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境寻找之（31）

        桂桂来看我；背着行李从乌不浪口步走七十里回家，累趴炕上躺着的我有点不好意思。咋不干了？太危险又怕工头给不了钱。她问这问那打探筛砂子的事，我给她讲山洪暴发篩好的砂子被卷走、半人高的方石被洪水推着顺河床滚动的危险惊奇。   她瞪眼微笑，脸蛋绽出领弟一样两粒酒窝。她赞我能吃苦了不起，佩服和欣赏浇灌容颜。脸蛋红润润的，鼻子秀气嘴唇性感。她不断伸一点舌头舔自己嘴唇，瞬间妩媚牡丹一样开放。

  四处碰壁不能阻挡我尝试挣钱糊口，春寒料峭我到北瓦窑坯场脱土坯去。坯模子自己找几块木板制作，有四格空挡每次可以脱出四块土坯。坯场土质不好、是朴老头废弃不要的。在场地的南侧深挖一米七八挖井缓慢湮水，井水粼粼、每天六百块土坯的用水绰绰有余。脱坯的黏土下午挖够圈成一个椭圆围池，用废油漆小桶提取井水，倒入土池里浸漫湮泥。黏土经过一晚上的浸润，第二天来回倒腾两遍成了软泥，坯模后面垫两块砖头，就能开始脱土坯了。
        我双手曲成弧度自上而下切割，把到手的软泥沙土上打滚滚成球状，顺势捧起摔进坯模，装满四个空格双手端至腹部走到空场扣倒，    四块有模有样的土坯就诞生脱坯场上。白胡子白头发的朴（piao）老头机灵洒脱谈锋犀利，他用连五的坯模脱坯、用泥量和我的连四模差不多少，因为他的每块坯中间都是凹下去的。他说他和末代皇帝溥仪本是一家，我问那你为什么姓朴不姓溥呢？！他十分生硬不耐烦地说你这人怎么这么犟，告诉你朴溥不分家朴溥不分家嘛！当皇帝姓溥，平头百姓不当皇帝的，当然不能姓溥只能姓朴！！我很好奇他皇亲国戚何以沦落到坯场脱坯？四类分子的他口封得死死一字不敢透露- 所谓只许老老实实不许乱说乱动，就是这时代的一大特色。
       读回民小学教我珠算的丁老师也在脱土坯，年老体弱的他带来老伴帮着他干。丁老师还是那样不苟言笑，挖土湮泥仍然端着个老师的架势，时不时的还像训斥学生那样训斥老伴几句。57年右派丢了公职离开学校，想不到在坯场不期而遇。我想和他说话、他假装不认识我，从他斜瞥一眼飘渺的目光中，我已感觉到他心知肚明的凄凉。丁老师俩口早来晚归累死累活一天最多脱三百块土坯，收入微乎其微的他们，真不晓得怎么样生活。每当收工夕阳西下、落日的余辉斜斜扫映驼了背的他和搀扶他的老伴身上，我的心底禁不住涌动起一丝一丝的悲悯和迟钝的悲伤。
       脱坯场呵脱坯场，超级奋斗脱土坯。你把我和社会底层深深黏结，让我感受生活的冷暖悲欢，帮我锤炼奋斗的心脏。

                                                                      2010-09-02 12:06:4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