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03月01日

标签:
杂谈 |
约定俗成,有着某种潜在的风险。这种潜在的风险,来源于某种难以言表的“尺度
与界限”。通俗些说,这种难以言表的“尺度与界限”,就是所谓流行文化与严肃
文学之间那种纠缠不清的分野。想必,村上在日本也饱受着这种“尺度与界限”的
折磨。作为日本最畅销的作家之一,吊诡的是,几乎所有的日本主流文学评论家都
不喜欢村上的小说,乃至使得此人无缘于日本任何文学奖项。对此,小说家也任性
地公开表示,自己从来不读任何评论。他说:“评论家都是狗屎!”
想想这本从出版到热卖,几乎堪称一场事件的《1Q84》。村上由此成为了流行文化
的一个现象。有趣得狠,东京有位教授曾经以一个国家的GDP 来衡量村上春树。他
惊异地发现,村上文学很像河流上的船,水涨船高。国民总产值达到了一定水准,
村上的文学就自然被更多的读者接受,而且这个独特的现象尤其在亚洲表现得十分
明显。台湾与香港之所以率先着迷于村上文学,也许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换句话
说,村上文学最风靡的中国城市,比如上海、北京和广州,其GDP的增长速度也都
极快。好玩吧,这就是说,村上的作品是否受宠,简直成了经济指数的风向标。那
么,当某个地区GDP的增长速度风驰电掣了的时候,该地区读者的阅读趣味会发生
怎样的改变?答案原来挺清晰的,那就是,当世界变得貌似蒸蒸日上的时候,人们
却难掩内心的孤独与忧愁。
给洋洋大观的“主流文学”找出一系列核心词汇,孤独与忧愁这两个词,也一定会
榜上有名。那么,村上与“主流文学评论家”之间,发生了什么不可调和的误会?
这个问题思考起来会更有趣,回答起来却会很麻烦。
它能够满足我这样一个生活在GDP 增长骄人的国度里的中年男人的趣味,同时,也
会在很多时刻,部分地满足我作为一个小说家的趣味。成名之初,村上首先是一位
翻译家。他翻译过大量美国小说。而且,就我的审美而言 ,我 觉得此人的眼力不
错。看看他都翻译过哪些美国作家吧:菲茨杰拉德 ,卡 佛,斯蒂芬·金,奥斯特
……在这个背景下,村上的文学底牌便不难想象。他的作品,尤其是一些烂漫的短
篇小说,的确有着挥之不去的“美国味儿”。然而,难能可贵的是,他依然还是一
个日本作家。他的小说,从骨子里流露着那种曼妙的日式情调:羞怯,倔强,仿佛
一个儿童般的、自自然然地呢喃出成人难以启齿的话语,同时,有些小邪恶和具有
审美意义的变态……这种糅合了东西方文学经验与书写境界的格调,实在是让人着
迷。
读需求(什么又是“深阅读”呢?),又在文字与智力乃至情感上,达到了一个优
秀小说家应有的指标。一对十岁时相遇后便各 奔 东西的三十岁男女,相互寻觅对
方,在1Q84年,他们决定彼此拯救……“不管喜欢还是不喜欢,目前我已经置身于
这‘1Q84年’。我熟悉的那个1984年已经无影无踪,今年是1Q84年。空气变了,风
景变了。我必须尽快适应这个带着问号的世界。像被放进陌生森林中的动物一样,
为了生存下去,得尽快了解并顺应这里的规则。”——这难道不像一部文艺电影海
报上的宣传语吗?同时,这段话,难道不像一部严肃文学作品的严肃的桥段吗?对
我而言,小说中一段描写主人公写作方式的文字,读来更是令人唏嘘:
滞,逻辑过于外露,原文最初具有的锋芒被削弱了。接下去要做的,是从膨胀了的
稿子中,把“可有可无之处”精简掉。把多余的赘肉一一削除。削除与增补相比,
做起来要简单得多。经过这番工作,文章的分量大 约 减到七成,这是一种智力游
戏。先设定一个时段,增加尽可能增加的,再设定一个时段,削减尽可能削减的。
执拗地一再重复这种做法,于是振幅渐渐变小,文字量自然地稳定在了应当稳定之
处,到达一个无法增加也无法减少一点的程度……
这便是作家村上的自我写照吧?除非是个人经验,否则他无法打 动 我这样一个同
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