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兼雅怨大青衣
方飘鸿
文
对于舞台艺术的热爱始于少女时代,而对于戏曲却是近十年的事。除了读书,写作,看戏是我的“闲娱”,此外,也喜欢看“泰剧”。看过的泰剧少说也有几十部,每部泰剧女主人公的悲惨命运,一如中国戏曲“大青衣的雅怨”,令我有形同身受的哀感!
原以为自己可以称的上“戏曲赏家”,原因是不仅看了不下百部的戏曲经典,还因为我读过为数不少的戏曲相关的书籍,譬如:王国维《宋元戏曲史》,吴梅《中国戏曲史》,余秋雨《戏曲舞台》这些大部头的戏曲学术专著,以及梅兰芳一类名伶的自传体文集,甚或李渔,张岱,余澹斋一类名士雅流的梨园风雅叙事……
然而,近日读高拜石《古春风楼琐记 .
京剧群英谱》,但见“大巫”,才知道自己何等“小巫”。而黄秋岳《花随人圣庵摭忆》虽也略有游戏之笔言及戏曲二三事,那不过是“游戏三昧”,并非“真鉴”;黄裳《书香琐记
. 论戏》固然颇具赏鉴之雅意,终是“隔”了一层;至于汪曾祺《西山客话 .
戏曲人物轶事》,虽是内行票友说梨园事,却则不过是“茶余闲话”,究竟不如高拜石的“大雅清供”来的令人目眩!
于是,对高拜石戏曲方面的修养做了探究,只需拟一个所涉书籍的清单,则便五体投地,如戏迷之于角儿的出场大呼过瘾,但且拭目一览:
李莼客《越缦堂日记》,孙静庵《栖霞阁野存》,沈南野《南轩零梦录》,罗摩庵《梨园逸闻》,张肖伧《燕尘菊影录》,吴焘《梨园旧话》,《同光名伶十三艳》,《清代声色态》,《百年昆曲之消长》,杜文澜《曼陀罗华阁琐记》,缪荃孙《艺风堂漫存》……
仅一览书目,便可知道何等珠玉满堂,目不暇接。其行文之美,辞彩之茂,足可谓铺锦排绣,秋山多媚,焉能不令人生珠玉在前不敢造次的羞赧怯色。
伶人风致轶事,自然是名流雅士言之不尽的趣话,从古至今,多少文秀才俊为之倾倒执管,捻墨为赋。所感所赋,无非是戏里戏外的“角色”命运。
人生如戏,戏如人生。角儿的人生即戏,角儿的人生亦角儿。
而我自己却在自己的生涯舞台里,出演的“大青衣”!
(那似乎是我的本色戏,无需演技,浑然天成。)
然而,世间之舞台,谁又不是“角色”呢?!生旦净末丑,各就各位,丝毫不假。那些围绕我,围剿我,破坏我的花旦,彩旦,丑旦,她们的演技不可谓不高超,那大约也是她们的本色角色?即使被裹挟,也不能不说是她们的“气息”决定的。
大导演李安说:
“这个世界唯一能抵抗摧残的是才华”!
斯言甚善!然而,却不竟然。古往今来,多少才子死于“被害”:屈原,嵇康,东坡,金圣叹,刘鹗……他们的才华终究与他们的灵魂一起升天,他们究竟是星宿下凡还是在人间成仙飞天,千百年的时光湮没不了他们的熠熠光辉,不是星宿必成仙,天地间,有多少高贵的灵魂在与他们的灵魂相契,并且是以仰望星宿的虔敬!
日本艺术家山本耀司说:
“有些女人,她们经受过地狱般的磨难,摧残,尝遍了辛酸苦辣,然而,她们的哀伤却如檀香般从她们身上升起,化为袅袅青烟消散,这种姿态来自于她们高贵的教养与美丽的灵魂”!
读这段文字我非常触动,此正是古人所说的“情兼雅怨,哀而不伤”,是艺术审美的最上上品……那也不恰恰是我的人生写照么?!
叔本华说:
“一个人才智出类拔萃,就会被多数人认为是大逆不道,很难得到人们的宽恕;每有杰出的人或事物出现,平庸之辈就会不谋而合群起攻之,此类人的勾结暗语是‘打倒卓越’。只有品位相同,才华相当的人才能成为朋友,他们对于别人在自己领域取得的成就或享有的盛名从不感到嫉妒……”
此亦如古人之语:“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我的人生无疑已成悲剧,山本耀司说:“人生最终不过是一场催人泪下的闹剧,每个人都要灰飞烟灭。”!
哀而不伤,情兼雅怨…… 清音独幽!
我的人生是一曲雅怨的离骚……这样的人生其实已经很美了!
……
文有高下之品,人有清浊之分。文如其人,相由心生,每个博客背后都站着一个人,艳俗,滑腻,刻薄,阴暗,恶毒,冷酷……必是丑旦。然而,清新,雅洁,温润,肃雍,苍古,悲悯……却必是出自庄正典雅的正旦青衣。
灵魂馨香,骨气洞达,才能建造文字的舍利塔!
(今天是女儿的生日,我在她的微信里对她说:有信仰,有教养,有修养,才能成就自己!)
甲午马年九月于浣花溪畔落雨草堂
网上搜罗“大青衣”注解:
“青衣,是那种举止端庄,眉清目秀,贤良温婉,风情透骨,既魅惑又倔傲不屈,举手投足间,透着一股成熟女性的韵味和品相。传统戏剧里的青衣,都属贞洁烈女。浓眉大眼鼻直口方的女人扮不了青衣,性情豪放恣意洒脱的女人扮不了青衣,悲情与哭泣总是蔫蔫地低眉敛首逆来顺受的女人,也扮不了青衣。花瓶不行,浅了些,容易轻了青衣的底色。凡俗意义上的美女也不行,会给青衣的底蕴上涂抹一种市井家常,荡然无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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