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月二日参观国博中国古代书法展有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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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月二日参观国博中国古代书法展有感
乔柏梁
2014年就要过完了,心情略略转好了些。近几个月来身体不适,更盼着这一年早早地过去。元月二日,应张冬旭同学之邀,陪他们父女去了一趟国家博物馆。想起上一次来这里是在2012年,当时姚奠中先生以99岁高龄举办了“张太炎师生书法展”,姚先生坐在轮椅上向大家致敬,场面十分感人。今天,姚先生已经仙逝,国博也展出了新的作品,想起当时我参观展览、并为其做专版的情景,晃如就在昨日一般。当与冬旭说起此事,她就像听故事一样点头微笑。不知我心有戚戚焉。
展厅在四楼,展名是吕章申馆长本人题写的,可见他对此展的重视。两积不是很大,作品也不能算多,且非书法史上的一流之作,但看过以后,还是觉得收获不小,有些作品还颠覆了我们一般人对于书法史的习惯认知,值得记录下来。
秦代砖文过去不曾寓目,此次见到了原件,标准的小篆体,书写工整之极,刻工亦极精,字画立体感极强,不下于亲见《泰山刻石》,令人震撼。前人说,得古刻数行,即可成家,于今得以亲证。秦篆之后篆书逐渐式微,进入了丰碑巨碣的篆额,再到墓志的篆盖,至唐有李阳冰复兴篆书,再至清就由邓石如振衰起伏,再得二吴(吴大澂、吴昌硕)之力真正弘扬下去。
《孔宙碑》原石我曾在山东曲阜汉魏碑刻馆拜读过几次,因碑石已经罩上玻璃,外加护栏,我们几位全是近视,看得不甚真切,此处展出的是宋拓本,虽然不全,但能明显看出书写的质感,其中正平和之态让人心下十分欢喜。水平似亦不在《史晨碑》之下。《曹全碑》也是我的最爱,曾将其全文临写一过。此次展出的是一部分宋拓本,如同象牙一样晶莹剔透,质感强烈。
《刘熊碑》此前只是耳闻,始终未睹真容。此次见到了两段残碑拓片,裱在一起,又加上不少前人的题跋,如同成于众手的一幅大作,颜色不同,字体不同,加以原碑的斑驳漫患,更加给人以今昔沧桑之感。此碑的书法水平亦属上乘。
汉隶的传统有一部分化繁为简,进入了章草,一部分去蚕头、截雁尾,成了今日流行的楷书。中唐时期经李隆基提倡唐隶大行于世,再就是清人郑簠、金农、何绍基等加以复兴。
隋代的妙楷为唐人的成就准备了道路,此前我在《龙藏寺碑》、《苏慈墓志》、《元公姬夫人墓志》、《董美人墓志》上下过力,这次又见到这几幅隋代妙楷真是高兴得不知所以。可见,隋人融合了南北,坚定了方笔的取势,又吸收了二王的清刚明丽。如果没有这一番准备,也不会形成唐楷的高峰。
文天祥不以书知名,此前见过他的一幅绝笔书的图片,感叹他能临危不乱,书迹一丝不苟。此次所见这一幅更见功夫,看得出他对王羲之一路的书风下过很大的功夫,既有《圣教序》中行书的感觉,也有《十七帖》中草书的痕迹,对于锥画沙的笔法颇有心得,所恨者天不假年,笔力不能更加强劲。依我看文氏的水平理应在书史上有其地位。
元人赵孟頫的小行书也很精采,只因见的印本多了,而且印制得很精,所以显不出真迹的特别来。不管怎么说,赵体行书在继承魏晋上有其提倡之功,只是对于中和的认识今不逮古,显得平庸有余,精警不足。
展厅中没有苏东坡的作品,这一点我并未感到遗憾,两年前在上博见到了大量的苏轼作品,曾经一饱眼福。此次见到了一幅吴宽的长卷,初看上去就如同苏轼的原作,那笔势字态全仿东坡,细细观之,削其肥厚,显其精能,风神意态煞是动人。吴宽,明代诗人、书画家,字原博,号匏奄,长洲人(今江苏苏州)人,为成化年间的馆阁大臣,书名却是不显,从此作上看,水平很高,只是个人风格不甚突出而已。
展厅中也没有黄庭坚的作品,却有一幅文徵明的大作,全仿山谷《松风阁诗》中的行书体,几可乱真。另一幅祝允明的草书则仿的是黄庭坚的《诸上座帖》一路的草书风格,足见黄庭坚在吴门书派中影响甚巨,祝允明全力学其草书,文徵明大字学其行书,且能惟妙惟肖,兼得其形神。
陈继儒的大作也令人赞叹不已,他是明代文学家、书画家,字仲醇,号眉公、麋公。华亭人,与董其昌是同乡,书法亦有相似之处,从此幅作品看,比董还要连贯、潇洒。
明人书法在继承二王方面有了新的发展,黄道周加进了钟繇的扁势,结体更加欹侧,在小楷上有着不错的表现。张瑞图则强化方角,减其粗细、阴阳之对比度,创造出自己独有的方劲之势。
清康熙帝一心学习董其昌,得其点画,乏其气度,书格不是很高,但其汉化程度影响了整个朝代向着汉文化的方向迈进,书法的格局得以延续。
朱彝尊以诗词著称,与王士贞并雄于南北。其隶书以《曹全碑》为宗,在当时也是独具一格的。
义门何焯与笪重光、姜宸英、汪世鋐并称为康熙年间“帖学四大家”,但从此作中看,作品尚不成熟,点画不甚饱满,章法上亦乏连贯之气。
王铎的大三行立轴还是那样巍然屹立,是整个展厅中最为抢眼的亮点。王铎学习阁帖之后,能将帖字放大,显示于大条幅,行气上摆动自如,这种创作的才华表现得非常突出。也许是由于时代大环境的不同,也许是由于书写节奏的变化,也许是个人用笔上的特点,使他没有达到晋人的高度。
傅山一这一幅则较以往所见的逊色很多,这是把篆书揉入行草的尝试之作,篆不篆,行不行,上下不能连贯,气脉不能通其隔行,既难于辨认,也谈不上美观,可谓他本人所说的“宁拙毋巧”的代表。我曾经编过傅山的专题,看过他不少写得很精的小行楷,那些作品能够显示出他是一个书法天才。此作也许只是天才的一时失脚吧。
何绍基的四条屏出奇地精采,看得出是以他一贯的回腕法学习颜真卿《祭侄稿》一路的行书的体貌,劲健、飞动而不失活泼,将其自家面貌发挥到了极致。
此次展出的有扬州八怪金农和郑燮的作品,都是他们各自的具有代表性的风格,冬心的隶书黑底厚面,板桥的“六分半书”欹侧飞舞,两人虽然都是学习隶书,一个浑厚,一个洒脱,放到一起更见奇趣。
过去所见康有为之字多为碑体大书,如滚草绳,有欠儒雅。此次所见是小行书,颇有颜体《祭侄稿》、《祭伯父稿》一类作品的风格,这是远离魏碑以后的姿态,只见一股率真之气扑面而来,不失文人手笔。
本来有所期待而实际印象不佳的是邢侗的一幅大作,落款为“邢侗摹米”,字迹偏肉,气息略浊,似非真迹。按,邢与米为同时人,且为后世所并称。邢侗一向临古,颇得晋唐笔意,以他的才华去临同时人米芾的笔迹,似不合理。还有一幅《寒山帚谈》的作者赵宦光的大作,虽有骨势,却乏灵动,似不善书之态。由于未见其更多佳作,不敢妄加置喙,姑存疑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