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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刊特约撰稿 邓益辉 发自西安

    一场听证会取代了国画家陈忠志两周年的祭奠。经历了二审之后，陈忠志遗产纠纷案将在这天由陕西省高级人民法院做出是否再审的决定。遗孀孙杰，依然将矛头直指陈忠志之子的身份疑点

　　年7月9日，陈忠志的第三任妻子孙杰及三子陈李泽成关于陈忠志遗产纠纷案将被决定是否接受再审。不知是否巧合，这一天也是陈忠志逝世两周年的日子。

　　2008年7月9日，我国著名国画家、被称为西安美术学院“三驾马车”之一的陈忠志教授因突发心肌梗塞，在西安美术学院的家中逝世。两年过去，围绕画家的遗产继承纠纷依然一团乱麻。颇具玩味的是：二审判决后双方均不服判决，向上级法院提请再审。而听证会上，双方就陈李泽成是否即陈忠志的亲生儿子陈大春的身份再次展开激烈争论。

　　此前，中国法学会法律咨询中心为此专门进行了专家法律论证，著名婚姻法法学家夏吟兰、龙翼飞、马忆南指出，陈李泽成与陈忠志在亲子关系问题上存在诸多疑点，需重新进行亲子鉴定。

三段婚姻导致遗产纠纷

　　陈忠志在中国美术界的地位众望所归。作为长安画派的代表画家，其代表作《黄河儿女》甚至入选全国通用小学语文课本。陈忠志擅长画人物，也画花鸟山水。上至领袖、下至农民等作品形象展现出的“民族气派”为业界广为称道。在上世纪70年代，他的作品还被周恩来总理作为礼物馈赠给朝鲜友人。

　　西安美院一名教师称，陈忠志的遗产继承之所以会引起这么大纠纷，和他的三段婚姻有关。

　　陈忠志生前结过3次婚，共育有4个儿女：与第一任妻子生长女陈晓鸥、次女陈晓艳；与第二任妻子生三子陈大树；与第三任妻子孙杰生四女陈春雨。

　　据西安中院二审判决书显示，陈忠志病逝后，留下房产两处，字画758幅（其中受赠字画27幅），《黄河儿女》拍卖款300多万元以及陶器、印章、古钱币等贵重物品以现金与存款若干。

　　一位西安美术界人士告诉记者，如果要拍卖陈忠志的画作，那将比黄金还值钱。

　　孙杰是陈忠志的第三任妻子。二人1993年认识，1998年育有一女陈春雨，2000年补领结婚证。陈忠志去世后不久，几方遗产继承人就围绕陈忠志遗产分割问题多次协商，但由于对财产价值及分配方法意见无法统一，2008年8月11日，陈晓鸥、陈晓艳、陈李泽成发起诉讼，要求重新分割陈忠志的遗产和著作权中的财产权利。

　　而雁塔区人民法院一审判定：陈忠志位于西安美术学院的房屋，因孙杰与陈春雨一直在内居住，故酌情分给孙杰和陈春雨继续共同居住。而青松路另一套面积较大的房屋由陈晓鸥、陈李泽成、陈晓艳共同继承。现金及存款36万余元，孙杰分得一半，其余一半由5个继承人共同继承；陈忠志作品731幅，其中2000年以后的作品共127幅，因无法实际按各幅画的价值等额分割，便按照公证书登记的顺序重新进行编号，所有双号作品分给孙杰，所有单号作品按法定继承处理。对于《黄河儿女》拍卖款350万元，因该画是陈忠志1977年所作，属陈忠志婚前个人财产，故该款项也应作为遗产分割。

　　一审判决后，陈李泽成与孙杰、陈春雨双方均不服并提出上诉。西安市中级人民法院“（2009）西民一终字第1101号民事判决书”判定，青松路的房产由陈李泽成继承，陈晓鸥、陈晓艳的份额由陈李泽成按双方确定的金额补偿；西安美术学院的房屋和一审查明由孙杰提取但未分配的51万元、一辆高尔夫轿车、他人借陈忠志的一幅石鲁作品等由孙杰和陈春雨继承；陈忠志的作品则按照编号，并以2000年为界，重新按号及继承顺序择幅继承；对于《黄河儿女》拍卖款仍支持原判。

　　在陈李泽成的律师闫玉新看来，陈忠志遗产纠纷中还有不得不提的一部分，就是消失的51幅代表作，包括《打草鞋》、《功勋与流逝》、《十面埋伏》、《一位老人》、《西域之行》等。他们坚持认为这些作品被孙杰隐匿。

　　在7月9日的听证会上，孙杰再次陈述自己的观点，认为这是没有事实依据的。2008年7月在北京举办画展时，这些画作大部分都属首次亮相。而她虽是画展代理人，但画作并不是她本人送往北京的，这有人作证。

　　“出画册并不表示画作一定要在手头，出版画册使用反转片完全可以。我和陈忠志是夫妻，但他的画作也不会每幅都告诉我。”孙杰说。

天上掉下个陈李泽成

　　陈李泽成的继承人资格认定一直是焦点问题。

　　而据陈忠志与第二任妻子李力的《离婚判决书》载，李力于1986年6月16日与陈忠志结婚，于1987年3月4日生有男孩陈大树，于1989年5月16日因道德败坏被陈忠志起诉离婚，时年两岁的陈大树归女方抚养。

　　陈大树于1994年9月开始就读于莲湖区青年路小学。因其同父异母的姐姐陈晓鸥系本校教师，故平日多由陈晓鸥照料。1997年，陈大树失踪。

　　就在陈忠志去世后第二天上午，陈李泽成出现了。陈忠志的一位学生将一个外形清瘦，20岁左右的孩子带来，称即是当年的陈大树。

　　“二审时西安美院一些老人曾向我提出过陈大树早已夭折，怎么现在突然又冒出来了？”孙杰对此表示疑惑。

　　李力公开解释说，1997年的夏天，她就让儿子随母姓改名李泽成。这13年来，儿子隐姓埋名，就是同学老师也不知道其父母离异的隐情。

　　直到2008年7月陈忠志去世，陈忠志的女儿陈晓鸥、女婿肖晖、学生等人在孙杰的同意下，设法找到了陈大树。

　　当时在场负责接待事宜的一位人员向记者出示了一份书面证词。证词中介绍，陈李泽成与陈晓鸥等异母姐妹都显得很陌生，需中间人刘书然引见。陈晓鸥问陈李泽成是否还记得小学时自己照顾过他，后者木然地摇头，令在场者感觉诧异。

　　李力坚称，陈李泽成就是陈大树。她先后向法院提供了派出所出具的关于陈李泽成和李力的身份证据材料、西安交大司鉴中心出具的亲子鉴定结论、关于李泽成的证人证言材料等证据。

　　孙杰方对于此事却给出了另一种解释。他们认为，李力现任西安市公安局高新分局唐延路派出所教导员，她有能力对此事施加影响。

　　此前，孙杰与其代理律师霍飞在小寨派出所调查，那里是陈大树未失踪前的户籍所在地。调查显示，陈大树的户籍上并没有更名为李泽成，而是后来再更名为陈李泽成，而署名为陈李泽成的户籍上也没有曾用名为陈大树的记载。更吊诡的发现是，李泽成与李力的弟弟李军存在父子关系，而李力户籍档案中的家庭成员均没有李泽成或陈大树，更没有李力与李泽成存在母子关系的记载。在出生年月上，李泽成1989年3月6日出生，与陈大树出生年月相差整整两年。

　　可是一天以后，孙杰和律师想要再次查询档案时，派出所方明确表示拒绝。

亲子鉴定成焦点

　　鉴定程序违法，是孙杰方对李力提供的亲子鉴定结论不认信的最主要理由。

　　事实上，二审法院曾到西安交大司鉴中心就有关问题质询了鉴定人余兵。质询中发现：鉴定程序严重违反中国司法部《司法鉴定程序通则》第二十三条、第二十四条等规定；鉴定书中变更李泽成为陈李泽成缺乏依据；未征得另一方当事人（及遗孀孙杰）同意而擅自提取遗体毛发检材进行亲子鉴定，严重违反了最高人民法院《关于人民法院在审判工作中能否采用人类白细胞抗原作亲子鉴定问题的批复》，该鉴定不具合法性，而且其检材真实性也无从考证。

　　孙杰的律师提出，李泽成代理人李力、司法鉴定人余兵事先未就死者毛发检材的真实性、鉴定程序的合法性、鉴定报告证据的有效性等进行质证。鉴定人余兵并未依法出庭接受询证，也并未就当事人孙杰的有关质询进行书面针对性答复，违反了《司法鉴定通则》第七条规定和《最高人民法院关于民事诉讼证据的若干规定》第五十九条规定。

　　孙杰的律师认为，本案中，陈李泽成是否为法定继承人陈大树、是否为陈忠志亲生子女这一事实，对本案的处理关系重大，是本案的关键事实。

　　孙杰对陈李泽成的身份提出质疑之后，陈春雨的身份同时被李力提出质疑。就在二审时，李力已经对陈春雨的继承人资格提出质疑，并于书面请求撤销陈春雨的继承人资格。

　　基于此，在7月9日的听证会上，孙杰向审判长提出，要公开给陈春雨和陈李泽成做亲子鉴定。

　　但随后，众人未曾意料到的是，陈力主动表示愿意放弃对陈春雨身份审查的请求。她放弃的理由是，不愿看到此事对孩子们再次造成情感伤害。

　　中午11点30分，听证会告一段落，双方走出法庭时均沉默不语，完全没有了听证时唇枪舌剑的硝烟。此前一直被阴云笼罩的古城西安，也开始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让人窒息的憋闷开始变得清新。

　　然而就在双方亲属在下午的最后陈述中再次谈及孩子身份争议时，情绪再次被引爆，法庭现场争吵声不断。

　　听证会后结束后，关于陈忠志遗产继承人的身份争议迅速成为了舆论热点。

　　不久，网上各大论坛里突然出现许多帖子，为李力和陈李泽成鸣冤。帖子言辞激烈，并称“一起普通的继承案件演变成了一起声势浩大的诽谤造谣事件”。

　　目前听证会结束已近一月，但陕西省高院尚未作出明确的决定。记者了解到，法院希望通过调解处理此案。目前，在法院下的要求下，李力、孙杰双方都将拿出一个遗产分配方案。法院将参考这些方案最终进行协调处理。

　　孙杰方与法院的继续沟通中再次提出，可以让三个孩子陈晓鸥、陈李泽成、陈春雨一起进行亲子鉴定，因为陈晓鸥的身份不存疑问，最终只要将三人的鉴定结果比对即可澄清事实。但对于此提议，法院目前仍未能表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