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心错译纪伯伦《先知》（三）

（无穷江月）

 

《先知》为受过西方教育的黎巴嫩作家纪伯伦所著的长篇散文诗，文中随处可见对生命生活的关怀，对心灵的感悟，富含哲理，充满诗意。冰心于1931年把它翻译成中文，这个版本成为影响最大的版本。我先接触英文原本，后来因为好奇而对照冰心的译文，发先了许多翻译错误。以前曾列举了第一章的四条错译，最近又读了一遍，继续把其他章的主要错译也找出来。虽然现在已经有其他译本，但冰心的译本影响最大，因而指出其错译可能还是有意义的。

 

《先知》一共有28章，第一章（船来了）为引言，交代先知亚墨斯达法即将离开生活了12年的城市时的内心世界，最后一章为告别，中间26章为他就26个题目所发表的见解，内容涵盖爱、婚姻、孩子、施予、饮食、工作、悲喜、房子、衣服、买卖、罪与惩、法律、自由、理性与激情、痛苦、自知、教育、友谊、谈话、时间、善恶、祈祷、享乐、美、宗教、死亡。

 

 

 

悲喜

本章提要：悲喜同体，不可分离。

本章语录：“去除面具的悲哀便是欢乐。”

 

15

原文：

And is not the lute that soothes your spirit, the very wood that was hollowed with knives?

 

冰心译文：

那感乐你的心神的笛子，不就是曾受尖刀挖刻的木管么？

 

纠错：

lute音译成鲁特琴或琉特琴，是拨弦乐器，与琵琶、吉他同属一类，一般为木制。但与吹奏的笛子根本不属一类，笛子一般为竹制。把lute译成笛子，原因可能是把它看成flute（笛子）了。其实只要能愉悦神情，是什么乐器本来不太重要。但是，因为后面还有木制材料，无法自圆其说，因为笛子总让人想起是竹管做的。所以还是回到琴上来，如果不译成鲁特琴（知道鲁特琴为何物的人不多），可以译成琴瑟。冰心在后面“宗教”一章中把它译成琵琶，比较接近。建议译成：那抚慰心灵的琴瑟，不就是从被刀刻空的木块来的么？

 

 

 

房屋

本章提要：房屋不但可以居住，还可能陷阱，不要被束缚在里边。

本章语录：“你们的房屋是更大的躯壳”；“你们的房子不应当是锚，而应当是桅”；“你们不应住在死人为活人建造的坟墓中”。

 

16

原文：

Have you peace, the quiet urge that reveals your power?

Have you remembrances, the glimmering arches that span the summits of the mind?

 

冰心译文：

你们有和平，不就是那表现好魄力的宁静和鼓励么？

你们有回忆，不就是那连跨你心峰的灿烂的弓桥么？

 

纠错：

这两句问房屋中可有和平和记忆。从译文中很难看出和平、记忆与其他词语的关系。这是因为没有跳脱英文原句结构所致。索性按中文的文法重新构句。建议译成：和平是显示力量的平静冲动，你们可有这和平？记忆是连接心灵山峰的虹桥，你们可有这记忆？

 

 

17

原文：

It lulls you to sleep only to stand by your bed and jeer at the dignity of the flesh.

It makes mock of your sound senses, and lays them in thistle down like fragile vessels.

 

冰心译文：

他催眠你，只须站在你的床侧，讥笑你肉体的尊严。

他戏弄你健全的感官，把它们塞放在蓟绒里，如同脆薄的杯盘。

 

纠错：

第一句，只须应改为只为。It 指房屋里的安逸，改他为它。建议译为：它催眠你，只为站在你的床侧，讥笑你肉体的尊严。

第二句，thistle一般译为蓟绒，可着蓟绒是好东西还是坏东西，与器皿（杯盘）是什么关系，一般人就很难理解了。在我看来，蓟绒是作者随手掂来的杂草，有名无名都没关系，不如就译成杂草。第二句建议译为：它戏弄你健全的感官，把它们像脆弱的器皿般丢弃于杂草丛中。

 

18

原文：

You shall not fold your wings that you may pass through doors, nor bend your heads that they strike not against a ceiling, nor fear to breathe lest walls should crack and fall down.

 

冰心译文：

你们不应当为穿门走户而敛翅，也不应为恐触到屋顶而低头，也不应当为怕墙壁崩裂而停止呼吸。

 

纠错：

fear to breathe意为害怕呼吸或不敢呼吸（还活着），而不是停止呼吸（那可是死人了）。建议译为：你们不应当为了穿过房门而收敛翅膀，不应当为了避免撞到天花板而低头，也不应当为担心墙壁崩裂坍塌而不敢呼吸。

 

 

罪与罚

本章提要：人性中有神性，也有侏儒性，善与恶不能截然分开。两者都了解了，才能理解罪与罚。受害者并非全无责任，受罚者并非都是作恶者。

本章语录：“当你们中间有人跌倒的时候，他是为了后面的人而跌倒，是为绊脚石而发出警告。他也是为前面的人而跌倒，因为前面的人虽然健步前行，却没有挪开绊脚石。

 

19

原文：

And that the corner-stone of the temple is not higher than the lowest stone in its foundation.

冰心译文：

也要知道那大殿的角石，也不高于那最低的基石。

 

纠错：

corner-stone指的是建筑物两面墙交界处、靠近地面、刻有纪念内容的石块，属于墙壁的一部分，相当于奠基石。中文中的奠基石更可能与墙壁分离，而在地面上。冰心把它译为角石，是直译，但角石为生造，一般人不理解。还是译为奠基石吧。这句建议译为：寺庙的奠基石也不高于那最低的地基石。

 

另外，我对这句原文有些疑问。不管是东方或西方的奠基石，都是靠近地面而露出地面的，而最低的地基石肯定是在地下的。所以奠基石肯定高于最低的地基石。可能是原著的笔误，把低写成高了。试改：寺庙的奠基石再低也不低于那最低的地基石。基本意思是善恶相去不远。

 

 

法律

本章提要：人们乐于立法，更乐于破法。

本章语录：“向着阳光走去的人，地上的阴影哪能栓得住？”

 

20

原文：

What of the ox who loves his yoke and deems the elk and deer of the forest stray and vagrant things?

What of the old serpent who cannot shed his skin, and calls all others naked and shameless?

 

冰心译文：

对于那喜爱羁轭，却以林中的麋鹿为流离颠沛的小牛的人又当如何？

对于自己不能蜕脱，却把一切蛇豸称为赤裸无耻的老蛇的人，又当如何？

 

纠错：

原文中只讲动物（牛、蛇），没有人。没必要在译文中加入人。建议译为：对于那喜爱羁轭，却以林中的麋鹿为流离颠沛的牛，又当如何？对于自己不能蜕脱，却把其他蛇称为赤裸无耻的老蛇，又当如何？

 

 

21

原文：

People of Orphalese, you can muffle the drum, and you can loosen the strings of the lyre, but who shall command the skylark not to sing?

 

冰心译文：

阿法利斯的民众呵，你们纵能闷住鼓音，松了琴弦，但有谁能禁止云雀不高唱？

 

纠错：

禁止就是不让的意思，后面不能再用不字了。建议译为：阿法利斯的民众呵，你们能闷住鼓音，松了琴弦，但有谁能禁止云雀高唱？

 

 

自由

本章提要：所谓自由是最坚固的锁链，所谓最自由者把自由当羁轭镣铐穿戴。超脱羁绊生命的白日忧虑、夜晚需求，才是真正自由。

本章语录：“如果要废黜暴君，先摧毁他建立在你们心中的宝座。”

 

22

原文：

You shall be free indeed when your days are not without a care nor your nights without a want and a grief,

But rather when these things girdle your life and yet you rise above them naked and unbound.

 

冰心译文：

当你们的白日不是没有牵挂，你们的黑夜也不是没有愿望与忧愁的时候，你们才是自由了。

不如说是当那些事物包围住你的生命，而你却能赤裸地无牵挂地超腾的时候，你们才是自由了。

 

纠错：

第一句和第二句的情况是不一样的，但其结句却译成一样：你们才是自由了。这样就看不出来后者对前者超越的意义。第一句中shall代表愿望（应当），这个意思要体现出来。第一句，你们才是自由了，改为你们应当自由。第一句，句首加：与其说（与其说，当你们的白日……）,与第二句句首的不如说相对应。第一句、第二句，你和你们混用。根据上下文，着些话是说给众人的，还是都用你们吧。建议译为：与其说，当你们的白日不是没有牵挂，黑夜也不是没有愿望与忧愁的时候，你们应当自由，不如说，当这些事物包围住你们的生命，而你们却能赤裸地无牵挂地超脱的时候，你们才是自由了。

 

23

原文：

And how shall you rise beyond your days and nights unless you break the chains which you at the dawn of your understanding have fastened around your noon hour?

 

冰心译文：

但若不是在你们了解的晓光中，折断了绕结你们昼气的锁链，你们怎能超脱你们的白日和黑夜呢？

 

纠错：

照搬英文句法，结果译得很纠结。建议译为：你们在知识的黎明时用锁链缠住知识的正午，若不砸碎锁链，怎能超越昼夜？

 

 

24

原文：

And what is it but fragments of your own self you would discard that you may become free?

 

冰心译文：

自由岂不是你们自身的碎片？你们愿意将它抛弃换得自由么？

 

纠错：

第一句说自由是自身的碎片，第二句问是否愿意将它抛弃换得自由。既然是自由了，还怎么抛弃换自由？fragment意为不完整的部分，如果认为它不重要，可以译为碎片；但如果没有这种否定的意思，还是译为一部分。我对原文的理解是，不值得抛弃自身的一部分而换得自由。建议译为：你们想要丢弃以换取自由的，难道不正是你们自身的一部分吗？

 

25

原文：

And if it is a despot you would dethrone, see first that his throne erected within you is destroyed.

冰心译文：

假如那是个你们所要废黜的暴君，先看他的建立在你心中的宝座是否毁坏。

 

纠错：

destroyed译为毁坏，还是摧毁？建立在你心中的宝座，需要你主动地去破坏，即摧毁，而不是毁坏。毁坏，没有这种主动性力量。建议译为：如果要废黜暴君，先摧毁他建立在你们心中的宝座。

 

 

理性与激情

本章提要：理性与激情是心灵航行的舵与帆，两者不可偏废。

本章语录：“理性没受牵制，是禁锢的力量；激情不加收敛，是自焚的火焰。”

 

26

原文：

For reason, ruling alone, is a force confining; and passion, unattended, is a flame that burns to its own destruction.

 

冰心译文：

因为理性独自治理，是一个禁锢的权力；热情，不小心的时候是一个自焚的火焰。

 

纠错：

ruling alone意为像独裁者那样不受牵制地统治；译成独自治理，好像是自治的意思。unattended意为不加看管；译成不小心的时候，不到位。建议译为：理性没受牵制，是禁锢的力量；激情不加收敛，是自焚的火焰。

 

27

原文：

And let it direct your passion with reason, that your passion may live through its own daily resurrection, and like the phoenix rise above its own ashes.

 

冰心译文：

也让心灵用理性来引导你们的热情，让它在每日复活中生存，如同大鸾在它自己的灰烬上高翔。

 

纠错：

phoenix为西方神话中的不死鸟，寿命500年，集木自焚，然后浴火重生。现多译为凤凰。其实中国神话中的凤凰与不死鸟根本不是一回事，本来也没有浴火重生一说。郭沫若作《凤凰涅槃》，首次说凤凰浴火重生，其实是把西方不死鸟搬到凤凰身上。从此，phoenix也就译成了凤凰了。老郭的影响力大啊！一首诗颠覆千年神话，但木已成舟，只好这样搅混下去了。冰心把phoenix译成大鸾，其实鸾也是凤凰的一种，只是没人追随这种说法。既然有郭沫若的凤凰在先（1924年），就没有必要译成大鸾了（冰心于1931年）。所以，还是回到不死鸟或凤凰吧。rise基本意为往上移动，如上升、复活，具体译本文根据上下文而定。如果是从地上移到天上，是飞；如果是从死到活，是复活。这里因为是从灰烬中来，应译为复活、重生。本来用高翔替代复活，也可以算是再创作吧；如果不是大鸾这个生词，我也就不纠正了。这句建议译为：也让心灵用理性来引导激情，让激情通过每日复活而生存，如同不死鸟从自身的灰烬中重生。

 

 

痛苦

本章提要：痛苦与快乐一般奇妙，痛苦是治病的苦药。

本章语录：“它（痛苦）是你们体内的医生治疗病体的苦药。”

 

28

原文：

And could you keep your heart in wonder at the daily miracles of your life, your pain would not seem less wondrous than your joy;

And you would accept the seasons of your heart, even as you have always accepted the seasons that pass over your fields.

 

冰心译文：

倘若你能使你的心时常赞叹日常生活的神妙，你的苦痛的神妙必不减于你的欢乐；

你要承受你心天的季候，如同你常常承受从田野上度过的四时。

 

纠错：

the seasons of your heart意为心中的季节，不知道为什么要译成心天的季候。心天是个生造的词。顺便把其他地方也弄得顺些。这句建议译为：倘若你能使你的心一直赞叹日常生活的奇妙，那么苦痛带来的奇妙必不减于欢乐带来的奇妙；你会接受心中的季节变化，就如你已经接受了田野上的四季轮转。

 

 

友谊

本章提要：友谊不因不言的消失，不因离别而模糊。

本章语录：“当朋友向你吐露心声时，你不怕说出心中的‘不’，也不隐瞒心中的‘是’”；“如果他必须知道你的潮落，那么也让他知道你的潮涨”。

 

 

28

原文：

Your friend is your needs answered.

 

冰心译：

你的朋友是你的有回答的需求。

 

纠错：

这是什么意思啊？照搬英文句法，让人难以理解。还是换成中文的说法吧，建议译为：朋友对你有求必应。

 

29

原文：

When your friend speaks his mind you fear not the "nay" in your own mind, nor do you withhold the "ay."

And when he is silent your heart ceases not to listen to his heart;

 

冰心译文：

当你的朋友向你倾吐胸臆的时候，你不要怕说出心中的“否”，也不要瞒住你心中的“可”。

当他静默的时候，你的心仍要倾听他的心；

 

纠错：

这两句的语气是陈述，不是指令。把所有的要字删掉，或改成会字即可。建议译为：当朋友向你倾吐胸臆的时候，你不怕说出心中的"否"，也不会瞒住心中的"可"。当他静默的时候，你的心仍在倾听他的心。

 

30

原文：

For what is your friend that you should seek him with hours to kill?

Seek him always with hours to live.

For it is his to fill your need, but not your emptiness.

 

冰心译文：

你找他只为消磨光阴的人，还能算是你的朋友么？

你要在生长的时间中去找他。

因为他的时间是满足你的需要，不是填满你的空腹。

 

纠错：

第一句中with hours to kill，意为消磨光阴，没错。第二句中with hours to live，意义相反，最好译成充实时光，而不是译成：在生长的时间中。emptiness意为空虚；译成空腹就太坐实了。建议译为：你找他只为消磨光阴的人，还能算是你的朋友么？你找他是为了充实时光。因为是他的时光满足你的需要，而不填补你的空虚。

 

 

时间

本章提要：时间永恒，如生命，时间不断裂，如爱。

本章语录：“让今天带着记忆拥抱过去，带着希望拥抱未来。”

 

31

原文：

Yet the timeless in you is aware of life's timelessness,

 

冰心译文：

但那在你里面无时间性的我，却觉悟到生命的无穷。

 

纠错：

timeless，timelessness意为不随时间改变，中文中已有现成的词，叫做永恒。无时间性和永恒相比，显得很生造。在另一处译为无穷，与永恒的意思比较接近。译文中的我，却是原文中没有的。建议译为：但你心中的永恒，却悟到了生命的永恒。

 

32

原文：

And that that which sings and contemplates in you is still dwelling within the bounds of that first moment which scattered the stars into space.

 

冰心译文：

那在你里面歌唱着、默想着的，仍住在那第一刻在太空散布群星的圈子里。

 

纠错：

按我的理解，这句的意思是心灵中有巨大潜力，其能量堪比宇宙大爆炸第一瞬间的能量。first moment which scattered the stars into space，应当是指把群星散发到太空的宇宙大爆炸第一瞬间。《先知》发表于1924年，那时正是宇宙大爆炸理论正在逐渐形成之时。估计当时除了少数物理精英外，很少人知道这个理论。我只能假定纪伯伦当时也听说并接受这个理论。Bounds意为界限，当然也有圈子之意。但译成圈子，便丢失了宇宙的大气派。这句按原句型翻译过来，都会让人难以理解，不如大胆重构。建议译为：那在你体里歌唱着、沉思着的力量，也是那在宇宙第一瞬间将群星散发到太空的力量。

 

 

祈祷

本章提要：在痛苦、需要时祈祷，也要在快乐、满足时祈祷。让祈祷成为纯粹的喜悦的交流。

本章语录：“你们在痛苦和贫乏时祈祷；希望你们快乐和富足中也祈祷。”

 

33

原文：

For if you should enter the temple for no other purpose than asking you shall not receive.

 

冰心译文：

因为假如你进入殿宇，除了请求之外，没有别的目的，你将不能接受。

 

纠错：

除了请求之外，没有别的目的，这种说法会把人绕晕的。简单点：只为请求。建议译为：因为假如你只为请求而进入庙宇，你将不能如愿。

 

 

享乐

本章提要：享乐是追求的过程，而不是追求到的结果。

本章语录：“它（享乐）是深处对高处的呼唤，但不是深，也不是高。”

 

 

34

原文：

It is a depth calling unto a height,

But it is not the deep nor the high.

 

冰心译文：

是从深处到高处的招呼，

却不是深，也不是高。

 

纠错：

这章的要点是，享乐是追求某种结果的过程，而不是其结果。过程有方向性。深处对高处呼唤，有方向。从深处到高处的招呼，那是到处打招呼了。到字应改为对字。建议译为：它（享乐）是深处对高处的呼唤，却不是深处，也不是高处。

 

 

告别

本章提要：离别是为了聚会，离远了反而看的清楚。

本章语录：“若不相远，怎能相近？”

 

35

原文：

We wanderers, ever seeking the lonelier way, begin no day where we have ended another day; and no sunrise finds us where sunset left us.

 

冰心译文：

我们这些飘泊者，永远地寻求更寂寞的道路，我们不在安歇的时地起程，朝阳与落日也不在同一地方看见我们。

 

纠错：

安歇的时地，应指安歇的时间和地方。不在安歇的时间起程，是对的，因为安歇过后起程，已经是不同的时间了。不在安歇的地方起程，就不对了。穿越啊？ begin no day where we have ended another day意为：我们在一个地方停歇的时间不跨过前后两天的界限。或者说，今天在一个地方停歇，不要等到明天再起程，稍歇后，在同一天就起程。这样才是永远的飘泊者，寻求者。no sunrise finds us where sunset left us意为：朝阳不会在落日离开我们的地方看见我们。即是说，落日后我们不停留，继续前行，故当明日太阳出来时，我们已经在另一个地方。简单地说，我们不单日行，还夜行。如果译成：朝阳与落日也不在同一地方看见我们，只要日行就可以了，不必夜行。建议译为：我们这些飘泊者，永远地寻求更寂寞的道路，我们不等另一天开始就起程；朝阳也不会在落日离开我们的地方找到我们。

 

36

原文：

It is life in quest of life in bodies that fear the grave.

 

冰心译文：

那是生命在宇宙的大生命中寻求扩大，而躯壳却在恐惧坟墓。

 

纠错：

宇宙的大生命不知是哪里来的，原文中看不到任何痕迹。建议译为：那是生命在惧怕坟墓的肉体中追求生命。

 

 

37

原文：

Surely there is no greater gift to a man than that which turns all his aims into parching lips and all life into a fountain.

 

冰心译文：

真的，对那把一切目的变作枯唇，把一切生命变作泉水的人，没有比这个更大的礼物了。

 

纠错：

parching lips是干唇还是枯唇呢？干唇可能是活的，还能喝水，正好与泉水相对应。枯唇则是死了，不能喝水了。枯了以后，灌再多的水也没用。建议译为：真的，对于把一切目标变作干唇，把一切生命变作泉水的人，没有比这个更大的礼物了。

 

38

原文：

Some of you have deemed me proud and over-shy to receive gifts.

To proud indeed am I to receive wages, but not gifts.

 

冰心译文：

你们中有人责备我对于领受礼物上太狷傲、太羞怯了。

在领受劳金上我是太骄傲了，在领受礼物上却不如此。

 

纠错：

到底有没有领受礼物、领受劳金？在领受劳金上我是太骄傲了，给人的印象是居高临下地接受，傲慢地接受，总之是接受了。英文中的too，与中文的太，意思其实相差很大。too虽然可以译成太，后面的词语虽不须用否定词（not）却是否定的意思。太骄傲了，后面肯定意味着不做某事。To proud应当是Too proud之误拼，意为：太骄傲了（而不领受）。英文中没有to proud这种说法，to不能用于形容词前，所以说是误拼。建议译为：你们当中有人认为我太骄傲、太羞怯而不接受礼物，其实，我是太骄傲而不接受佣金，但我还是接受礼物的。

 

39

原文：

How could I have seen you save from a great height or a great distance?

 

冰心译文：

但除了在更高更远之外，我怎能看见你们呢？

 

纠错：

这句的意思是有距离才能看清全貌，太近了反而看不清楚。除了在更高更远之外，很憋脚的用法。建议译为：如果不在更高处或更远处，我怎能看见你们呢？

 

40

原文：

Life, and all that lives, is conceived in the mist and not in the crystal.

And who knows but a crystal is mist in decay?

 

冰心译文：

生命，和一切有生，都隐藏在烟雾里，不在水晶中。

谁知道水晶就是凝固的云雾呢？

 

纠错：

根据上文前两句的意思，本来朦胧的，就没必要弄个明白。朦胧的话一旦变清晰了，也就不是原来的话了；万物都以浑沌始，等到清晰了，也就终结了。conceived意为受孕，不知为什么译成了隐藏。Mist出现两次，分别被译为烟雾、云雾，应当统一一下，就译成雾吧。decay意为衰退、凋亡，被译成凝固，可能是为了迁就水晶，因为误解的水晶的引伸意义，认为水晶的引伸意义是固定。其实，水晶凝固，就意味着终结，了无生气，所以说它衰退、凋亡，即delay的原意。建议译为：生命，和一切有生物，都受孕于雾里，而不在水晶中。谁会知道水晶就是衰亡的雾呢？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