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跳

文/周月霞

    王静正要下班，红君来了，很急的样子。
　　红君说她表姐要抱养一个孩子，孩子的亲妈是未婚先孕、又痛遭遗弃的。说好是只要医药费和一万块钱的营养费。谁承想半路杀出个程咬金，产妇的堂哥也给找了一家，是个黑白两道混、即无赖又有钱的主儿，说这孩子他们要定了！孩子的亲妈打心眼里是不想把孩子给他们的，但天都快黑了，那两男一女还堵在病房就是不让抱走孩子。
　　“你是儿科的医师，你就说这孩子的心脏有问题，得去做检查。只有你才能名正言顺地把孩子抱出来......求你帮帮忙吧，老同学！”红君使劲摇着王静的胳膊，王静被晃得头都晕了，只得点头答应。
　　产科病区这会儿很静，偶尔传来几声婴儿地啼哭。
　　走廊的灯幽幽地闪着炽白的光。病房门口的两个彪形大汉看到王静的白大褂，闪到了一边。
　　产妇默默坐在床上，低着头，头发遮住整张脸。沙发上端坐着一个满身珠宝气的中年胖女人。
　　“谁来了也不行！孩子妈的堂哥可说了，谁给的价高，孩子就归谁！我们给四万！”中年女人不屑的冷冷斜了她们一眼，尖声囔道。
　　空气在这个狭小空间里变得稀薄。王静感觉缺氧，刚出生两天的婴儿被这尖声吓醒，呀呀地哭了。孩子的哭声微弱极了，断断续续，像只小猫在呻吟。
　　王静从兜里拿出听诊器，习惯性地对着听筒哈了几口热气。她把听筒在手心攥了很久才轻轻放到婴儿的胸前。几个人不约而同地凑到婴儿的小床边，屏住呼吸。
　　王静蹙着眉，手指按住听筒轻轻在孩子的胸前移动，耳朵努力捕捉着每一个音频的细微变化，眼睛却茫然地看向窗外。这里以前是卫生局的办公楼，卫生局搬迁后就给局长的一位亲戚承包下来，做了产科病房。小楼的墙虽然被橘红色的涂料粉刷过了，但还是一块块地剥脱下来，像一个老人满是皱褶的脸。
　　“怎么样？”红君低声问，围在一旁的人不约而同地看向王静。
　　“你在孕期服过什么药吗？发过高烧？还是受过什么刺激？”王静直起腰，问产妇。
　　“没有、都没有啊！”产妇从发丝里闪出惊愕的眼睛。
　　“你看，孩子的口唇发绀，心脏听诊有隆隆样杂音，现在必须马上到儿科做检查！”王静不容置疑地抱起孩子，目不斜视地往外走。
    中年胖女人一把拦住，大声问：“你要干什么，快把孩子放下！”

    王静看了她一眼，说：“这孩子心脏出了问题，必须做进一步检查，你是产妇家属吗？要不要一起去？”
    中年女人呆了，张了张嘴，退出病房。她和那两个男人嘀咕了几句，开始拨打手机，一伙人悻悻地走出医院。
　　红君向王静暗暗竖起拇指，王静却悲哀地摇摇头。现在，她满脑子满耳朵是孩子一声声异常地心跳。襁褓里的小脑袋压得她的胳膊有些发麻。

　　不出所料，婴儿的心脏经过彩超血流变检查显示是先天性主动脉关闭不全。听说，产妇抱着孩子第二天就出了院。
　　红君在电话里告诉王静，她表姐也坚决不收养那个孩子了。王静淡淡一笑，说了句我能理解就挂了电话。王静突然感觉自己的左胸有个地方在隐隐地疼，她也曾是个先天性心脏病患者，七岁那年才通过手术治疗获得新生。
    这天，红君来医院探望病人，打算去科室找王静聊会儿，王静却没有上班。王静的同事告诉她，王静抱养了一个患有先天性心脏病、出生两天就被遗弃的男孩，已经休假三个多月了。

地址：河北省黄骅市羊二庄镇八里庄《月霞卫生所》

周月霞

邮编：061109

原发《楚天文学》2012年第四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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