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点，吴江路

 

八月的天色，天空还有些明亮，吴江路自从改建，渐渐找不到以前的味道，去了我推荐的杂家，二楼，才几桌，没有坐满，心想，现在杂家的生意怎么也没落了。

 

坐了靠墙角的位子，菜单随手一看，点了特色的牛蛙，玉米烙，腐乳空心菜，以及兔腿肉，我们都不是挑食的孩子。热菜上的有点慢，等待的间隙，一个小小的二楼，开始满座，拥挤的位子，吵到对身边的人说话也需要用吼。

 

我们就这样吼着，秘制的泡椒牛蛙味道果然是特别，美味到我停不下筷子，我承认我是一个贪吃的孩子，你笑呵呵的看着我大块朵颐，开玩笑的说，你丫，上辈子是不是饿死的？

 

招牌的玉米烙，我就着和酒，一边吃一边说，这东西是油炸的，吃着最容易胖了。

 

你看着我狠狠地说，那你还吃！我和你抬杠，不吃难道等着饿死呀！

 

你无奈的对着我的笑笑，和我抢着盆子里的菜。我端着一次性杯子，说，知道不，抢着吃才香呢！然后咧嘴对着你笑。

 

在你面前我总是像个孩子，你也总喜欢把我当作一个孩子。

 

走出杂家，时间不过刚刚九点三十，记得曾经的吴江路，这个时刻仍然是人声鼎沸，如今却有些没落了，没有了夜市，也没有了拥挤的人群。我笑着问你，这还是吴江路吗？

 

我在心里问自己，这还是记忆里我们一起手牵手走过的吴江路吗？

 

时间总是有些无情的剥夺了一些回忆，我们努力的想找回她们，却发现连一点点纪念也不曾留下。

 

十一点，茂名路。

 

夏末的夜晚，凉爽，偶尔有风吹过，我们并肩走着，路过便利店的时候，买一罐啤酒，我们微笑着干杯，朝日的生啤，苦涩的让我反胃。大脑略略有些晕眩，酒精的作用，我们肆无忌惮地说着话，大声的笑。偶尔与人擦肩而过，无视别人异样的眼神，我在想这是不是就是洒脱。

 

路两侧老旧的石库门建筑，在夜色下，如此美丽，我们走着说着，梧桐伸展着茂盛的枝叶，昏黄的路灯，透过缝隙照下来，我静静的看着你。你伸过来摸我的头发，你笑着说，小丫头，又发傻呀。

 

我轻轻的摇头，继续往前走，其实我只是想好好的看看你。

 

十二点，淮海路。

 

午夜的淮海路依旧繁华，没有熙熙攘攘的人群，霓虹却依旧闪烁，橱窗明亮，与刚才那条幽静的茂名路判若两个世界。

 

我们坐在商场门口的台阶，轻轻地说着话，酒精在散去，清醒与模糊交织着，你的手机铃声响起，你却没有接，任由它响着，是一首有些俗气的网络歌曲。

 

午夜的淮海路时不时有汽车经过，空旷的街头，汽车飞驰着，发动机轰鸣。我隐约听到那句歌词，如果下辈子我还能遇到你，我们死也要在一起。俗套的誓言，凄婉的女生，我的眼泪却轻轻的滑落。

 

在铃声中，我听到我的眼泪落在我膝盖上的声音，如同歌声一般凄婉。你伸手拍拍我的肩膀，我顺势靠在你肩头，轻轻的抽泣。那一个，时间好像停止，空气好像凝结，我就这样轻轻的靠着你的肩头，眼泪依旧轻轻的落下，一滴一滴落在你的肩头，在落在我的心头。

 

不记得哭了多久，不记得过了多久，直到我抬起头，倔强的抹干我的眼泪，你看着我说，傻孩子，哭什么。

 

我努力笑着，想哭了，所以我就哭了。

 

你说，还不承认，你就是个傻孩子，走去吃冰淇淋。

 

其实我心里知道，因为那一首歌，如果下辈子，我还能遇到你，我们会不会在一起？为什么，连我们之间的如果，也要留到下辈子？

 

二点，襄阳南路。

 

凌晨二点，整个城市在沉睡，我们坐在公园门口的长椅上，我轻轻的靠着你的肩头，抬头，是茂密的梧桐枝叶，空气里透着秋意的凉。我们轻轻地说着，好像害怕吵醒这个沉睡的城市。

 

我说，这个城市的夜晚真美好，像是一个天堂。虽然天空有些朦胧，看不到星星。但是繁华的白昼之后，也有如此宁静的美丽。

 

你说，你也喜欢这个繁华都市宁静的那一面。

 

我如数家珍的说着周围的建筑，路名，我是在这里长大的，看着这里慢慢的变的繁华的，一晃二十六年。我的目光看着远方，思绪慢慢的飘忽，嘴角忍不住上扬。

 

你看着我说，你笑起来真好看。

 

我咧开嘴对着你笑，我说，多看看吧！说不定以后看不到了。

 

你摸着我的脑袋说，小丫头，又乱说。

 

我调皮的吐着舌头。

 

其实我们都知道，有一些东西我们只能留在记忆里，就像我的笑。

 

四点，复兴路。

 

早晨四点，天空依旧是深蓝色的，城市安静的有些不可思议，除了偶尔经过的出租车，马路上空旷没有一丝声响。街边的饮食店的伙计们开始忙碌着做早点，便利店的店员们忙着把新鲜的食物搬上货架。城市在渐渐的苏醒。

 

我拉着你的手，走在复兴路上，这条我一直喜欢的老马路。此刻，安静的可以听我们的脚步。两旁的殖民时代留下的老建筑，在路灯的映衬下，散发着历史的光晕。

 

我们安静的走着，你手指的温度，暖暖的，从我的手指，传到我的心理。我像个孩子孩子一样，拉着你，舍不得放开，好像放开的刹那，你便会消失一样。

 

忽然我想，如果可以，可以这样一直走下去，牵着你的手，这么安静的走下去，那该多好，可惜一切却只能是如果。

 

路过便利店，你对我说，在门口等我，我有些不舍的放开你的。出来的时候，你的手上是一杯温热的豆浆，你说，快点喝了，你胃不好，还吵着闹着要喝酒，真是个小孩子。

 

我乖乖的在你的注视下，喝完整整一杯豆浆，还后对着你，嘿嘿的笑着。那一刻我在想，这辈子是不是还会有人对我有你这般好。我轻轻的转过头，因为我不想让你看到在眼眶里打转的眼泪。因为你说你喜欢看我笑。

 

五点，天平路。

 

天空开始慢慢的亮起来，路灯一盏盏的熄灭，夜，漫漫的褪去，在这条生活了二十六年的小马路上，我们告别。

 

我松开你的手，因为我知道，那温热的手掌不再属于我，我也知道，那宽厚的肩膀不再是我的依靠，我努力微笑，裂开嘴，开心的笑着。

 

即使离别，我也要你记得我最美的样子。

 

转身的刹那，天亮了，那夜的上海，铭记在我的记忆里，永久。

 

 

P.S.挣扎了很久，还是发上来了，一直喜欢城市的夜晚，安静给人无限的遐想，喜欢在午夜走在城市的街头，就这样一直走下去，没有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