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心渴望永远
文/苏宁
《我们的踟蹰》探讨的看似感情,实际只是被外部环境和大时代背景给“裹挟”了的个人情绪——无法消解的个人坏情绪,无处安放的心灵,根本不再纯粹但内心仍有纯粹之渴望的感情,或许这个纯粹可以是另一个词——永远,人与人之间,男人女人之间还有没有“永远”这个词所指向的一生。
“谁都知道,岁月除了会赋予人一些东西,大多数时候,它更会从人身上剥夺走太多的东西。”
这是作为这部小说的写作者弋舟在《后记》里的意犹未尽。
弋舟这十多万文字,只是在慢慢地追问他的问题:“是什么,使得我们不再具备死生契阔的深情?”孩童和赤子的初入世之问。
被时代印上鲜明标识的一代人,李选开篇出场,她自进入这个故事和故事中的人际关系,仿佛她的结局就是预见之中。午夜手边的电话和电脑,QQ,职场中的争端与尘屑,都是不可倚的外物,是一根根一点点缠紧生活中人的皮筋。每一个都是难逃的缠绕。弋舟笔下的人物,总有点自我纠结模式,这样锐利的观察,使他的人物总逃不出命定的生活。
我猜度着弋舟君和书中人物比如李选,大约年纪相仿。李选的目光,看我们每一个人时,都是不信任的,内心零乱也自爱,这个时代投射给我们这一代人的浮光幻影
,加大了我们的坏脾气,也消减了我们对生活的抵抗力,尤其,我们的人物,如我们一样,是一群内心没有力量解决掉自己“坏情绪”的青年,迷茫的走向“无惑”之年,或“不惑之年”仍有“大惑”,是这样一代人。不稳定的命运、单亲,这个时代的很多符号,被钉到身上,爱情和婚姻,再不是能给予一个人人生归宿的时代。
原谅我只能在此时说是“情绪”,纯洁的爱情在我们这一代手里和心里被复杂的生活消耗掉了,回到《我们的踟蹰》这部小说,看到一位男性作家讲述这样一些人物,慢慢地,淡淡地,平和地,像一场发生在午夜,几个朋友相聚,慢慢喝着茶时插入的讲述。是男性视角,也是女性视角,讲述的人都不是第三者,是现场中的某个人。
我因为是打五笔,打到弋舟的“弋”字如果不转换成拼音,肯定会打成“戈”字,被弋舟君抗议一次,可我仍没有学会打,我就理解了有一次他乘飞机时,为什么他机票上的名字也会被打成“戈舟”。有人和我一起犯同样的错误,使我有愉快的“同谋感”。书中人物的命运是否也和我们有过雷同?女主人公李选也曾经是一位坐在高背椅子里卖机票的女生,为生活问题、为物质而受煎熬。可是,掩卷到终了,我忽然想问读者一个幼稚的问题:如果李选没有物质困境,她就不会遇到张立均吗?她就不会和他发生纠缠吗?
我们这一代人的精神,出现了什么问题?我们丢掉的,要从哪里取回来?我们是否需要取回来?我想,这才是这个小说背后的提问。弋舟式的镇静之问。
“使君谢罗敷:宁可共载不?
罗敷前置辞:使君一何愚,使君自有妇,罗敷自有夫。”春天生机盎然的田陌之中,这是乐府诗《陌上桑》中的男女,年代久远的事了,万物生发,心明气清,踟蹰停马的男人停了一会马也就走了,那采桑的女子仍在树前。“静女其姝,俟我于城隅。爱而不见,搔首踟蹰。”
喧嚣的物质时代,我们是否仍有心力也谈一场不会说分手、不会互相怀疑、不功利的、单纯的恋爱?距离和物质都无法杂陈于其间的、使人心发生变化的恋爱?我很想代弋舟问:我们这一代青年或者说是中年,使我们感觉悲观和苦闷的到底是什么?是什么使我们对生活有了这些情绪?为什么我们仍旧愿意相信感情?
说到这里,要由衷说一句“弋粉”的心里话:真是一本好看的小说。淡雅笃静,暗暗的波澜,小女孩一样素素也莽撞的情执,海涅说:我不解此为何意,只是看了心伤之极。
《中国新闻出版广电报》2015.10.3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