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心错译纪伯伦《先知》

 

朋友传来纪伯伦《先知》（英文原版），我一口气把它读完。作者用诗的语言写出人生哲学，深深地吸引了我。这诗的语言，读起来很有东方的诗意。我很想知道中文的译文，一查发现冰心是最先的译者。网上有人评价说冰心的译本是最好的译本之一。不过我看了立即发现许多明显的翻译错误。虽然现在已经有其他译本，但冰心的译本恐怕影响最大，因而在此指出。不是为了抹杀她的功劳，而是提示大家避开误区。以下列举第一章（船来了）的几个例子说明，虽然其他章也有错译。

 

一

原文：

Almustafa, the chosen and the beloved, who was a dawn onto his own day, had waited twelve years in the city of Orphalese for his ship that was to return and bear him back to the isle of his birth.

 

冰心译：

当代的曙光，被选而被爱戴的亚墨斯达法（Almustafa），在阿法利斯（Orphalese）城中等候了十二年，等他的船到来，好载他归回他生长的岛上去。

 

纠错：

“当代的曙光”，谁的当代？是作者的时代还是主人公的时代？根据原文“who was a dawn onto his own day”，应当是主人公的时代。“被选而被爱戴”，被选意为被上帝所选，这个意思在西方是不需要任何解释的，但在中国却让人不知所云。建议改为“被上帝所选和被民众所爱”。当然，这句的结构是西式的，照搬过来有些别扭。整句建议译成：被上帝所选和被民众所爱的亚墨斯达法是当时的时代曙光。他已在阿法利斯城中等候了十二年，等船回来载他回到他出生的海岛。

 

 

二

原文：

How shall I go in peace and without sorrow? Nay, not without a wound in the spirit shall I leave this city.

 

冰心译：

我怎能这般宁静地走去而没有些悲哀？不，我要精神上不受创伤地离此城郭。

 

纠错：

 

 “不，我要精神上不受创伤地离此城郭”。与原文的意义正相反。原文意为：不，我怎能精神不受创伤地离此城。这样才不会与后面的句子发生矛盾，“离开他们，我不能不觉得负担与痛心”；“今日不是我脱弃了一件衣裳，而是亲手撕下了一块皮肤。”

 

 

三

原文：

And his soul cried out to them, and he said:

Sons of my ancient mother, you riders of the tides,

How often have you sailed in my dreams.

 

冰心译：

于是他的精魂向着他们呼唤，说：

弄潮者，我的老母的孩儿，

有多少次你们在我的梦中浮泛。

 

纠错：

“我的老母的孩儿”意为“我的兄弟”，老母意为年老的母亲。但原文中“Sons of my ancient mother”意为我古老母亲的儿子，古老母亲是象征，指的是祖国、民族等，不可以简化成老母。

 

四

原文：

If this indeed be the hour in which I lift up my lantern, it is not my flame that shall burn therein.

Empty and dark shall I raise my lantern,

And the guardian of the night shall fill it with oil and he shall light it also.

 

冰心译：

倘若这确是我举起明灯的时候，那么，灯内的火焰，不是我点上的。

我将空虚黑暗地举起我的灯，

守夜的人将要添上油，也点上火。

 

纠错：

在“我将空虚黑暗地举起我的灯”一句中，“空虚黑暗”指的是“我”的动作。很难想象感情丰富、思维深刻的先知会是“空虚黑暗”。在原文中，“Empty（空） and dark（暗）”指的是灯。灯还没有添上油、点上火，所以是空和暗。“空虚黑暗”有超出空和暗的象征的意义，已超出灯里没油没火意义。所以应避免用“空虚黑暗”一组词。我建议译成：“我将举起无油无火的灯”。

 

无穷江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