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圈儿里的洋人们——我的公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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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类: 有时念叨念叨美国老百姓 |
我的公公年轻的时候长得像比尔盖兹,老了以后像肯德基老爷爷。
公公生于落基山里的科罗拉多州,在山川连绵森林茂盛的广阔天地里度过了幸福的童年和少年时代后入学斯坦福学生物。和所有70年代的美国大学生一样,公公一入学就开始积极尝试各种毒品。在某次尝试了无比厉害的LSD(Lysergic
Acid
Diethylamide,http://en.wikipedia.org/wiki/Lysergic_acid_diethylamide,这是一种很强的有改变情绪作用的药品,可能对大脑有永久伤害)之后,公公出现了强烈的幻觉,躺在斯坦福的大草地上感觉离死亡很近。后来没有死成的公公认为是上帝挽救了他。
公公在斯坦福遇到了学生物的婆婆,22岁大学毕业后俩人就结婚了。婚后的公公继续读博士,专业是研究植物疾病。博士毕业后公公为杜邦公司工作,和婆婆两人四处迁徙。快30岁的时候公公和婆婆在美国东岸买了自己的第一栋房子,80年代的美国欣欣向荣,那时的房贷利息是18%。公公30岁的时候有了第一个孩子,就是我的老公瓶子b,后来的5年里他又有了两个女儿。全家继续迁移了几年,终于定居加州圣迭戈。后来有一天,公公被公司解雇了。据瓶子b回忆,那年他5岁,他的爸爸回家来,兴高采烈地通知大家他终于解脱了,从此可以不去上班了。
解脱了的公公和大学同学开了一个农业咨询公司,身为植物疾病专家的公公为美国各大农产品生产商提供咨询服务直到今天。除了偶然出差公公都在家工作,在他的孩子们成长的过程中他们每天都在一起。我一直认为我公公的工作是我知道的为数不多的有趣工作之一。
我第一次见到我的公公是在三年前,那时候还没有和瓶子b恋爱,但他全家已经听他念叨了这个女孩一年,决定邀请此人来过新年伺机考察。我在瓶子b家住了一个礼拜,每天都和我未来的公公聊天。公公通常会一边站在厨房里准备晚餐一边亲切地看看我,再看看手里的胡萝卜然后说:“这个胡萝卜呀,有胡萝卜味道是因为中含有一种化学成分叫某某。”
切洋葱时又会说:“这个洋葱呀,会辣眼睛是因为洋葱中含有两种化学成分某某和某某,一种管洋葱的某项特性另一种管另外某项。”
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谈话时,我激动的心情那可真是江水滔滔罄竹难书啊——可算在这个大部分时候脑残到让我已放弃鄙视的国度听到GRE单词了!我很喜欢和公公聊天,这些年公公给了我很多在这个反文化的国度里贫瘠的知识的温情。
公公最喜欢的植物大概是葡萄,最喜欢的酒是红葡萄酒。他在后院种了葡萄,年年酿酒。客观地猜测,我认为他大概知道世界上99%的红葡萄酒和90%的白葡萄酒的详情从所用葡萄种类开始到酿造过程包含逸闻趣事。晚餐桌上的公公通常先看看今天手里拿的这瓶红葡萄酒,然后说:“啊,酿这种葡萄酒的葡萄是这样的。这种酒最开始是在俄国,18世纪的时候...”瓶子b这样的饭已经吃了18年,对此兴趣寥寥:“对啊,爸爸,我们想听这个想死了(Yeah,
Dad, we are DYING to know
that....)”但我对此很是兴趣盎然,感谢公公,让我这些年来增长的葡萄知识那是山高海深,比如最简单的一个事实——全世界葡萄其实都是一株上出来的。
公公的亲家母即瓶子b的岳母大人曾这样说:“你公公那可真是好脾气啊。”原因如下:虽然我很热爱我的婆婆,
但我必须客观地说她是我所见过的最无计划无组织的人,不是之一。前两日公婆造访,大家在加州的骄阳下推着小人步行20分钟到超市去买菜,婆婆看到一大袋土豆立刻兴奋起来,我赶紧浇冷水“我们买几个就好,这样放在小人推车下面就可以走回去了。再说我们用不了这么多啊。”
婆婆发扬她一贯的无计划性,继续兴奋“没关系,让斯蒂夫(公公)回去开车来接我们吧。”我看看能让眼睛融化的烈日,叹口气说“太热了,我们半天才走来。少买点可以用推车嘛。”话音没落,婆婆就指挥公公走回去再开车来接我们了。公公便笑眯眯地在烈日下走了回去又笑眯眯地开车来接这袋土豆,一共花了40多分钟。结果婆婆大人临了又答错筋一样地只买了几个土豆,把这堆完全可以用推车的蔬果放上车了。那一刻亲家母看着仍然笑眯眯的公公无比感慨。
公公54岁的时候,有了第一个孙女,就是瓶子b的女儿小kay。kay出生当晚,公公应景撰文一篇发电邮给瓶子b。那篇文章我没看一半就看不下去了,文章标题《两党制》,开头“我在我的孙女出生的今晚不禁想到她长大以后的这个世界。她20岁的时候,两党制还会存在么?还是两党制已经把美国毁掉了?”
我看的那半篇文章立论严密,言之凿凿,完全是GRE范文,核心思想就是两党制必将把美国拖入万劫不复之地。与我公公相处这些年,在我看来他认为全天下最大的笑话除了有机食品就是两党制了。
公公第一次见到不到两周大的小kay时非常激动,说:“有人说当父母好,当祖父母更好。我如果当初知道当祖父母这么好,就先当祖父母再当父母了!”
我的公公是一个非常可爱的人,这年头能在拥有渊博知识的同时还保持正直善良品性的人愈发稀少了。此生能和这样的人做亲人,何其幸也!
父子——2003年
爷孙——2010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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