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树街的糖果奶奶

柏树街糖果店的老奶奶是妈妈的朋友，她家就住在街上，在我的同学小胡家隔壁的隔壁。那是年代久远的木质民居，即使是白天走进去，也是黑咕隆咚的。

妈妈曾带着我去过几次奶奶的家。

四合院子里，住了好几户人家，只有一间面积局促的屋子，属于糖果店的奶奶和她那已上中学、发育丰满的女儿。

听妈妈和爸爸说过，奶奶的女儿是她抱养的。

现在想来，奶奶这辈子恐怕是没有结婚的；也或许是结婚了，但老伴早已离去，没有亲身的子女。

那个长得高大丰满的女儿，明显是得到了很好的营养，相比而言，奶奶显得很瘦小。虽然我很小，但是我也能感觉到，这个养女和妈妈并亲密。

后来还从妈妈那里得知，这个女儿是奶奶抱养的第二个女儿；她曾抱养过第一个女儿，那个女儿早已结婚成家生子，但基本上不和养母有来往。

即使那时我很小，心里也感到酸酸的、痛痛的——为了慈祥的奶奶，她完全是一个慈爱的养母啊。

后来我才惊悚地发现，班里年龄最小、个头最小、坐在第一排，而且深得班主任照顾的那个可爱小女生K，她竟然是糖果店老奶奶的外孙女儿！

这个秘密被发现，是有一天在放学的时候，我和几个同学一起走进糖果店，其中就有K。

糖果店的奶奶见到K特别开心，她和K大声地说话，还从糖果罐子里，抓了好大好大的一大把糖果，塞进K的衣兜里，让我们好生羡慕！

K有点腼腆，老奶奶却满脸高兴——完全就是外婆见到了亲外孙女儿的样子！

然后我就听同学说，奶奶是K的外婆。那时候的我立刻就联想起来了——原来K的妈妈，就是奶奶那个冷血的大女儿。

我在学校经常会见到K的父母，他们都是看上去很体面的人，而且似乎她的父亲，还是一个干部。

                  柏树街的吴奶奶 

柏树街上还有一个吴奶奶，妈妈也经常带我去她家。

因为妈妈是职业妇女，没时间照顾还是婴儿的我，所以据说我是小不点的时候，总是像包袱一样，被妈妈寄放不同的人家去照料。

吴奶奶就是照料过我的人。

和糖果店的奶奶一样，吴奶奶也是和女儿红英生活在一起。不过，吴奶奶一家，除了她和女儿红英之外，还有一个小外孙女儿。

红英看上去还很年轻，而且，她还显得很老实乖巧，一点也不像当了妈妈的人。有一次，我见到吴奶奶和红英一起来我们住的大院，但她们不是来我家的。

她们是去老蔡家。

老蔡是妈妈的同事，机关里的一个干部。他是个有点谢顶的微微发福的中年男人，听说他家在乡下，乡下有老婆和儿子，但我们从未见过他家人。

说起老蔡，还有个笑话——我小的时候挺胆大的，有点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但是，我却莫名其妙地唯独害怕一个人，这人就是老蔡！

每当我不听话的时候，妈妈只要说：“老蔡来了！”我立刻就怂了。

当然这都是上学以前的事情了，那时候我实在是太小了，真的是莫名其妙啊，后来我当然就不再怕老蔡了，而且我发现老蔡似乎是个话语不多，却很好欺负的人呢！

夏天的傍晚，大家都坐在院子里纳凉，我带着几个小毛孩，开始围着老蔡捣乱。我竟然拽出了老蔡腰上的皮带头，然后大家一起用力——拉！

周围有大人看不下去我们这样卖力帮老蔡减肥，有人上来喝令我们住手。但是，老蔡的脸上没有一点揾怒之情。

现在我觉得老蔡是个功力深厚、藏而不露的高手。

后来——那还是很久以后的事情了，大概我那时候都上了高中了——从妈妈那里听到的一个关于老蔡和吴奶奶家红英的八卦，把我镇住了！

原来，红英的女儿，并非没有爹地，女儿的亲爹地就是老蔡！

老蔡欺骗了红英，假装自己没结婚——和很多故事一样。用现在的话来说，红英就是“小三”，但这个“小三”是无辜被骗的，她是多么的可怜，多么的令人同情！

吴奶奶默默接受了女儿悲惨的命运，还默默地和女儿一起抚养着老蔡的女儿。

她们母女俩每次来找老蔡，只不过是来找他讨要女儿的生活费，但据说，这都很难，她们往往是空手而归。

至今，当我的脑海中浮现出吴奶奶和红英这对母女孤苦无依的身影，牙齿都咬得痒痒的——那个秃头的无耻的老蔡，他可真是坏人！

红英的女儿现在也应该长大了，和我差不多大了。我最想知道，红英和她的女儿，现在生活得好吗？

吴奶奶是照料过我的，这点我永不会忘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