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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人艺话剧屠夫茶馆 |
分类: 戏剧、电影杂谈 |
2月3日晚我走进北京人艺观看了话剧《屠夫》,是这部欧洲经典名剧和朱旭、郑榕、周正等老艺术家的表演吸引我又走进了北京人艺。
话剧《屠夫》是以第二次世界大战德意志帝国统治了奥地利为历史背景,讲述了一个普通的肉铺老板伯克勒一家被卷入法西斯专政的政治漩涡中的故事。主人公伯克勒是一个平凡的肉铺老板,经营着他自己的一家小店,但是在那样的战争岁月中,在德意志统治的阴影下,这个家庭也像当时千千万万个普通家庭一样忍受着战争带来的苦痛。伯克勒身边的几位犹太人好友接连遭到纳粹的迫害,铁路工人赫尔曼惨死在纳粹的集中营,而布拉特博士也被迫逃往美国;他的妻子比内尔变成了纳粹的狂热信徒,并且加入了纳粹妇女协会;他们唯一的儿子汉斯也参加了纳粹的冲锋队,成了希特勒的忠实走卒,父子之间由此产生了裂痕,后因告发赫尔曼有功被提升为中队长,至此,父子二人彻底决裂。而最终汉斯被征赴前线,死在了俄国的战场上。《屠夫》正是通过伯克勒一家的琐碎小事反映出战争带给全人类的灾难,也影射出纳粹才是真正的屠夫。
话剧一开场,惨淡的灯光照射的舞台上,6个荷枪实弹的德国兵一字排开,把观众带回到了那残酷的战争年代,压抑、紧张、恐怖的气氛霎时充斥了整个剧场,空气也仿佛凝固了一般。帷幕拉开,第一场戏是在伯克勒的家里,伯克勒和妻子比内尔还有他们的好友哈青格尔像往常一样在等待着他们的牌友布拉特博士。比内尔和哈青格尔感叹这也许是布拉特博士最后一次跟他们一起玩牌了,从不过问政治的伯克勒此时才从他们二人口中得知由于纽伦堡法律的规定,他们这样的“优等民族”被禁止与犹太人来往,由此观众已经闻到了战争的血腥味。在第二场伯克勒在火车站送别好友布拉特博士一场戏中,两个误闯贵宾休息室的犹太人被伯克勒的儿子汉斯抓住,纳粹分子将一块肮脏带水的抹布塞进他们的嘴里逼他们像狗一样在地上爬来爬去,最后又将那抹布的污水拧在犹太人身上,而路人对此不敢过问,此时此刻,观众的心情也许只能用“愤怒”两个字来形容。伯克勒与布拉特的分别,犹太人遭到的纳粹分子的蹂躏,这一场戏让我感觉非常压抑,甚至有点让我喘不过气来,战争的血腥味更浓重了一层。
话剧第四场,伯克勒与哈青格尔在瓦斯特酒家与好友赫尔曼偶遇,三个纳粹党徒信口雌黄,气焰嚣张,藐视地把美丽的莱茵河说成是“一条小河沟”激怒了耿直的伯克勒,不顾哈青格尔的劝阻上前理论,发生殴斗,正在执勤的汉斯带人镇压,并打伤了伯克勒。这场戏,就在汉斯手中的棍棒打在伯克勒身上的一刹那,可以说观众心中那唯一的一丝希望、一丝幻想也随之破灭了,汉斯虽然顾及父子亲情放走了伯克勒,而此时的他已经近乎疯狂。
伯克勒也因此遭到了纳粹头子冯拉姆的审问,这是全剧的第五场,这场戏被朱旭和郑榕这两位老艺术家演绎得非常精彩,让人拍案叫绝。两位高龄的老艺术家这场对手戏给我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郑榕饰演的纳粹头子冯拉姆表面上强大、残忍、冷酷无情,然而在他强大的外表下面才是他真正的虚弱的本来面目。朱旭扮演的伯克勒在这样一个纳粹头子的面前仍然不改他一贯机智、幽默的风格,非但没有透露半点有关赫尔曼的情况,而且巧妙地戏弄了冯拉姆一场。虽然剧中的冯拉姆是坐在轮椅上的,在一般演员看来这对表演似乎有着很大的局限性,但是郑榕非常巧妙地将这把轮椅融入了戏中,使得这把轮椅成为了剧中塑造人物不可或缺的道具,另外他给这个人物加入了一些坐在轮椅上在舞台上的调动,让冯拉姆这个人物在舞台上“活动”起来,而不是很死板地只是坐在轮椅上不动地方。
赫尔曼最终还是由于汉斯的告发而被捕并死在了集中营,第六场戏当善良的伯克勒得知好友赫尔曼遇难,但是丧葬费却得由他的妻子安娜太太来出,否则她连丈夫的骨灰也领不到的时候,愤怒的伯克勒更多的也只有无奈,他拿出150马克交给安娜太太,从此伯克勒也因为汉斯告发赫尔曼而与他彻底决裂。
1940年6月,希特勒占领了巴黎,下令要举国欢庆胜利,伯克勒则把对纳粹的痛恨和反战的情绪一股脑儿发泄在对卍字旗的嘲弄上,他把旗子搭在肩头问哈青格尔“看我像不像古罗马的恺撒大帝”,一会儿又蒙在头上说“这样就成了浮士德里的幽灵”,最后又把旗子绑在腰间模仿人猿泰山,朱旭老先生这段精湛的表演赢得了场内观众的阵阵掌声和笑声。我相信,观众的笑声中也饱含着对伯克勒这个人物的同情。
还有一场戏让我为之动容,记得那是第八场,在哈青格尔的秘密安排下,伯克勒和汉斯,这对已经决裂的父子重新相聚在瓦斯特酒家。这是因为汉斯就要奔赴前线了,这时的汉斯已经明白等待着他的将是死亡,然而他已没有别的选择。在和蔼的父亲面前,汉斯完全崩溃了,他抱头痛哭跪倒在地,一下子扑进伯克勒的怀里,“是的……是的,爸爸,我害怕了……我害怕了……”伯克勒也紧紧地将儿子搂在胸前。当时我的泪水忍不住夺眶而出,被伯克勒父子之情所感动,以致让我今天在电脑前写下这段文字的时候心情依旧难以平静。战争是残酷的,这一幕父子诀别难道不是千千万万个家庭在那个年代每天都在上演的么?伯克勒提议用一曲旋律优美的维也纳音乐为汉斯送行,我望着伯克勒父子在音乐中舞动的身影,内心只有心酸与感叹。
最终,汉斯战死在斯大林格勒战役中,而伯克勒的家中也住满了无家可归的德国人,他的妻子比内尔也开始对此牢骚满腹。终于在1945年希特勒垮台,伯克勒的好友布拉特博士也回到了维也纳。第十一场,也是全剧的最后一场戏,一个长相酷似希特勒的疯子跑进了伯克勒家中举着刀疯狂演说,从来对希特勒不恭的伯克勒此时也被吓得浑身发抖,直到两个疯人院院工将这个疯子带走,伯克勒仍然心有余悸,此处营造的喜剧效果非同凡响,让观众在笑过之后感受到伯克勒毕竟不是伟大的英雄,他只是一个普通的小人物,这样的剧情设计使得伯克勒这个人物多了一个侧面,更加真实、丰满而有立体感。结尾处,伯克勒与妻子比内尔,还有好友哈青格尔以及布拉特博士还像以前那样围坐在桌子边玩牌。是啊,战争已经结束了,人们的生活好似又恢复了正常,然而,战争带给人类的苦痛却永远地留下了,世界真的从此永远和平了么?
《屠夫》被誉为是“日尔曼式《茶馆》”,熟悉老舍先生《茶馆》的人都会想到这两个剧目有着很多相似的地方。《屠夫》是一部反法西斯的悲喜剧,而老舍先生笔下的《茶馆》则是旧中国的缩影。《茶馆》中的主人公老裕泰茶馆的掌柜王利发和《屠夫》中的肉铺老板伯克勒都是平凡普通的小人物,他们不爱过问政治,都向往着平静幸福的生活,却都偏偏生活在动荡的战争年代,这就注定了他们根本不能掌握自己的命运,只能无奈地苦苦挣扎,这在《茶馆》中的人物王利发身上有着更为深刻的体现,剧中王利发有一句台词:“我得活着呀”。这恐怕就是在那个苦难岁月生活在社会底层的人们所发出的内心深处的呐喊。另外,两个剧目在语言风格上也很近似。老舍先生的《茶馆》有着浓郁的老北京地方特色,语言风趣幽默,有很多老北京的方言土语,让人回味无穷;《屠夫》中也运用了奥地利的方言俚语,尤其主人公伯克勒幽默含蓄的语言给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