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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如果，爱忘了,记得唤醒我。‖

                                                文/夏朵

壹。

    千寻推开图书馆的大门时，午后细碎的阳光从窗外洒了进来，落在一个男人肩膀上，白衬衣闪出一道光芒，灼了沉默的双眼。透过稀稀拉拉的人群，她看见男人的脸，看着自己立住了脚步。男人笑容干净明朗，他的唇蠕动一下，却好似没有发出声音。

    不知怎么千寻径直走到男人身边，她想要问问男人到底说了什么，或是是否认识自己。羽飞从身后拉住她，昨晚睡得好吗？有没有头痛？我给你买了脑心舒口服液。千寻不着痕迹的推掉羽飞抓住自己手臂的手，语气冷淡，我睡得很好，谢谢。

    实然，整个公司系统都知道羽飞喜欢千寻，而他们不是恋人。千寻曾经很明确地拒绝过羽飞，可他没有放弃，他清楚地说，千寻，我等你。

    时间久了，千寻也不再抗拒对自己的好，只是她心里明白，他们只是朋友。可是，今天在这个陌生人面前千寻却要撇清自己与羽飞的关系，好像很怕男人误会一样。

   你好，我叫夏鸣。他友好的走过去跟千寻握手，笑容明朗，一阵熟悉感遍布全身，她说不清这是来自何方的熟悉感，似乎认识很久，很久一样。

   我来自漠北，这次过来，一来参加一场学术研讨会，二来，也是最主要的，看望一位朋友，她受了点伤。夏鸣自我介绍。千寻点了点头，问，你朋友好些了吗？夏鸣笑了笑，看到她了，都还好，就是不知记不记得我了。叫夏鸣的男子眼神中婉转出一丝忧伤，而那忧伤一闪即过，没有被千寻发现。

   噢，是朋友怎么会不认识呢？别想太多。对了刚才你对我说什么呢？千寻又问。我说，你好。是你好吗？貌似口型不对呢？千寻不死心。呵呵，是家乡方言。

   千寻笑了笑，没有再追问下去。对于这种不期而遇，千寻对于这种熟悉感略有沉思，似有期待再次相遇。

贰。

   翌日，上班，如往常。却在公司里见到夏鸣。

   千寻很美丽，也很年轻，很能干，在公司已是一位很优秀的中层领导，而对于公司的业务往来都是由公关部门去交涉，而这次公司领导指明要她接待。千寻不热衷娱乐，是个安静的女子，除了工作之外，生活很简单，角色不多情节不复杂，像一杯白开水。所谓萝卜青菜各有所爱，千寻深深爱着这样的生活方式，极致的白里又有着绚烂的色调。

   还好，夏鸣似乎也是一个喜爱宁静的人。当他告诉她，他爱喝花茶的时候，千寻笑了，这正中她下怀。这个小城花茶店并不多，同样爱喝花茶的千寻早已尝遍，她最喜欢的那家在云水路，店名叫做<倘若初见>。人生若自如初见，初见时的感觉总是最美，最值得回忆。千寻也喜极了这个名字。

   千寻住城东，花茶店在最西。于是，千寻便带着夏鸣去<倘若初见>。

   今天的公交车上时，千寻突发奇想，她想数一数<倘若初见>是这个小城的第几家店。

   1,2,3……11.是第11家店，她不喜欢11这个数字，像两条平行线，谱写着永远无法改变的轨道与遗憾。

   喝茶的时候，夏鸣问千寻，你喜欢红玫瑰吗？恩，千寻点点头，喜欢啊，以前我们家后面有个大大的花园里面有好多好多玫瑰花。再后来，我们就搬家了，就没有见过那么美丽的红玫瑰了。

   千寻说着说着就冒出了些小伤感，抬眼间，却发现夏鸣正对着落地窗外发呆，似乎她的话很无趣。于是，她不再说话，无聊的用小勺搅动杯子里的玫瑰花茶，左手不停地在桌子上画着圈。

   夏鸣突然开口，跟我在一起，很无聊吧？千寻赶紧摆手，不会啊。她低下头落寞的神情出卖了她的尴尬。夏鸣的手抚上来，千千，我们走吧。千寻猛地抬起头，愣了一下，这个名字，谁好似叫过，但周围的朋友没有这样叫过，她想不起来是谁这样叫她了。

   千寻略带忧伤的轻轻地点了头，离开花茶店。最近貌似很忘事，记不起一些事情，想到头痛也记不起来，这让自己很郁闷。

   在宿舍门口，千寻对夏鸣说，对不起，是我的话太少了。还没等千寻说完，夏鸣已经把千寻揽到了怀里。激烈的身体碰撞并没有遭到任何化学排斥反应。一切发生的似乎很自然，千寻忽然觉得好安心。正在此时就听到砰地一声，然后有人探出了头说，花盆掉了，还好没砸到人，以后再也不要把花盆放在窗台了。

   还好你在。千寻没有挣脱夏鸣的拥抱，她在他怀里小声地说着话。她可以感觉到他吻她的发丝。

   她把脸慢慢移过来，然后在夏鸣面前轻轻闭上了眼睛。

   千寻终究没有等到那个吻。

   夏鸣放开了她，轻声说，以后走路要小心。

   一阵风刮来，抽空了千寻的心。

叁。

   千寻生日那晚，羽飞在漆黑的操场点燃了一排长长得蜡烛，他抱着吉他坐在草地上对着千寻唱，唱《你知道我在等你吗？》。

   摇曳的烛光，浪漫的气息。千寻想到的人却是夏鸣，想起他在阳光底下对着她笑的样子，想着他和自己一样的喜欢喝花茶，想起他紧张的拥自己在怀里。想起他身上清新的洗衣粉的香味。还有他穿着闪着光环白衬衣的样子。这些都足以让自己感动。可是，他为什么只给我一个拥抱，而不吻我呢？

   泪水就这样汹涌地模糊了视线，她突然爱上了这种视觉，可以看不清一切，包括夏鸣的笑容，这样就不会想念了。

   羽飞几乎是冲过来抱住千寻，很慌张，他从来没有见过千寻这样脆弱过。

   千寻…羽飞轻轻地呼唤着，你怎么了，别吓我啊。

   千寻吸了吸鼻子，问，你是不是很想跟我在一起？羽飞使劲点了点头。

   千寻挣脱羽飞的怀抱，你在这等我，等我回来给你答案。

   千寻说完就跑了，操场上只有羽飞一个人站在那儿，月光下他的影子很孤单落寞，却很固执。他一遍遍地说，千寻，我等你，我等你。等你想起我来，可这句话说的时候，没人听得到。

   上天似乎还嫌这个痴情的男子不够惨，一会便哗啦啦下起了大雨。有同学经过身边，都劝他找地方躲躲雨，羽飞只是微笑着摇头。后来干脆有人直接把伞递给羽飞，他还是拒绝了。别人都以为他神经了，存心淋雨是吧，不再管他。

   其实羽飞何尝不愿去躲雨啊，只是他怕他在树下或者楼洞里千寻会看不到他，不是不愿打伞，只是怕打着伞遮住了脸，千寻回来会认不出他。爱，总是让一个人变得很傻，很傻。

   雨停的时候，千寻终于回来了，还抱着重重的一打啤酒。她抱着浑身湿透的羽飞哭，你为什么这么傻啊？羽飞没有说话，只是抱紧千寻，怕好不容易等回来的千寻又不见了。千寻拍拍他，你放开我，然后她吻了一下羽飞，我要和你在一起。千寻一字一字地说。

   明明是很棒的答案，也是自己等了许久的答案，多么美好，可是自己怎么没有觉得幸福呢？羽飞问着自己，看着身边的千寻大口大口的喝着啤酒，一边说，我今天好开心好开心。

   她从来没喝过这么多酒，千寻醉了，倒在了羽飞的怀里。兜里的手机漏了出来，羽飞捡了起来，看到屏幕上密密麻麻的文字。欲望的驱使，他翻看了千寻的短信。原来是这样，千寻问夏鸣，我该接受羽飞吗？夏鸣回，应该。

   羽飞举起手机，想狠狠的摔烂，最终他的手无能为力的垂了下来。他温柔的握着千寻的手，看着她睡熟的脸，上面早已布满泪痕。

   爱你，所以做不出伤害你的事。

肆。

   自那以后，千寻依靠起羽飞，她觉得羽飞在身边，她才可以坦然的面对夏鸣。

   那次公司聚餐，羽飞很体贴的照顾她，夏鸣看着，不动声色的微笑着，眼神里有某种说不出的东西在闪烁。饭吃到一半的时候，羽飞接了一个电话，似乎是有急事要出去一趟。走的时候他嘱咐夏鸣把千寻安全送回宿舍楼下。没有注意羽飞眼里的挣扎。

   饭后大家各自散去，千寻对夏鸣说我们散步回宿舍吧。两个人沉默的走了一段路，千寻打开沉默，听说漠北的雪景很好看，雪花像极了百花的花瓣，一片一片的从空中落下，纯洁，晶莹。

   千寻知道雪花的含义，逆境中的坚强。夏鸣说道，如果你看到一定很喜欢。

   可是千寻自小就怕冷，她没说，牵起夏鸣的手疯了一样的奔跑。他们一直跑，真想就这样一直牵着夏鸣的手没有尽头地跑下去。

   她带着夏鸣来到海边，靠近夏鸣。她说我曾经告诉自己，将来有一天我爱上一个人，我会带他来海边，面朝大海，告诉他我爱他。夏鸣，我愿意跟着你，无论天涯或是海角，我都愿意。

   夏鸣拨了拨千寻被海风吹乱的发丝，手指有一些颤抖。千寻，有机会来漠北，我带你去看贺兰山的飘雪。我和妻子一定盛情款待。

   一颗流星搜的滑过夜空，连同海浪排打海岸的声音，像是一场凄美的舞台剧，还未开场，已经黯然谢幕。千寻，很固执，问，如果你没有结婚，你会跟我在一起吗？

   我明天告诉你。夏鸣轻声说，我明天告诉你。

伍。

   第二天，千寻知道夏鸣欺骗了自己，他坐最早的航班离开了，没有给她留下一句话。她蹲在墙角哭，骂自己笨，笨到忘记问昨天为什么无缘无故聚餐，笨到明明公司学术研讨会早已结束了好几天，却没有去问夏鸣回去的日子。

羽飞找到千寻，他抹掉她眼角的泪水，轻轻地把她抱到怀里。千寻一把推开，咆哮道，你除了抱着我，你还会做什么？我爱的人，是夏鸣，就算他走了，我还是爱着他。

    千寻奔跑起来，她第一次知道自己想要做什么，她要去找他，对的，她要去找他欠了她的答案，为什么不辞而别。她无暇顾及身后羽飞的悲伤。

   吱嘎…

   一声紧急刹车声在千寻的耳边响起。羽飞在声音响起的时刻抬眼望去，他看着千寻单薄的身子倒了下去，直到看不见她人影。他像疯了一样奔跑过去。

   千寻，千千，你怎么了，你醒醒啊，别再吓我了啊。羽飞抱起倒在车下的千寻，哭喊着，叫着千寻的名字。可是，她听不到羽飞的喊声，像是睡着了，除了眼角的那滴泪流了下来，再没有其他的回应。

    医院里，千寻一动不动，躺在只有白色床单的病床上，面色苍白。

    羽飞握着她的手，轻轻地诉说。

    千千，你老是说自己忘事，老是头痛。我没告诉你，你患了选择性失忆，因为车祸。你记得所有的人，唯独不记得我和夏鸣了。那个人上次走的时候，你也是这样在我面前出了车祸，对不起对不起，我连保护你的安全都做不到，我真是个笨蛋啊。

    千千，我这样叫你，你不会再生气吧？我一直都这样叫你，你忘了，你说只有恋人才可以叫的这样亲密，我不能叫。只要我能一直在你身边，怎样都行。你说你爱夏鸣，可他的爱早已翻过千山，踏过万水然后沉入海底。你知道他有了她的那一刻，你哭的天塌地陷，你说你们的故事，你说你有多爱他。你的哭泣让我心疼，忽然你又说你爱随风散了，再也不爱他了。那时，我真的很害怕，害怕你会为此会出什么事。

    你知道吗？我喜欢暗恋你的，想一辈子恋着你，嗨，你是不是很得意呢？得意的话就快点醒来啊。就算对我凶，我也喜欢呢。

    你总是笑着说，你相信我的到来，是上天派来保护你的天使，所以我要一直都呆在你身边保护你。可是，我总是那样笨。

    羽飞哭着断断续续，语无伦次地说着，握着千寻的手湿了一片。

    千千，你说你喜欢和我在一起，你说有我在很安心，很踏实。我们都要准备结婚了，你知道我有多幸福吗？那样，我就可以保护你一辈子了。

    我知道你没有完全忘记他，他走的那天你说去送送，算是了解一段情，回来我们就结婚的。可是，你回来的时候连我一同忘记了。

    我以为你的记忆里还有夏鸣，所以一年后我把你的事告诉了夏鸣，他答应回来看你。可是，同样你删除了那份曾经关于夏鸣的一切，可尽管如此，你还是爱上了他。

    有人说，假如上天再给我第二次选择的机会，我依旧选择你。

    千寻，你醒醒好吗？我在你身边，保护你，虽然我不是一个好的天使，但请你相信我，在你最悲伤的时候，我不会离开你。我希望有我在，你不再悲伤，流泪。

   世界上最伤人的事不是我们身处天涯海角，而是我站在你的面前，你不知道我爱你。

陆。

   窗外的阳光透过细密的梧桐树叶散落在千寻的床上，她躺在床上已经是第三天了。医生已经下了结论，由于上次碰击伤了脑子，这次又伤及此处，状况不容乐观。

   羽飞悲伤着，自责着，细心地照顾着千寻，一刻不曾离开。

   他就这样断断续续地诉说着和她之间的往事，企图这样唤醒她。他爱她，如同生命。

   千寻的泪就在这个阳光明媚的清晨，柔软的滑落。

   羽飞抱着苏醒的千寻，一时哽咽，说不出话来。

   飞飞。

   恩，我在。

   恩？千千你在叫我吗？你记起我了？

   恩...千寻的手放在羽飞的手心里，紧握着。

   我们不是说好要结婚的吗？还算数吗？千寻的声音有些虚弱。

   嗯嗯，算数的，算数的，当然算数。你不是说我是来保护你的天使吗？我要一辈子保护你，不再让你悲伤。

   千寻记起来一年来遗忘的所有的事情，以及遗忘的爱情，记起来了羽飞和夏鸣。记起来当初自己跑开，去追夏鸣的时候，羽飞还是一如既往的告诉她，千寻，我等你。还有那样轻轻地一句，千寻，我等你，等你想起我。她现在真的想起来了。

    夏鸣曾是这个公司的员工，两地相隔，天涯与海角。相恋两年彼此的感情有增无减。然夏鸣在某一天辗转之后去了漠北，夏鸣对于千寻的爱的深埋于心底，只是现实中已是无能无力。分别的日子总是让人心伤，寂寞与孤单时不时的侵袭着远在陌乡的夏鸣。有人说男人的上半身是孩子，男人的下半身是成年人，所以男人常常用下半身思考问题。不能说是背叛，只是那个人恰好在那个时候出现了，夏鸣觉得身不由己，又愧对千寻。欺骗与不辞而别，没有答案的答案，他以为不会伤害纯美的千寻。直到有一天他接到羽飞的电话，才知道一直爱着的女孩出了事情，那份伤痛自知的情感，让自己窒息。

   再次面对，他说，好久不见。他记得她日记里所讲的，假若某日相遇，我们都安好无恙，彼此念一声，好久不见，那该是多么美好的事情啊。

   等待是一件很伤的事情，突然，她想做一个好女人，好好生活。

   很久很久以后，她与羽飞聊天，说起家乡方言时。她才知道，夏鸣嘴里的那句话是什么。夏鸣说，好久不见。

   千寻挺着大肚子躺在羽飞的怀里，突然很感谢夏鸣对自己的那些欺骗和不辞而别，因为他的欺骗让自己找回那些回忆，今天才会如此幸福。

   如千寻日记中所写，如果有那样一天，我们还会再相遇。街角，对面。彼此，轻言，好久不见。然后擦肩，释然，那该是一件多么美好的事情。

 2011.9.25

字/夏朵。

好久不见，大家国庆节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