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老外,为啥移民中国 一 人情比纸厚
(2010-12-17 05:15: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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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类: 有时念叨念叨美国老百姓 |
认识胡老师还是上大学的年代。大三那年机缘巧合, 同一位美女师姐搭伴儿给他当助教, 从此和二者结下深厚的革命情谊。若干年过去, 该师姐成了小人kay的干妈。胡老师还是为人师表的好战士。
胡老师本不姓胡,乃一生于加州长于加州的美国人, 很多很多年前入学斯坦福, 被中文老师取了个非常像当时越南领袖的名字。 从此便以胡姓四处招摇,纵横江湖。
认识胡老师的时候他已近六十,身长未发福,胡白未谢顶, 慈眉善目,深邃的目光从眼镜片儿后射出来,总带着些顽皮, 深邃和顽皮,是个奇异的组合。
那时他已经教中国现代文学三十几年,著作等身, 我看过的只有其中两本——一本研究严复,一本研究鲁迅。 感觉很艰深,看得我心潮那个澎湃; 看完了就对自己的人生分外绝望。总结认为是自己段位太低, 要好好修炼。第二年再当助教, 意外发现新主子居然是要给胡老师新书写序的, 我能发现完全是因为他某天急惶惶地对我说:“ 我给胡老师写这序拖了又拖, 现在deadline要到了真得写了写了,可我写不出啊, 因为看不懂啊!”
我憋不住终于释怀大笑: 新主子教中国现代文学也二十年一路教到耶鲁了,他若说看不懂, 我看我的人生还是有希望的。
至今仍记得胡老师上课讲鲁迅,说鲁迅是“犹疑的, 总藏在很多声音后面写作。”
听到,心里一个响雷炸开,轰轰的,鲁迅的东西一篇篇都蹦出来, 果然——都是犹疑的。多么明白,却从未听人提起。听得激动, 身上打哆嗦,没什么不好意思,反正哆嗦的也不止我一个。 胡老师讲严复,讲《海上花》,讲30年代的上海,带大家看《 新女性》看《神女》,看张曼玉演的阮玲玉, 就这样给了我们一堂又一堂让人哆嗦的启迪。
胡老师是个老好人。那时他上课讲到严复, 要让大家参考自己某本书中其中两章,直接把书拿给我和师姐, 眯眯笑:“拿去复印给大家吧。”——新书买一本大约60几刀, 学校里复印两章大概三两块。
又有一次,他说起某次见到李杨,他对李直言说我看你的《盲井》 是买的盗版。李一摆手说没关系,盗版就挺好, 没有盗版我的作品无法在群众中普及。
他自己口才极好,每每同学生讨论却只是听, 听完了学生的长篇大论最后笑着说一两句,一两句足矣, 皆为点睛之笔。学生交的论文,连标点符号都会改到,全部用铅笔, 温和到不着痕迹。他桌子上放着巨大的卷笔刀, 每天进了办公室第一件事是削铅笔。 从未听他谈起任何学者任何书不好,当然他若推荐书则必说“ 非常好。我很佩服他。”自然。心里有菩萨的人看到全是菩萨, 自己是老好人看到全是人的好。当了他一学期的助教, 当面从未说过他好,但一生都在感激。
胡老师那时正职还在加州大学,因为喜爱中国,基本都在中国教书。 那时虽然他在帝都上课,但同学们都知道他最爱的城市是上海。 他研究得最好的城市也是上海。那时他刚买房, 一到周末就坐火车去上海装修房子了,周一再回来, 每次回来都深情地说:“我特喜欢坐火车!”“嗯,卧铺很舒服。”
“哦,我不坐卧铺,座位很舒服也很快。” 听众眼睛睁得那叫一大。
后来两边校方合作终结,他立刻搬到上海去教书,安居落户了。 过了一年,我正好去上海,去探望他,他已然管钱叫钞票, 赞扬人说“拎得清,”还是上海腔的“钞票”
和“拎得清”。 我笑,他顽皮地猛眨眼。去他家,他一口气爬上六楼都不带喘的,开门得意洋洋地展示:“看我装修的。”
现在只记得进门是暗红色的墙衬着一大盆竹子, 阳台上放了一对藤椅。非常中国。
带我吃了很地道的上海菜,然后和我打车去某地,路过一个高架桥,他说“ 30年代这一带叫做什么什么,”司机无限感慨:“啊呀, 您是干什么的啊?比我们都熟啊!”
他笑笑:“哪里。我是老师。”
由于长年生活在中国,胡老师每次回美国都极不适应。 他曾向我描述他回到洛杉矶的第一反应:“人都死了么? 为什么街上一个人都没有?”——
地道如同任何一个第一次去美国的中国人的反应。
孩童时代第一次见到香港,他瞪目结舌,对我回忆:“ 那时我觉得香港特酷,就是一巨大的中国城。” 70年代第一次来大陆, 他并不知道自己最终会定居于太平洋彼岸的这片土地。
记得我曾经问过他最喜欢中国的什么,他很笃定地回答:“ 人情味儿。中国老百姓人情味儿很浓。而且我认为中国学生是我教过的最好的学生, 他们真正热爱学习,
有自己的思考。我喜欢中国的学生和老师有真正的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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