我们本来针灸的道理有:“病在下者其治在上,病在左者其治在右。”根据十二经脉。结果针灸后,他说:“好了,现在我不难过了。”这就发生了一个问题,你说他的腿明明锯断了,没有腿,可还有感觉?因此你就可以想到中国的武侠小说,那些武功高的人,这条腿锯断了,他功夫一条腿练着,还是同双腿一样的,那个自我作用,有没有这个作用呢?这就是科学问题啦,有这个作用。至少你可以看到断了指头或没有手的人,可以用嘴巴练习写字,写得一样好,还有人手什么都没有了,就用脚拿笔写字,还是写得很好,也可以做工,也可做事,有嘛。这个就是说,这个我执在第七识里头它还在。那么它的背后还有个东西,第八识阿赖耶识,“起(生起)自心相(认为这就是我的心)执为实我。”因此,无形中认为这就是我,我的作用,你看我这个力量多强啊,多顽固啊。所以佛法要修到无我,你打打坐在那里想想:“哎,算了,我一切看空,无我。”做的到啊?你幻想也做不到啊。你说无我,等一下坐久了腿发麻,你说那个屁股不是我啊?腿不是我啊?你劝它也做不到啊。为什么呢?这个我常相续,从无始来在第七识中,缘第八识,生起自心相的作用。不是你丢不开,不是你放不下,从无始来生命的那个习气,功能,很牢,抓的很牢,这就是这个作用。

第二个作用呢,俱生我执“二有间断(在第六识)。”第一个是永远存在,在第七识这个范围内是永远存在。那么我们也经常提到看到在历史上战争的时候,有很多,平常有时也看见,也有这种事,在战场上一鼓作气同敌人战争的时候,忠义之气,被打死了,人都不肯倒下来,不肯投降,尸体是站着的,很多啊,当过军人的这些事实都看过。历史上更多了,就是敌人打进来了,不愿意投降的,自杀了身体还站着,精神还象活着一样。满清入关时,这类的历史故事很多,结果敌人的将领看到这样的人,佩服,跪下一拜,我恭敬你,跪下一拜尸体就倒下了。(暂停一分钟)…投降了,就好了,这股精神,普通讲精神的作用,这是有的。比如在第二次大战抗战时,我们经常看到,在前方同日本人作战时,受了伤了,自己看到流血,这里已经裂个洞,不要倒下去,哎,非要攻过去才死,硬是打进去了以后,一看看,一笑死掉,倒下来。所以这个就是精神作用,这个是什么?是第七意识中间含藏,它永远存在相续。换句话说,常常我们去看生病的朋友,问问医生:“哎,你看他…?”医生说:“我看他还有希望。”“为什么?”“他求生的意志特别强。”这是一个决定的因素,他要活着,更想活着,再配合点医药就对了,就会救转过来。而有人硬要灰心了,就是不生病也会死的,灰心到极点绝对可以死掉。这是俱生我执的第一个作用,第二个作用的我执在第六识中,在我们现在的状态是可以放下的,这个是有间歇性的,在第六识“缘识所变五取蕴相”就象我们现在坐在这里,是第六识清醒地在起作用,分别心,是根据第六识变化的作用,生出色受想行识,到了眼睛就能看书,在耳朵注意就能听声音,这个我相,这个我执,缘五取蕴,五取蕴就是五阴了,五阴即色受想行识。心经上大家都晓得,为什么加一个取字呢?这个五蕴本身有一个抓住外面的功用,有这么一个力量,有这么一个习惯,所以又加一个字叫五取蕴,抓得很牢。这个第六识我们能思想分别增上缘五取蕴相,“或总”是五个:色受想行识,眼睛、耳朵、鼻子、舌头、身体感受同时起作用。“或别”或者单独,比如说我们诸位眼睛在看书时,就是眼睛的我在看,听话时是耳朵我在听,所以或总或别“起自心相”,心出来,自己感觉到,就是我自己心理的作用,认为这个就是我的作用,不错吗,普通认为这个就是我。这个我是俱生我执的第二种,它是有间歇性的,所以有时修道打坐感觉“我都空了”我说:好,现在我空了,有点相似,这是第六意识的俱生我执,间歇性地偶然一个空档而已,但你真正与生命俱来的俱生我执的常相续的观念你并没有空掉。何以证明呢?你只是做到定到自己的身体感觉没有了,自己觉得没有思想,好象无我了。哎,好象无我这个中间那个时候晓得:“这回对了,这就是道,哦!这回百分百对了,这一次没有搞错。”那就是常相续的我相。那个没有思想啊,不过我是用第六意识把它表达出来,其实他当时并没有这个作用。这要清楚,所以做工夫到达了这个空的境界,如果你智慧不清楚,你觉得你成道了,还是不行,所以要分析得这样清楚。

“此二我执细故难断。后修道中数数修习胜生空观方能除灭。”这是告诉我们做工夫,这种俱生我执,与生命无始以来的俱生我执,细故非常细,你自己检查不出来,所以这个切不断,空不掉。所以我经常碰到别的学佛修道的朋友,功夫很好,然后生病了,我说:“哎呀打一针!”“哎呦,我就是怕痛!”我就没有话讲,他功夫做的那么好,差不多快要乘空而去,在空中飞走的样子,结果打针那么细还怕痛,这不是很奇怪吗?那么他有没有道理呢?这是证明什么?俱生我执。这有什么痛?这是肉,不是我,割吧,你锯就锯吧,就这个样子。那么你说锯进去有没有反应?有啊,我知道,知道那不是我,那只是肉体,是属于我的,等于这个茶杯,属于我的,现在属于我用,毕竟它不是我。可是不行啊,所以讲,你看俱生我执非常细,你自己反省不出来,细故难断,很难修的断这个习气,要悟道之后修道,再修到后得智,根本智得了,证得空性之后,依空起修,得后得智起修修道的位置上,慢慢才修练自己,就是改变自己,修行就是改变自己,数数修习,慢慢地一次经验一次经验慢慢地练习,这一下能空到无我。比如我们学佛的都讲无我,都讲空,但人家讲你一句话,哈,气得不得了,若人家恭维你一句话,心里高兴地不得了,这都是自己的我在骗,还不知道呢。然后一大堆道理讲给人家听,头头是道,到了自己身上,道道是头,就完了。所以啊,这种习气的转变,你看啊,修道位置中数数修习。一步一步,一次一次,成功了失败,失败了又再来修过,这一下对了,对了又错了,哎呀,自己脸红起来了,又来吧,重新来过数数修习,然后胜生空观,胜义谛,也可以说你得到胜利了,你修成功了,生出来缘生空性,缘起性空,见到真的空了。我们这个版本是胜生空观,别的版本是缘生空观,不是胜字。到这个时候真正到空了,初步,方能除灭,才能把这个俱生我执除的了。所谓证到罗汉果,还是小乘的,因为我空了,法还是没有空。现在是讲俱生我执里的这两种,你们要记住,俱生我执,讲学理的。将来你们出去当老师,你们年轻,将来都是大师,佛学唯识大师,不管了,不做大师做小师也可以,出家的是法师,大法师、老法师、小法师等等。佛学理嘛就是这个样子。我执,分俱生我执和分别我执。俱生我执里有相续性的俱生我执和间断性的俱生我执,这个我执,我究竟几时才空得掉?修到见道以后的修道位中,慢慢练习断除的。你这样答复人家,法师,就可以解决人家的问题,你的问题呢?慢慢来,我要数数修习,哈!将来断。好了,第一个问题解决了,第二个问题(录音中断)

这个第六意识上的“分别我执亦由现在外缘力故非与身俱。要待邪教及邪分别然后方起故名分别。唯在第六意识中有。”这个文字很简单了。就是我们现在能够思想的叫做分别,我们现在想来想去,感觉坐在这里舒服不舒服啊?这个头闷不闷?那边一边听经,一边念咒,一边难过,是不是啊?头昏的照样昏,痛的照痛,肚子吃胀了还是照胀,饿了照饿,这种心理作用佛学名字叫分别心。这个分别心的作用是属于第六意识的范围,心和心体全部是第六意识的范围内。这种分别我执是亦由于现在,当下,外缘力故,身体也是外缘,外面所引起,非与身俱,并不是一定要跟着这个身体啊,什么道理呢?比如我们现在的第六意识的分别我执,现在是清净的时候,跟身体配合为一,它两个习惯了,生命一来就要抓一个东西。比如我们站在这里,坐在这里,如果不拿本书,不另外有个东西在前面,引诱你这个第六意识的注意力的话,叫你一个人坐在这个椅子上,坐三个钟头你做的到吗?不动,你是老修佛的居士,恐怕三、四分钟都坐不到,还想想太太下楼了没有?然后虽然不想动,屁股还是动一动,或者摇一下。但是若把你的第六意识给你引开,你就做到了。然后有个东西很威胁地摆在那个地方,或者有人拿枪指着你:“你动,动就枪毙!”定到那里了:“不要打(枪)!不要打(枪)!”你身体坐在这里几个钟头,累死了,都没有了,也不会累,也不会发麻,忘掉了。所以这个分别我执,亦由现在外缘力故,非与身俱,它并不是一定配合这个身体。而且这个要待邪教及邪分别,这个邪教现在讲是很坏的意思,歪路,有些哲学宗教是歪路,告诉你有个身体啊,我们所谓有个灵魂啊。像有些同学出去学什么东西,一听:“噢,这个老师、师傅…要问过菩萨,这个菩萨告诉他灵魂啊,这个灵魂动了…他的本事最高。”我说:“你不要迷信了!”我看得多了,一搞这些的人,他的学问本事就完了,错误知见,其实都是幻想境界,意识是道,不要加上这些帽子,更不要骗人,也不要自欺。这些都是要待邪教及邪分别,习惯啦,“哎呀,另外有个灵魂啊,可以做你的主的。”尤其是算八字看风水的,画符念咒拜菩萨的,“要问过菩萨啊,要问过祖师爷啊。”一听就完了。我年轻时不会这样,为什么呢?因为自己江湖跑多了,有些人要拜老师“哎,要问过菩萨啊。”我说“你问吧。”问菩萨还要天书,天书是菩萨写了字,准许传给我,然后再传。我说:“哎,好。”我很诚恳,结果我说这个天书写在哪里?什么纸呢?要土布,一块白布摆在菩萨面前烧,烧完了以后,那个上面有天书,写的字,上天或上帝菩萨答应了,传令到。好啊!好也!他不敢做主。我去买白布,土布,不是工厂里织的,两样的,是土法织布,织完后用米浆浆过的,我亲自跑去买,要八寸,还不是这种市寸、英寸,要鲁班尺,很古老的,木匠师傅那里有。跪了好几个钟头,做了好多手续,还画符念咒,符咒还烧在水里喝,我最怕不干净,可是为了求道,管他呢,喝就喝了,香灰什么都吃。然后烧吧,这块布。师傅站在蜡烛前面,不得了啊,香烟那个样子,看到就肃然起敬,起敬里头多加一个肃然,那是毛孔里出一个耸然,那个很严重。然后就诚诚恳恳跪着看啊,看那个布啊被两根铁钳撑着,蜡烛一点呼一下烧了,烧完了以后,一块方方布不掉下来,变成灰。上面象那个霓虹灯闪电一样闪闪,“哎哟,真的有字!”都成了灰了,这块布不掉,以前我很诚恳,非常诚恳,等到那个天书一出现,我想:“完了。”我说:“好!”站起来磕了头,我说:“师傅啊,我不学了。”“哎,现在上天已经答应了。”我说:“就因为它答应了,我不学了。”我当时初学东西,同你们不同啊。我不学了,我要学隐身法。我说:“这样,师傅,你站在前面,我拿着枪。”我当时当兵的,有手枪。我说:“我拿这个枪啊,你站在那里,你马上用隐身法走开了,我‘砰’地照你这个方向打一枪,打不到的话我再学。”他说:“哎,这不可以。”“不可以我就不学。”他说:“不要整了。”我说:“我还是叫你师傅,但我不学了。”我恭敬你。为什么呢?我们到底受过科学的洗礼,我已经懂了这个天书是怎么来的。他也搞的没有办法,讲了半天,我说:“明天再说了。”反正菩萨已经答应了,明天、后天传给我一样的。好,我马上自己跑去又买一块布,管他八寸,六寸,洋火一点一烧,还是有天书!你晓得什么道理?那个棉纱织的布,上面有米浆浆过,米浆燃烧后变成灰,被那个棉纱吃,所以那个棉纱还没有掉下来,而这个米浆灰还在一点一点慢慢燃烧,所以看起来各种各样,天书谁也不懂,又像英文,又像梵文,又像中国的古老字,你那里看得懂,所谓天书嘛。我当时一看就懂了这个玩意,而这个师傅他也不是骗我,他也不懂这个道理。这种东西我学得多了,还有些人在床上转起来,我都会转,站在那里授神拳,一念咒子,一身都动起来,要打孙悟空的拳就打,什么都回会啊,我一看,我也会啊,只有一个窍门,一懂就会。邪教,邪分别,都认为另外有一个我,都不是,都是人自己捣鬼,所以都属于分别我执。然后方起故名分别,这些都是第六意识的作用。好,这些研究懂了。

第六意识里二种“(此亦二种。)一缘邪教所说蕴相起自心相分别计度执为实我。”第一个,所谓不同的教理,学理告诉你,所说蕴相,这个在过去的印度,宗教哲学很多派,认为我们在打坐时离开这个肉体,在中国认为打坐离开了,头顶上出一个神,到观音菩萨那里去,自己也知道,到那还真看到你们坐在这里,真的,一点都没有假,可以修练到这个样子,叫做出神,这是蕴相,我执构成的。是可以离开肉体,但我没有空啊,是可以做到,不是做不到,那真是要气脉打通了,是可以出神。那么在正宗的大乘佛学讲这是错误的观念,一缘邪教所说蕴相,起自心相,起了自己心里现状的作用,用分别心,意识思想,自己种种的解释、推论、计度、猜想执为实我,换句话完全是心理作用。

“二缘邪教所说我相。起自心相分别计度。”告诉另外一个灵魂,这个灵魂很妙,有各种说法,有说我们的灵魂如阳焰,像光波一样,还有是说我们的灵魂睡着了才从这里出去,不睡时灵魂转过来,现在活着,是意识,所以做梦是灵魂出去,梦游啊。这种理论世界上多得很,“执为实我”这是一样的道理。

“此二我执(这两种所谓认为有我)粗故易断。”很粗,所以你们打坐修道,道理懂了,把这个观念不起心理作用,就可无我相,可以做到,这是很容易的,不一定非得果位,得道。你把道理通了,无我,管他!就是刚才讲,有人个性强的,精神旺的,真到自己要开刀切断手指头,“切吧。”在中国古代武功高的人有这个勇气的很多,现在的运动家有没有这个本事不知道了,那是两样,这个精神训练是两样。过去修武功的,“砍就砍吧,你砍吧,膀子你拿去吧。”就是这个道理。他可以做到粗,这是分别意思的作用,粗故易断。

“初见道时观一切法生空真如即能除灭。”第一步见道时,意识念头空了,见到空相,所以《心经》上观自在菩萨告诉舍利子:舍利子啊,诸法空相。意识一空,这个我也空,分别心不起作用。见道位时,观一切法,看到一切皆空,这个空,生空真如,生出了空的境界,好象真的空一样,所以叫做真如,即能除灭,这个分别我执的我啊,是要第六意识一空,见道位,见到空性的时候,就没有分别我执,见道位,不是修道位。…

现在讲到无我与空观,如何证到空性,那么可以得出一个结论,初步第六意识分别不生,分别不起了,就是大家习惯性地认为所谓无念,无妄想这个境界。这个境界里头要起见道位,见到空,假定分别不生,妄想不起,不起见道作用,没有见到空性作用,这个见不是眼睛看见的见,是智慧的了解,那不能说见道。换句话说,所谓见道,见到空性,这个空性是生空真如,好象真的道,是第六意识停止活动的作用,停止这个词不对,只好用这个名词,清静。那么见道以后,才起修道,因此你看唯识、禅宗、密宗都是一样,见道以后方能修道,修道以后所证得的空才是真空,叫后得智。所以初见道是见到基本的第六意识的空。那么再进一步说,第六意识空了,见到法空,生空真如,见到性空,这还只是见道位,见道不一定证到果了,而只是得到了准确了修道的路线。那么何以见道呢?必须第六意识分别作用不起,清净,证得性空,进而修道,再进一步是第七识的缘,第八阿赖耶识的毕竟空,彻底空,这是修道位。因此禅宗的五祖告诉六祖:“不见本性,修法无益。”那么也叫做修行嘛,没有见空性之前也叫做修行,那是修加行法。换句话,那是什么位置呢?修行的资粮位,即修道的根本,资本,小资本。那两个资本呢?就是福德资粮和智慧资粮,两种成就,才能修道,成道,成佛,大彻大悟而成就。所以修资粮位就像是我们滑稽的比方,有句土话:偷鸡要把米,修道修佛也是偷鸡啊,但是这把米是福德资粮和智慧资粮做根本,这把米都没有,就想偷鸡,就想成道?做不到,一定的。这个道理我们知道了。

“如是所说一切我执自心外蕴或有或无。自心内蕴一切皆有。是故我执皆缘无常五取蕴相。妄执为我。”最后是理论上的结论。如是所说,照上面这个理论归纳起来的一个结论,一切我执,一切众生所有的我执,自心外蕴,那么我执分两种,有自己心所生的,放射到外面,所有的五蕴,就是我们生理和心理或有或无,有时候存在,有时候自己忘记了,好象没有,妄生无我一样,外在已成。内在方面呢?自心的内蕴呢?自心内蕴一切皆有,随时随地在六道轮回中,在任何时、地这个我执都存在,就是这样一个结论,我们了解了。是故即所以,我执怎么来的呢?皆缘无常五取蕴相,都是我们平常学理不明白,心在攀缘,一切无常的当成真常,五蕴皆空空不了,随时在抓着,抓这个五蕴,不在思想就在感觉上,不在执着就在感觉,自己心理作用去抓它。妄执为我,所以虚妄构成这个我相。

“然诸蕴相从缘生故是如幻有。妄所执我横计度故决定非有。”这又是一段结论,若上面的小结论我们懂了,然诸蕴相,就是我们的五蕴是从缘生,也是不实在的,因缘凑合兜拢来。比如受蕴,现在天气凉了,靠窗子的人觉得凉点,中间的人觉得热点,大家的感受不同,为什么这边觉得凉,这边觉得热呢?因为从地位的中间来说,这边是靠窗的,外缘所感,从缘生故,所以是如幻有,有是有,但不真实,偶然的,暂时因缘所生,暂时的存在,偶然的存在,毕竟不能永恒,不是不变的,所以叫做幻有。妄所执我,至于我们分别意识妄想所生,认为有个我在想,比如你们修道打坐,坐起来觉得最困难的是思想停不掉,对不对?这个思想怎么能停?很多人问:“老师啊,我们这个思想停不掉,怎么去停它?”我说:“没有办法。”“哎,老师怎么不答复。”我已经答复了嘛:没有办法。如果有一个办法,那还是思想,所以你不需要找方法,对不对?你说找一个方法给你,可以啊,我如果不讲真话,骗你的,给你一个方法,很多啦,那方法很多。但那不过是说把你这一手拿的东西哄到那一手来。“你看,你空了没有?”“嘿,这个对,空了,空了!”那手还拿着呢,世界上的笨人要这样哄的,他就高兴了。实际上给讲老实话,没有办法,也不要办法,放下就是。所以这个叫妄想,妄所执我,因为你自己的心,自己跟自己捣鬼,横计度故,横生知见,在推想,决定就是确定告诉你,空的,本来空,你说本来空,“是啊,我就是空不了,所以教我一个法子。”我问:“你求什么?求空?空还有法子啊!”可是你这样跟他讲,他不懂,很失望,悻悻然而去啊。“好好,你明天来,吃三天素,洗个澡,拿个红包来,我再教你。”豁!那高兴极了,我红包也哄到了,然后随便教他个法子:“你去念个咒嘛,轰不楞瞪…,离个楞瞪…你念一万遍就会空掉。”好,他拼命去念,“轰不楞瞪…”,他求空嘛,他结果坐在那里:“轰不楞瞪…”,你看好玩吧,世界上的法门多得很。其实你懂了道理,道非常简单,道在那里?道不在老师那里,也不在教授那里,都在你自己那里。很简单,空吗,很简单,空就空嘛,不要另外用个方法,用个方法已经不是空了。所以决定非有。

“故契经说”,它本身的著作是个论,是后世菩萨做的,契经是佛说的经典。佛经上说:“苾刍当知。世间沙门婆罗门等所有我见一切皆缘五取蕴起。”佛说的话,最后引证,用佛说的话做结论,佛告诉比丘出家人,说为什么出家?为了专心意志求道,放弃了世间一切的观念、是非人我,一切摆脱了,专修,所以叫比丘,能够了生死的才叫比丘,就是我们中国人叫和尚,女的出家叫尼姑。在梵文,男的叫比丘,女的叫比丘尼,尼是梵文,代表女性。所以佛告诉苾刍:苾刍你们当知,世间上一切沙门,注意,佛教真正出家的比丘不应该称沙门,沙门在印度梵文里是指修道的人,不管在家、出家,凡是专门离开世俗到山林里专修的都可以称为沙门。婆罗门是另外的印度第一阶级,是一个宗教,也是印度社会第一流阶层的人。世间一切沙门婆罗门,他们代表了宗教,代表了所有印度的学派和哲学家等,他们的所有我见的思想,印度的这个理论多得很,宗教哲学在几千年前的印度是最发达了,各种各派,各种修行的方法都有,所以佛做了总结论,告诉弟子们:他们所有的我见怎么来的呢?我的观念?一切皆缘五取蕴起,都是因为自己的五蕴,色受想行识不能空,空不掉,就找个有,始终认为有道可得,有法可成,有我可求,佛法非此论。这是上面一段,根据这个理由下面开始假设,就是护法菩萨们,世亲菩萨们等的思想,加上玄奘法师把各家的思想累积起来:

“实我若无云何得有忆识诵习恩怨等事。”假想有人提个问题:好,根据佛法所讲本来一切众生无我,没有一个我们所想象的我,我们众生求道还是为我而求,修道为我而修,假使修了半天,对无我的道理不了解,何必学佛?这太可怕了,实在一个东西都没有,实我假使无我的话,现在就有我啊?云何,为什么现在有我,过去的事情想得起来啊,那是我在想啊。忆识,有意识的作用,能够思想。诵习,过去读过的书,背过的,几十年一想就记得,像你们学外文的,英文为什么那么好?因为二十六个字母背的,慢慢练习会了,那个字母永远也不会忘记啊,诵习的习惯来的。还有恩怨等事,这两个字最分明,几十年前我当小孩的时候,哪个对我好,几十年都不忘,这是恩,怨,当时有人笑我或骂我,几十年也忘不了,这恩怨两个字抓的牢牢的。如果能作到:“佛说原来怨是亲。”这是引用苏曼殊的诗,那个怨亲平等,泯怨,没有嗔恨心,没有是非心,那是学佛真的道路。所以恩怨两个字是非嘛,有一点不高兴,埋怨的不得了,恨的气死了,这个气死了就是怨恨心。若这个东西一点都不能动摇,自己还谈什么修行?那不是活见鬼吗?那不应叫修行,改个姓姓活,名字就叫活见鬼。真做到了“佛说原来怨是亲”怨亲平等。所以假设说无我,我们现在的作用,人类的习惯,我们现在的宿习,的确有忆、识、诵、习、恩、怨等等,这个心理的现状硬是有这个作用啊,这是问题,下面答复这些问题:

“所执实我既常无变。后应如前是事非有。前应如后是事非无。以后与前体无别故。”照你的观念认为,的确我们这个生命另外有个我了?除了这个身体以外,另外有个我,争论,讨论这个问题。就像同学会、辩论会中两派的理由,照你这一派观念,你认为有我,实在有个我,既常无变,而且你认为这个我是永远存在的,与天地同在,无所不在,永远不变,一万年都不变,既常无变,后应如前,你那这一生生理的作用,生活的经验,那么后面的我同前面的我应该一样,你几十年后的思想同七、八岁、十一、二岁的那个思想、感觉境界应该一样啊,因为这个我是不变的,后应如前,而且你几十年以后的事情也应同几十年的经验一样,可是事实不是啊。我们跟着年龄、时间的变动,虽然记忆是一样,但我们回想年轻的时候,比如在座的人回想自己小时候出生时那个家庭的样子,不用讲一想就想起来,第六意识的影像就出来了,对不对?你小时候家的样子都可想起来。哎,你说:“我完全想起来。”你现在是后来想前面是一样的吗?不一样,是那个影像,到底不是一样,可见无常,不真实,变去了。所以假使这个我是不变的,既常无变,那么后应如前,后面一想前面,应该是同当时的情况一样一样,事实不然,不一样。就象我们前一个钟头坐在这里讲,现在是第二堂开始,想想前一个钟头我所讲的话,再想出来影像还是两样,变去了,可见这个我在变动。所以说假设你认为这个我是恒常不变的,后应如前,后面应该同前面一模一样,可是不一样,是事非有。可见你认为这个我是永恒存在,事实上是不通的,没有这个道理,是事非有。这是一个科学的论点,你可以去调查,实验,可以拿录影,录音,完全两样,是事非有。你说录音机录的音,我最怕听了,他们常常放给我听,我:“哎,关掉!”因为自己听自己那个声音,真是讨厌,难听,我自己听就象公鸭子在叫一样,我说:“这是谁的声音,那么难听!”他们故意恭维我,说:“老师啊,好听的很啊。”我说:“去!关掉,关掉,我受不了。”自己看自己照片,越看越讨厌,怎么长成这么一个死像,哈!真不喜欢,是事非常。同样的,前应如后是事非无,前面的事应该同后面一样,换句话,后面的未来的事实都是前面构想出来的,这是相反的两面。“明天我要去看谁?”今天我有一个动机了,或者坐公共汽车去,或者乘记程车去,经过那里,那里,这些想象就是前了,明天照我的这个计划去做,也是达到目的,差不多,是事,并不是没有,是有啊。这个前后中间,我与无我不是断见的空,也不是胜义有,以后与前体无别故,所以拿时间分阶段来讲,前面同后面是一体的作用,前后是人为意识分别,时间的差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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