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l小短文、
(2010-07-27 09:27: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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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爱的那个男人》作者：却三
他叼着烟，海一般深邃的眼睛细细眯起，唇如红线，桀骜地微微扬着。
那是我已经熟悉到嵌入骨头里的表情和姿势。
如同病入膏肓，我贪婪地凝望着他，那每一寸肌肤，此刻都化作狰狞的兽，无解的毒，生生诱我沉沦。
万劫不复。
他朝我喷了口烟，趁我迷得睁不开眼睛，轻轻地在我耳边笑。
“小子，我知道你喜欢我！”
我踉跄着退了一步，只觉得天要崩塌，地要裂开，只觉得心被人生生撕开一道口，把隐藏经年的丑陋疤痕曝于人前。
无从避让，无所遁形。
前尘旧事齐齐涌上心头，掀起滔天的浪，把我席卷。
只如恍然一梦。
我蓦然惊觉，这个男人，我竟爱了这么多年。
从刚背上书包的孩童时代的一句玩笑话开始，他就成了我心头的一点印记，如青苔一点点侵上石壁，随着岁月蔓延，遍布我心底。
我仍记得，小小的他留在童花头，一双眼睛黑得如宝石，不，宝石怎会有这样的美丽，灵动的，活泼的，不似凡间俗物的美丽。
开学那天，小小的我扑到他怀里，用瘦小的胳臂揽住他，热情地说，你真漂亮！
对新生活的梦想，让我第一次变得胆大包天。
我被他一把推倒，又被他狠狠抽了一巴掌，不过我已习惯挨打，何况他的巴掌打在我脸上时还带着香风，那是隐隐的奶香味道。
我喜欢。
舅妈的手也香，不过是劣质的香水味，很呛人，呛得让人想哭。
因为知道哭只能招来更多拳脚，早在六七岁时候，我已经懂得在无人处流泪。
我哭，不是因为挨打的痛，只是因为舅妈和表哥表姐的咒骂：“你这个没人要的野种，你妈生你下来就是要害人的！你妈自杀怎么不把你一起杀了，留着你这个祸害拖累我们一家……”
我的母亲，唯一留给我的记忆，是有一双温柔的手，总轻轻拍我入眠。
从舅妈的咒骂中我终于拼凑出母亲的故事，她深爱一个男人，为了逼他结婚，不顾男人和父母兄长的反对，硬是把我生了下来。
生下我的那天，我的外公气得脑溢血，没有抢救过来，外婆精神恍惚，在给外公开追悼会那天撞上了车子，追随外公而去。
心肝俱裂的她带着我找到那个男人时，他只冷笑着说了一句，“我怎么知道这孩子是不是我的！”然后决然转身，任我母亲怎么哭求都无动于衷。
母亲再去找他时，他已离开这个国家，从此杳无音讯。
我两岁时，母亲不堪生活和心理的重负，在认识他的那天，从最高的楼跳了下来。
那是一个车水马龙的闹市区，她的身体被好几辆车碾过，成了一滩模糊的血肉。
她终究没舍得把我带走，把我连同她的破烂家具一起给了她唯一的亲戚，恨她至极的舅舅。
当明白泪水根本不能让我活得更快乐，我便不再流泪。
我认真地做家务，认真地学习，认真地挨打，认真地……偷看他。
只要学会沉默和低头，做人变得非常容易。
我成了教室放扫帚那个角落永远的一点，卑微地，把自己缩进小小的壳里，用我的新伤旧痛，在快乐面前隔出一道鸿沟。
人人把我遗忘，便是对我最大的成全。
只有他，众星捧月般的他，仍然记得当年我的出言不逊，老是喜欢眯着眼睛在角落找寻我瘦小的身影，然后尽情羞辱。
开始仍会动手，小学三年级时，他看到我身上表哥烫出的烟疤，不知是否良心发现，终于停了手。
我是不是该感激他，使我的生活变得丰富多彩，使得我从一个水深火热投入另一个水深火热，让我恨不得永离校园。
初中毕业后，舅妈借口表哥要结婚，让我腾出阳台那丁点大的地方，终于名正言顺把我赶了出来。
我惶惶如丧家之犬，书包里塞着仅有的几件衣服，手上搭着件破棉袄，在夏日正午的阳光中，蹲在车站，车流如龙，行人匆匆来去，一只毛修剪得非常整齐的小狗吐着舌头被主人牵走。
我深深低头，被汗水迷了眼睛。
朦胧间，一个长手长脚的健壮少年走到我面前，发出怪异的笑声，“小子，你发神经了，大热天带着棉衣出来晒太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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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仰头，阳光为他披上一件发亮的衣裳，我对上他的眼，仿佛满天的星星都落进那深沉的所在，那一瞬，我的心猛然抽疼，疼得想杀了自己，杀了他。
我把棉衣摔在他脸上，咬牙切齿地骂，“你这回高兴了，我被赶出来，现在无家可归……”
我颓然倒下，脸上那迅速蒸发的滚烫液体，可是那久违的泪。
我落入一个强劲的臂弯，最后的意识里，只有一双睁得圆圆的眼睛，仿佛夜空里最明亮的星。
一种奇怪的光亮在他眼中一闪而过。
那是不是流星划过天空，要永沉无望的海洋。
那是不是母亲离开时最后的凝望，仿佛透过我的身体，看到遥远的地方。
真不愿醒。
醒来时，他眯着眼得意地笑，“我跟我在国外的父母说了，以后你跟我一起上学，不过你要照顾我的生活。”
他含了一口烟喷到我脸上，把我呛得直咳嗽，丢下香烟，掐着我的脖子恶狠狠地笑，“小子，今天竟敢吼我，你TM活得不耐烦了，看老子以后怎么治你！”
我捉住他的手，刚想用力掰开，却被他手上的浓浓的药味弄得一阵恍惚，慢慢地，把手上的力气卸下，我的手覆在他的手上，他的温暖直直刺到心头，我闭上眼，泪如雨下。
他慢慢松手，紧紧地，把我抱在怀中。
那一瞬，我只想就这样死去。
原来，他父母双双出国，却因种种原因离异，都有了新的家庭，他成了累赘。
我住到他那空荡荡的小楼里，为他做饭洗衣，为他削水果，为他搓背捶腿，甚至，在他看A片时为他出火。
他有次听说可以弄后ting，硬缠着我要进去，我发了平生最大一次火，一把甩开他，背起书包就走。
他悻悻收手，仍要我为他打飞机打到手酸才罢休。
他仍然喜欢叫我“小子”，仍然喜欢欺负我，对别人介绍我时总是坏坏地笑，“这是我的跟班周小咨，又叫‘臭小子’。”
人们哄笑时，我瞥着他眯眯的笑眼，也悄悄地笑。
尘埃里如能开出花朵，那也是因为有灿烂阳光的照耀。而他，就是我的阳光。
大学毕业后，他父母为他开了家公司，我为他打下手。生意的原因，他结交了这个城市中上流社会的许多年轻人。他的朋友越来越多，男的女的都有，他们虽然打扮气派，仪表非凡，却没有他那样清亮的眼睛。
他们在小楼里通宵达旦地玩乐，我把自己关在阁楼，不管风吹雨打，都要打开那朝北的窗，默默远望。
北斗星真亮，亮得如他含笑的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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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当我早上收拾，看到杯盘狼藉，满地的避孕套，带着不明液体的卫生纸和毛巾时，我的心空空落落，如同置身茫茫的汪洋，找不到靠岸的港。
我明白，我在一寸寸死去。
终于，我忍无可忍，痛斥他的荒唐，他却叼着烟，冷眼相向，“你凭什么管我？”
我无言以对。
以一种破釜沉舟的心情，我解开领带，解开西装扣子，解开衬衣扣子，袒露瘦弱的胸膛，低头轻声道：“你如果想要，我也可以，你不要在外面乱来……”
一阵沉默。
空气里飘荡着万宝路的薄荷烟微微的香，还有我压抑的呼吸声，还有……他隐隐的笑。
我渐渐绝望，自己只是面目可笑的小丑，生的目的只在娱乐他人。
偏偏，别人并未被我娱乐。
他尖锐的手机铃声救了我，按下接听，他脸色骤变，朝我说了句什么，抓起衣服扔在我身上，边讲电话边往外狂奔，仿佛我是洪水猛兽。
我脑中轰隆作响，木然地穿起衣服，木然地写下辞呈，木然地找出我那破烂的书包，头也不回，走出这收容了我十年的小楼。
再见，希望永不相见。
我辗转到了另一个海滨城市，因为这里可以看到最明亮的星星。
工作累了，我便仰躺在阳台歇息。对面，海波如银浪翻滚，海风腥臭无比，满天星星就在你手边，仿佛伸手即可摘取。
我总是徒劳地伸手，捞起一把凉丝丝的风，星光下，我的手，如同定格在那久远的一幕。
我永远伸手向他，他永远背离我，狂奔而去。
我一次次地对着星空祈祷，苍天，你要保佑他……保佑他一切都好！
一年后的一天，我正在阳台看海，门铃突然急促地响起来。
我懒洋洋地爬起来，门竟被人用力撞开，他满眼血丝，困兽般冲了进来。
我呆若木鸡。
他抓着我狠狠地摇晃，“你这个混账东西，竟敢给老子玩失踪，老子揍死你！”
他的拳头高高扬起，却迟迟没有落下来。
他慢慢松手，四周打量一番，坐在沙发上点了支烟，笑得瘦削的脸上全是皱纹，“小子，你混得不错嘛！”
我心头一酸，万千话语竟堵到喉头，冲不出那重重屏障。
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他变得这样憔悴。
我追悔莫及。
真不应该离开，让他一个人应付那么多工作，他不爱我有什么关系，反正我已偷偷爱了他那么多年。
更何况，他是我的恩人，更是我唯一的亲人。
我默默走到他身边，虔诚地坐在他脚边，贪婪地，沉默地，看着在梦中勾画过多次的眉眼，在心里痛斥我的骄傲，后悔我因为太爱，小小的一根刺，竟让我一触即发，做出那许多荒唐事。
他优雅地起身，朝我喷了口烟，眯着眼微微地笑。
“小子，我知道你喜欢我……”
他把烟狠狠掐熄，向我张开双臂，眼中突然泪花翻滚。
“傻瓜，我也喜欢你啊……”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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