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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类: 当我们聊起日本时 |
先辈后辈
前面说了在日本学校最先接触到的,再来说说在日本的学校体会最深的。要说什么让我深有感触,那是日本式的等级关系。而且是通过一种让人极其受用的方式。
我的学科是舞台艺术,主要分两个部分,一边是舞蹈,一边是戏剧。不管哪边,女生都是主流,男生只是点缀,属于男生天堂。此外学科楼里电梯是不准学部生使用的,只有大学院生和教职人员可以用。于是就会经常出现一种让我暗爽到内伤的情景。我在等电梯的时候,一群女孩子下楼来看到我,然后整齐地排成一排,对我一齐行礼打招呼~ohayogozaimasu~就是早上好。而我只要微微点头示意一下就好啦。虽然我表面严肃镇定,学着漫画里酷酷的先辈范儿,但是心里却已经爽到散架了。唯一痛苦的是要保持淡定的面部神经,得时刻注意控制想发笑的脑神经。
我就是通过这样一个极度满足内心快感的方式学到了日本学校中的上下级关系。当然,我是这帮学部生的先辈,还有一批大学院生是我的先辈,很快我就得让他们去爽了。记得有一次中午我在研究室里吃饭,进来一位韩国的留学生先辈问我有事儿没有。对我来说吃饭不算个事儿,就说很空闲啊。她就递给我一份文稿说帮忙复印一下。我就拿过来,停住吃饭给她去复印了。复印过程中偶一回头~这位先辈正在埋头吃饭……囧。
这里得说一下日本长幼关系和韩国长幼关系的区别。在我看来韩国的长辈权威有些类似于德国的那种长辈权威,是一种长主动施威,幼被动接受的关系。而日本式的长辈要内敛得多,很少会去指使幼辈去做这做那来体现自己的地位,多半是坦然等待地接受来自幼辈的尊重。对他们来说,分得很清楚,长辈获得的是情感,幼辈获得的是好处,大家都得各有所得。
这种学校中的等级制度对没有搞明白其中关系的外国学生来说,可能理解起来是比较困难的。很多外国学生在这方面的观念和日本人会有本质上的不同。
举个例子来说,我们研究室里有两个研究室助手,如果是从工作性质来说,他们是学校的雇员,受雇佣来打理研究室里的行政工作和学生没有师生关系(也就是没有传统道义约束)。按这个道理去理解,学生的学费去付他们的工资,他们拿着工资为学生服务,这是个间接雇用关系。本质上和各个单位里打扫卫生的大爷大妈没有什么差别。
如果是一个没有日本思维方式且现代意识很强的学生,那对他们表现出友善的基本感情是靠谱的,但给他们端茶倒水就不大乐意了。但是他们又曾是这个研究室前些年毕业的,也就是说按学籍来看,他们又都是全体研究室学生们的先辈。这样一来,工作性质和他们的先辈身份就产生了重叠。
研究室里的一位来自蒙古地区的同学就没理清这中间的道理,非常坚定不移地坚持她的简单工作关系认定,为了这个事情哭着闹着和两个助手争辩,你们俩就是一雇工,凭什么我要供着你们?结果自然是被两个助手整得死去活来,差点抑郁退学。
虽然她博得了我们同年级生所有人的同情,可她却没明白自己面对的不是个简单的法理问题,背后躲着的是一个国家奉行了上千年的社会关系定式,说不通,变不了。
不过好在学校的助手制度是两年更换制,一年后他们俩到期离任,我们给他俩开了送别会,表面上是大家各发感言,依依不舍地欢送,暗地里其实都在暗爽你们两个研究室恶霸总算是擦屁股走人了~啊~天亮了。囧。看吧~腹黑都是磨炼出来的……说了很多先辈的坏话,也得适当地给他们平反一下。后来时间长了我才慢慢发现,这样的先后辈纽带比没什么感情羁绊的工作关系要牢固得多。
回过头来想想,就算当时的严厉也多半是考虑了学生的有益处,打压是情感上的,在工作中却充满爱护。而在他们离职之后,也还是会常来看我们,大到下一任助手们搞不定的,比如剧场的档期谈判、校外公演计划制订,小到个人学业困难、情感问题,他们都会不计酬劳,随叫随到,热心地帮你摆平,至于态度嘛~还是得哄着供着的。这时候我们都已经弄明白了,对先辈充满尊重,那就是个无本万利的买卖。
后辈对先辈有尊敬的义务,先辈对后辈有爱护的职责。这是日本学校乃至社会实行了很久很久的公约。这份公约不是个合同,是有感情的。就是这样一个产生于强力约束下的感情,把人和人之间的关系梳理得紧紧有序。
最后……我再来哀悼一下新上任的两位助手同学。一年前还是只比一年级生大一届的学长,一下子就换了身份~这种人生定位的转换还是不好适应啊,特别是对待我们这帮一起不爽前助手的前革命同志们~希望他们工作顺利,先辈当得也顺利。
明天继续来说先辈后辈问题引出的身份重叠问题~~囧~~呃好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