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来的人终于还是来了，这一日夜间，清风自外赴宴归来，就见家里四目犬被赶在院内值夜，而憨丫也被关在了卧房外。清风见状皱了皱眉，忙进了内室，出乎少年人意外的是，易氏衣裳正齐整地垂首立在屋内一角，而室中央则有一位中年男子搬了张椅子跷着二郎腿斜坐着。

见清风归来，易氏欲上前福礼，被清风一个凝眉止住，易春瓶这才察觉差些在外人面前露出马脚，于是照着平日清风嘱付地与清风介绍道：“表弟怎么回来的这么晚？这位就是我常对你说的潘先生！”

清风故作不屑“哦”了一声。

坐在椅子上的中年人却不奈易氏唇舌，当即站了起来，便直声与清风道：“你就是春瓶的表弟杜千。”

清风抱了抱拳道：“好说，听家表姐说过潘先生是位很本事的人，杜千早有意与潘先生结交，只是潘先生平日繁忙的很，一直没有这个机会。”

潘牙哼了一声道：“你小子好大的口气，敢我面前出言不逊，以为以你一点能耐就可以和我平头论交吗？”

清风自进屋后，便将那潘牙仔细打量，就见对方尖脑袋，大蒜鼻，一张瘦脸好似用牛油泡过的一样，油光锃亮，身形倒是颇高，并不亚与清风，但脚底轻浮，双肩不稳，被清风一眼看出没有多少内功底子，外门功夫更是谈不上，比之当日的白姥妪差的太远，看来这叫潘牙的家伙仅是兰香观里一名走卒而已。

清风看在眼里，脸上却佯装在潘牙质问之下换了一副神情，一面打了个酒嗝推说自己才刚喝了酒，语言中多有得罪，一面命易氏在房中摆酒，招待潘牙。

自从清风做了众泼皮的首领，差不多日日都有宴请，时时在易家招待客人，所以家里的酒食准备的甚多，何况易氏又畏惧潘牙，所以手脚越发勤快，不多一会儿功夫，便将酒菜准备好。

清风料的不错，那潘牙并不是兰香观里正式弟子，并未得传武艺，仅有一点点的小法术也是从观里道士与白姥妪那里巧学来的。他至今还挂着九江城里香烛店掌柜的名号，之所以叫称自己为潘牙也为的是在做香烛生意之前，还是一名下三滥贩卖人口的人牙子。潘牙以此发家，过后竟廉不知耻的干脆以此为名，照他的意思是在夸奖自己巧舌如簧，生意玲珑，十分会经营算计。

清风请潘牙喝酒，又摆出美食，虽然都是不值当的东西，可正投了潘牙爱占便宜的性情，加上酒桌上清风极力奉承，一旁易氏连带着恭敬，哄的他心情大好，当时改了气色，对清风道：“易娘子说你生性聪明，是个会经济有胆气的少年人，今天看来果然不错。你到了九江城才没多久，便将城里两帮地痞收为己用，的确有些手段和本事，是个可造之才！”

清风见话已入港，忙上前为潘牙斟了一杯酒，并借假醉酒口里大声道：“潘先生请放心，春瓶姐姐已对我说了，潘先生您是当世高人，我杜千在家乡犯了事归不得家，正落得一身轻，潘先生有什么事尽管吩咐，我这里也借先生这座高台好学着人往上走，得些本事！”

潘牙点了点头，但好似还是有些不放心，又追问一句道：“听说花家四郎力气不小，你能将他打败，可是以前曾学过武。”

清风早料到他会有此一问，便将预先准备的答道：“先生猜的好准，我的确在十四岁时曾被一位游方和尚教过几天功夫，那位大师还曾说过要收我做弟子，可没想到忽然音信全无，致使我拳脚只练了一半，如今想来好不可惜！”

潘牙吃了一惊，赶忙道：“什么样的和尚？可有说是哪个门派的？”过后，又补了一句道：“可是少林寺的和尚？”

清风笑道：“先生说岔了，我当日也曾这样问过教我的那位师父的，哪知却被他一顿大骂，说少林寺和尚的本事怎么能与他相比！还说他的本事远不止拳脚，因看我资质不错想收我做个关门弟子，说日后我要是有出息连天上神仙都有的做！哦，对了，他有说自己是什么五台的和尚，就不知道是不是五台山？”

说完这番话后，清风故意举起酒杯一饮而尽，拍着大腿连叹可惜，眼角却在留意潘牙的神情。果然对方在听自己说出五台和尚后，脸色一阵变化，虽然看不出什么好，但先前的惊异却已去了好些。

酒过三巡后，潘牙便问了清风好些不相干的事，清风知道对方是在考他的来历，因是事先都准备好的，当下一一作答，没有露出一些马脚。如此直被潘牙问了一个多时辰，这才撤了酒席。

临行前潘牙与清风道：“你这小子不错，即有勇又有智，是个堪用的人，如今我这里正缺人手，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不过话要说在前头，我要你做的事可都不是能见的光的，事后反悔是有死无生的事，这些你表姐应该和你交待过，但这番丑话我还是要说在前头。”

清风拍着胸脯道：“先生放心，我年纪虽还轻但也知道这世上人分两等，一等就是猪狗一般待宰的羔羊，一等就是专吃羊的虎狼，人活一世为的就是开心快活，有那么多顾忌和害怕还能成什么事！”

潘牙笑道：“你这话说的虽然不尽对，但意思上倒也不差，既然你有这胆色，那好，过两日我就来找你，到时就看你手底是不是真如你说的这么硬了！”说罢，也不举步，而是将袖一抖，唿哨一声人影已是不见，再听窗棂上“当”的一声作响，不知何时窗户已然大开，夜风拂动，好似有人翻窗而起的痕迹。

易氏被潘牙用此法吓过好些次，当时见潘牙又凭空不见，惊的周身一阵乱抖。清风看在眼里不屑道：“你怎么说也跟我在一起修行了一个月，怎么连这一点小小的障眼法也看不穿！哼，姓潘的不过得了个旗门符篆之类的小术就想在我面前立威吓人，真是笑掉人大牙！”说着，走近窗户指着窗台与易氏道：“你来看，连脚印都在这里呢！这姓潘的连个半人高的窗台都不能一举翻过，简直和草包废物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