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独幕剧《小鱼战大坝》的开场白。6月5日晚，自然之友二十周年纪念晚会上，该剧戏谑的表现手法、律师们精彩的表演，博得现场五百多名观众的满堂喝彩。《小鱼战大坝》再现了一场环境诉讼的庭审现场，原告是一条长江野生鱼，自然之友是它的“翻译”，夏军律师是原告代理人；被告是环保部门和建设单位，曾祥斌律师是被告代理人。剧组还特地邀请了政法大学王灿发老师，扮演法官大人。

 《小鱼战大坝》改编自真实的案例——重庆小南海水电站建设项目。2012年，自然之友将《停建小南海水电站、保护长江上游珍稀鱼类》的提案提交全国两会，而在此之前，自然之友与这座可能导致长江珍稀鱼类灭亡的水电站已经抗争了四年之久。这其中还涉及许多其他的问题，比如项目上马“倒逼”缩小长江上游自然保护区范围、环评报告公众参与存在问题等等。

基于此，自然之友的环境法律与公众参与团队别出心裁地编排了《小鱼战大坝》剧。

团队第一次“密谋”剧情设计是在五月底的一个周末，伯驹、常成、葛枫、夏律师，我们几个一起，“头脑风暴”了情景剧的初步设想，包括长江建大坝、小鱼家园受侵、环保部门被告上法庭、庭审现场辩论等情节的大致设计。那是我到自然之友实习的第一天，这群人的活力和创意让我觉得环保NGO如此真实、生动。

剧组团队几乎所有的人都直接参与了云南铬渣环境公益诉讼案——这是中国第一起由民间环保组织提起的环境公益诉讼案件，2011年立案以来，此案直接推动了《民事诉讼法》关于公益诉讼条文的出台，直接影响了《环境保护法》关于环境公益诉讼条文的规定。而现实的问题在于，此案至今尚未审结，也尚未开过一次庭。正因如此，在关于情景剧热烈和欢乐的讨论之后，关于“云南铬渣案向何处去”的探讨在相比之下显得严肃而有些沉重。

但是，在舞台上，他们用另一种方式在呼喊，同为无告的大自然。

北京的这个夏天闷热而多雨，五月的最后一天，恰逢端午假期。剧组五人相约后海，讨论剧本以及进行首次简单排练。政法大学污染受害者帮助中心诉讼部公益律师张兢兢担任该剧另一重要角色——剧后独白，介绍演员的真实身份，和自然之友用法律手段推动环境问题解决的历史和现状。那个下午，闷热的天气酝酿着一场暴雨，坐在后海岸边的藤椅上，听夏律师念剧本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借着旁边大柳树上绿色霓虹灯的光，勉强看得清剧本上夏律师手写的字迹。讨论接近尾声，倏尔大风起，雨点砸下来，我们赶紧躲到走廊下避雨，眼看雨势越来越大，又被老板喊到屋子里，刚坐下，就听到有人说，外面的大柳树倒了。我们几个赶紧到门口看，在狂风和大雨里，我们刚刚围坐的大柳树被连根拔起，直直地倒下了，夜色浓，看不清树上的电线和霓虹灯。葛枫笑言，这是无告的大自然发出的呼喊，它会庇佑真正热爱它的人们。子曰，天何言哉！季羡林在《为无告的大自然》一书的序言里写道：大自然是不会讲话的，或者说是不讲话的，然而它却能报复，能惩罚。那个夜晚，我们坐在小屋里，仍然心有余悸。

然而，毋庸置疑，这样特别的经历，让大自然的守护者们更加坚定地前行。

自然之友20周年晚会当天下午，野生鱼的扮演者简格民刚刚从重庆乌江边回京，被告律师扮演者曾律师也刚刚从南宁专程赶来。当晚的表演非常成功，面对被告律师的“傲慢”和“不屑”，观众席上的观众们扔鞋、扔水瓶到法庭上，以示不满。政法大学污染受害者帮助中心的几名公益律师带头“嘘”声一片。法官的主持和判决掷地有声，王灿发老师笑道：“可算过了一回法官瘾！”鱼儿的表演也格外抢镜，简格民一米八的大个子穿在小草和薄荷老师为他特制的“鱼服”里面，十几分钟就满头大汗。

环保NGO达尔问环境研究所的官微发表微博称：曾祥斌律师在昨晚二十周年的纪念晚会上的“小鱼战大坝”模拟公益诉讼表演中，扮演被告律师，口才绝佳，声音洪亮，正话反说，非常抢镜。

在剧后的独白中，张兢兢说：从2005年参与圆明园湖底铺膜事件的听证会，到2012年作为第一家纯正的民间组织提起铬渣污染的公益诉讼； 从05年梁从诫先生在提出“环境公益诉讼”的政协提案，到2014年《环境保护法》修订增加了整整一个章节的公众参与和公益诉讼；从05年时总干事薛野和几个律师会员筹建成立公益律师团，到今天各地小组在律师们配合下的风生水起的法律行动。作为中国最有影响力的民间环保组织，自然之友经历了中国环境运动起起伏伏的十年。今天，让我们不能懈怠的是：中国环境恶化的趋势并未得到根本扭转，但可以感到欣慰的是：公众对自身环境权利的关注越来越强烈，环保组织的法律行动力越来越强。路漫漫其修远兮，自然之友，定将上下而求索。

的确，这是一个切切实实参与到中国环境公益诉讼中的团队，剧中的原被告律师夏军、曾祥斌，都是云南铬渣环境公益诉讼的原告代理人，他们直接参与了诉讼的每一个环节。剧中的原告翻译葛枫、鱼儿简格民，都是自然之友的一员。剧中的法官王灿发更是中国环境法治进程的直接参与人和推动者，致力于呼吁环境治理多年。张兢兢女士也是自然之友的忠实会员，是政法大学污染受害者帮助中心资深公益律师。

晚会结束后的第二天，参加完环境公益诉讼研讨会，走出自然之友办公室，大雨过后的天空格外澄澈，已近傍晚，夕阳余晖斜照在高楼上，形成一道金色的耀眼光芒。而当晚，这个团队的律师们，又在讨论云南铬渣案件的发展方向，直到深夜。有争执，有玩笑，有共识，也有分歧，但是，正如张伯驹在微信里写的那样，“不论律师还是NGOer，今晚的每一次争执都有价值，每一轮分析都是理性专业的产物，每一次共识都积累了太多的思考和判断，每一次真情流露都是继续坚持的理由”，是的，我知道，因为他们都是为着同一个目标。

（文：马荣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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