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04月0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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杂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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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何一个严肃的同济,对此都会给出肯定的回答。操弄语言,有谁竟敢不琢磨自己
的母语?这里我存疑的是,委身于自己的母国,我们的这种“琢磨”,是否真的达
到了一个文学从业者对于自己母语的那种必要的、堪称憔悴的“琢磨”?回答这个
问题,最好的参照,当然便是除却中国大陆之外,那些以汉语写作的华人作家。
常贫瘠的马华文坛”,获奖如探囊取物,几近孤独求败。然彼“圈”非此“圈”,
在我等置身其间的这个“圈”里,她依然貌似一个 空降而来 的“他者”。当这些
“他者”声明自己辗转着的那个文坛“条件异常贫瘠”的时候,我可以负责任地转
而告之——我们的这个文坛同样“条件异常贫瘠”,甚或,在某种意义上,更是可
谓荒芜。当母语在母国被制度性地制造着喧哗、并且随之“奇迹”一般地繁荣着,
是好是歹,个中的况味不说也罢。捧读这本《告别的年代》,我不时会生出如此猜
测:如果黎紫书是我某个“中国大陆的中原文学”同济,我还能读到这样一部长篇
小说吗?答案是,难。不去论才华与禀赋,这部书的格调与志趣,显然已经在我们
“中国大陆的中原文学”同济中难得一见。在这里,我之所以不去比较黎紫书的才
华与禀赋,是因为,在这些方面我见识过的人已实属不少,所以,对于这些人格调
与志趣的丧失才倍感唏嘘。我们委身于“中国大陆的中原文学”(多么古怪的一个
所指),在合唱中歌声嘹亮,最是稀缺荒腔走板的调门,如今我们正四列纵队一般
地去力图将作品写得“雅俗共赏”,基本上已经放弃了“搞怪”的欲望。这种欲望
我们并非天然缺乏,一度似乎还颇为雀跃,但时至今日,与时俱进,我们的才华与
禀赋已经集体用于混世了。那么,在这个意义上,也许黎紫书们叹息着的“边缘”
与“少数”,恰恰保障了一个写作者那种必备的“搞怪”品格。
与评论者的故事。三层叙事互为表里,彼此衍生与暗示,勾连出一部马来西亚华人
的家族史。作为一个同济,我当然更加着意小说背后那个黎紫书的写作状态。她真
的是洋洋得意,是在毫不羞涩地炫技,在这种已经难以被“雅俗共赏”的三层叙事
背后,起码还暗藏着另外两层甚至更多的玄机。那些郑重其事的注释、整部书在页
码上的刻意设计(它是从 513 页开始的),以及许多或者昭彰或者暗晦的隐喻,都
让这部不长的长篇自我膨胀、繁殖,直至真的具备一番“史诗”的相貌。在这样一
部自己的长篇处女作中,黎紫书携万千装备,几乎是在 不 惮于夸张地“作”着小
说,那种骄傲与自信,那种“我就要这么弄”的气概,那种舍我其谁的派头,真的
让我再次得以窥见小说这门古老艺术最初的源头——我们那位古老的宗师,可不就
是这么大大方方又理直气壮地虚构着、搬弄着、“作”着、而又悲伤着么?
一次证明,现代汉语在一个“边缘”作家的笔下,会何其逶迤曼妙,那种准确与洗
练,委实让人喜欢,这种以文字本身显现意义的写作,反而在中国大陆以外的华人
作家笔下时有翩跹,又委实让人无语。这里的差别,当然不止是他们把“的士”写
成“德士”。小说中的第一部分,“杜丽安”的故事讲得最为规矩,成就这种规矩
的,正是黎紫书严饬、周正的文风。若说这个部分最像“汉语小说”,那么,它堪
可以“汉语小说”教科书来示众。在第二部分的“你”那里,黎紫书写出了那种沉
郁潮湿而又暗疾流布的热带气味,让我想到了那部印度人写的《微物之神》。这种
气味在汉语书写的经验里寥寥无几,我们年迈的母语,并不曾有效地跋涉在热带的
气压之下。于是,在这一部分,黎紫书拓展了我们母语可以涉足的疆域。第三部分
多少有些作者的夫子自道,在这个部分,黎紫书的野心乃或自辩、作为一个小说家
的尊严感,都得以任性地一吐为快。她用她那种漂亮的文风声明:许多评论家更倾
向于表现自己“独特”的切入角度与别扭的阅读姿态……然而他愈是卯足劲寻求各
种管道要进入小说,小说本身则更严厉地反弹与拒绝……他是最孤独的读者,也许
比作者更孤独。他是被小说遗弃的读者,注定了一辈子只能阅读 自 己想象中的小
说。不是吗,写得好极了!作为同济,也许我对这第三部分或者其外更隐蔽的部分
最为好奇,因为从中,我能够得到某种不为人知的安慰与劝解,它让我从另一个同
济的影子里,看到自己那些炫耀之余的沮丧和“搞怪”背后的严肃。诚如黎紫书在
这本书扉页上的题赠:弋舟,在一种纬度里我们生存如肉体;在另一种纬度里我们
生存如灵魂。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