烽火大地(2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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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安县李延禄上田支队陈文起正面抗日战场文化 |
分类: 正面抗日战场2 |
与前面的诸位好汉不同的是,他还是党的人。
如果你要认为李延禄一番豪言,是准备和日军去死拼,那你就错了。要都这么蛮干,共产党的那点人马还能撑到革命胜利的那一天?
家底薄,就得学会算计。
他首先命令部队撤出敦化县,给上田支队一个惊喜先,然后判断日军占领敦化后,下一个目标肯定是救国军的总部宁安县。
再然后,大家应该猜得出来了吧。
当然是打埋伏。
这是我们的看家绝活,到哪里都不能丢。
问题只是在哪里设伏。
最容易选的路径是从瓦房店到宁安县。
如果这条路径只有一条道可走,那倒用不着动什么脑筋了,可偏偏有两条,非左即右,非东即西。这要是弄错了,就是空欢喜一场,最后大家全得钻山沟。
一条道在牡丹江的北岸,这是一条大路,两旁杂树丛生,不过这条路绕远,而且需要过江。
另一条道在镜泊湖的南端。选择从这里走的话,必定要经过一个一面是江,一面是“墙缝”的狭长小道,即当地人说的西墙缝。
所谓“墙缝”是一个形象说法,是指山石好象墙壁断裂一样,听听这比喻,你闭着眼睛也能猜到这地势有多险要了。
更令人叫绝的是,西墙缝还挺长,蜿蜒竟有5里多路。
毫无疑问,这是一切伏击者的最爱。
那我们就选这条道吧。性急的兄弟肯定已经按捺不住了。
且慢。你有没有想过,你这样想,别人也会这样想,上田更会这样想。
哦,人家千里迢迢,远道而来,就为了“吃”你的埋伏啊。你也太不够意思了。
大道路远,要过江——
我愿意,我不怕麻烦,怎么着吧。
这是一个相当艰难的选择。选惊险一点的,意图看上去太明显,很容易被识破,选平实一点的吧,打起伏击来又无把握。
有人说,那咱不能不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这边埋伏一点,那边埋伏一点,这样不管日军走哪一边,都有着落不是。
我告诉你,要真这么做了,最大的可能就是哪边都没着没落。
700个人,都是新兵,本来战斗力就不强,还把他们拆开来,不打败仗才怪。
必须二选一。
李延禄选了西墙缝。
在我看来,他可能更多地是从利于埋伏这个角度考虑。
北岸大道很难设伏,别看有树木遮掩,藏几个人还凑合,要躲几百个小伙子着实困难,而且还很容易挡住进攻者的视线。
西墙缝则不然,一边是陡峭的山岩,一边是结冰的牡丹江,再往前面去就是封冻的镜泊湖,日军从小道中间经过,一遇意外袭击,除了拿脑袋撞“墙”(爬上去就别指望了,除非是攀岩高手,还得自带工具),就只能跳江上溜冰,更妙的是路上没有一点杂草树木,要扔手榴弹尽管扔,保准一炸一大片。
这种选法,你要说没有一点碰运气的成分,我也绝不相信。
反正押大押小,总得这么来一次。
从民国二十一年(1933年)3月18日这一天起,李延禄便带着补充团在西墙缝进行埋伏。
第一天过去了,没有动静。
第二天,连鬼子的影子也没见着一个。
伏击这东西,其实就是等目标出现前的那段时间最折磨人。别的不说,让你等一个小时公共汽车试试,没准就得骂娘。
一二不过三,眼看第三天就要到了,不光普通官兵,就连李延禄本人都有些不自信起来:莫非我真看走了眼,选错了路?
不用急,机会真是垂青于耐心者,很快它就要降临到我们身边了。
这是一个鬼使神差的机会。
事实上,在第二天的晚上,上田支队已经到达了山下的瓦房店。
但这些人需要一个向导。
人生地不熟,深更半夜的,就算出钱,到哪里去找一个合适的向导呢。
幸运的是,瞎打误撞之中,总算让他们找着一位。
这人说他是当地猎户。
上田当然不敢贸然相信。但是经过盘问,对方对答如流,毫无破绽,最妙的是这人身上穿的棉衣上有血迹。一闻,还真是野兽血。
杀人杀多了,人血兽血,上田还是分得清的,所以他认为猎户说的是实话。
这下好了,有了向导明天上路不愁了(猎户总不大可能迷路),今天晚上抓紧时间睡觉吧。
当然不用愁,因为这个“好向导”明天将会告诉你们,阴间之路究竟往哪边走。
要是上田知道这个情况肯定得吓得做恶梦:“巧遇”的这位也在山上等了他们两天,实在等不及才下山来探情况的。
这人叫陈文起,猎户倒真是个猎户,在当地还很有名气。
他听说补充团要在山上打鬼子,便主动要来显摆一下自己的枪法——打枪那是猎人的老本行,只需要把鬼子当成虎狼熊豹处理就可以了(貌似《我的兄弟叫顺溜》里面的“顺溜”也是干这个出身)。
可是左等右等不见人。
怎么回事呢,那些“虎狼熊豹”怎么还不出来受我一枪?
在日军久久不能“光临”的情况下,陈文起便趁着夜幕下了山,想看看究竟,没想到被上田迎面逮个正着。
陈文起要是想跑其实也能跑,因为鬼子赶路累了一天,没人盯着他。但他没跑。
怎么能跑,明天这些孙子走“错”路怎么办?
他在村子里找到一个老汉,让他赶紧去给李延禄送信。
3月20日凌晨,上田支队睡好了觉,养足了精神,出发。
从瓦房店到宁安,上田同样遇到了李延禄那样的二难选择,两条路,走哪一条呢?
有现成的地导,怎么不问他。
一问,陈文起强烈建议走西墙缝。
这条路好啊,近,如果你们要想过江走大道也成,就是不知道天黑之前能不能到宁安了。
上田一听,权威都发话了,当然听他的。
于是一班人就奔着这条死亡之路来了。
补充团提前得到消息,早就在那里候着了。
来了,打啊!
射击还没练好?不要紧。手有些哆嗦,也不要紧。因为大家的任务只有一个:把王德林从仓库里拿出来那批手榴弹往岩石下面扔!
这比投弹训练都安全,岩石挡着呢,又炸不着自己,弹片飞来飞去,反正是鬼子倒霉,所以你就算闭着眼睛扔都没事。
有的兄弟投着投着,胆子越来越大,干劲越来越足,竟然不怕大冷天着凉,连棉衣帽子都脱掉了,就穿件短褂做这种最简单的投掷运动。
上田支队之惨状无以形容,整整5里长的路,根本没处躲,跑都跑不出去哇。
李延禄后来回忆,他当时听到日军指挥官发出歇斯底里的惊呼,声音非常之尖锐剌耳,可以清晰地辨别出其中交织的恐怖和绝望。他坦言,在他的整个军事生涯中,经历大小战斗无数,但这种疯狂而凄厉的叫喊,以后再也未有听到,故印象极为深刻。
战斗一直打到下午2点,共打了10多个小时,长达5里的阵地渐渐平静下来,这时李延禄得到一个情况,由于负责封口的一个独立营擅自撤退,导致没能把鬼子全部封住,后续日军在西墙缝路口之外已有所动作。
这个“有所动作”可以解释为多重含义,其中一个就是,日军可能会绕道从山后对补充团进行包抄。
李延禄意识到,既然已经占了大便宜,那就得见好就收,不然反被上田支队封住口倒打一耙就糟了。于是他立即命令部队撤退,只留下7个人负责掩护(一说是8个)。
整个墙缝伏击战,补充团一方就战死了这7个人。
另外立下大功的猎户陈文起也同时遇难。本来他可以脱险,只是为了去战场上捡把好枪,结果反被日军发现后杀害了。
上田支队此役大伤元气,当场被打死的就堆成了三垛,同枪支一道烧毁(这个太混蛋了,知道我们缺枪,就是不给),伤员也有好多,按照级别不同,尉级的用飞机运,当兵的用卡车载(谁让你是兵,只能坐猪仔车了),连驮枪炮的马匹都卸下来拖伤员。
等日军一撤,李延禄带人又摸了回来。和牺牲的陈文起一样,舍不得战场上的那些好东西啊。
他们除找到被焚烧的武器残件1500余件外,还意外地搜出了完好的三八式步枪2000余支。当时救国军也有小型兵工厂,所以那1500个残件也没浪费,都拿到后面去修复了。
这个结果后来导致了一个颇有争议的推论,那就是这一仗,究竟打死了多少日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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