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年11月2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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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年文学》第十二期“少作·自珍”选发的是王秀梅的《一个电闪雷鸣的雨夜》
赏析:弋舟
我有一种感受:大部分禀赋特异的小说家,起步之初写下的作品,往往更加具备“经典”的样貌。彼时他们很“做作”,却又不可避免地很单纯,他们很拘谨,却又无法抑制地有着一显身手的冲动。那个时候,他们书写时所模仿的直接蓝本,大多是那些出自大师之手的佳作,他们被庞然大物所笼罩,但一颗骄傲的心却已经在蠢蠢欲动。王秀梅的这个短篇,再一次印证了我的这种感受。
在同辈作家中,王秀梅的高产有口皆碑,“八十部短篇小说”是一个什么概念呢?虽未有过严格的考据,直觉中,在我,这该是一个“短篇王”所应有的产量。当然,还有写过七百多部的,但那是契诃夫。在八十部与七百多部的落差之间,我想,藏着王秀梅的一颗野心。但王秀梅如今开始悔其少作,乃至琢磨着更换一个笔名来埋葬从前。一部文学史之中,这样的状况想必并不鲜见,那么,会有多少“少作”消失在了时间的背面?一个作家,对于自我的判断与期许,一定就是准确的吗?——至少,卡夫卡会要求友人烧毁自己所有的作品。所幸,卡夫卡没有得逞,于是,直到今天,我们还在谈论《变形记》,直到今天,还有一批又一批的后来者在提笔之初,以“一天清晨,格里高利·萨姆沙从一串不安的梦中醒来”这样的范式开始模仿,开始自己大师之路的征程。这样说,并不是以王秀梅来比附卡夫卡,我只是想以如此的感慨,来定义“少作·自珍”栏目在这一年的终结。我很庆幸,在终篇之时,看到的是王秀梅奉献出的这样一个“少作”。这个短篇,几乎符合我所有对于“少作”的想象,天真烂漫,才华横溢,有出处,有前途。而且,王秀梅还写下了几乎可用来做这个栏目结束语的“自述”。
最后,让我们回到作品本身。在这个短篇之中,你可以看到契诃夫、卡夫卡乃至希区柯克,你可以看到刘索拉、徐星、多多、陈染、陈村、王朔、刘西鸿、甘明太,乃至二十世纪八十年代整个的文学图景。这些,就是王秀梅的出处。一个人来自哪里,绝非是一件羞耻的事情,这便是文学之事绵延不绝的秘密所在。同时,从这个短篇之中,你也可以眺望到披挂着一身装备的王秀梅的前途。她通过叙述的过滤与一篇“少作”难得的娴熟手法,选择了展现个人观念的小说态度,从意识过渡到自我意识,这不正是所有杰作的追求吗?这时候,天然清新的、有着“轻度洁癖”的才华刚刚开始自己的旅途,王秀梅衡量着自己的能力,给自己划定界限(尽管还有些朦胧),并且将其展现出来。她笔下复杂的、几乎有着“轮回”一般的精神转圜,既没有破坏一个短篇所应有的紧凑,也反映了小说家自己的才情。这就是一个优秀小说家自己的观念,它发展成为文字、景观和事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