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时下流行的“穿越类型”文学作品、影视剧是明目张胆地嬉笑无忌、穿梭古今的话,那美国小说家斯蒂芬·金的《撒冷镇》就应该是隐性“穿越”了,因为其严谨与肃杀。在某一天晚饭后,斯蒂芬·金自言自语,“要是德拉库拉来到20世纪的美国,会发生怎样的故事?……要是这位传奇的伯爵出现在一座死气沉沉的乡村小镇上,结局又会怎样?”
而这,就是《撒冷镇》了。作家本·米尔斯回到阔别多年的故乡撒冷镇,发现阴森的马斯登老宅依旧矗立在山崖上俯瞰小镇,儿时的梦魇不断浮上心头。随着神秘房客入住老宅,小镇立刻陷入了莫名的不安。失踪和死亡接连发生,“德拉库拉”正步步逼近,只有本和身边的几个朋友感觉到黑暗的气息……黑夜降临撒冷镇,宁静被彻底打破。
斯蒂芬·金以坚实的细节构筑起虚拟的“撒冷镇”,使其“穿越”基于琐细的生活流,抛却了空中楼阁式的突兀感,也使那惊悚意味一点一滴渗入书页间。这种惊悚是根植于心理层面的,不是靠扮几个鬼脸、打几道逆光即可获得,只有潜移默化于内心的恐惧才能使整个撒冷小镇陷入黑暗之中。
吸血鬼本属于西方中世纪“怪力乱神”的亚文化传统,往往与古堡、墓地、暴风雨、阴暗色调联系在一起,很难想像其故事会发生于现代的社会生活中。而斯蒂芬·金就是想他人所未想,独辟蹊径,令“德拉库拉”穿越时空,来到工业文明的边缘小镇上,搅乱生活的常态,一睹静谧表面下潜藏的惊悚。
正邪较量的形势摇摆不定,没有谁有把握绝对能赢,而正是在这样的拉锯中,方显与黑暗斗争者的勇气与坚执。黑暗的势力笼罩全镇,使幸存的人艰于呼与吸,时时怀疑自己的力量能否坚持到下一个黎明,因为黑夜在吞噬一切,甚至包括夜色本身。本·米尔斯身边的朋友一个个倒下去,消磨着他的勇气,焦虑困扰于其心头,但他终未被黑暗所压倒,以小镇为战场,与“德拉库拉”的对决米尔斯义不容辞。
其实,作为惊悚小说大师,斯蒂芬·金往往不止于满足讲述一个吓人的故事,其作品的寓意需深入内里方可探究,如《闪灵》、《魔女嘉莉》等皆是。我们看《撒冷镇》本身,再联系作者写作此书的上世纪七十年代的美国,或可领悟出埋藏于这部惊悚小说之内的一些言外之意来。
在美国的文化与民主传统中,对政府与公权的警惕与监督一直是有责任感的公民所固有的。《撒冷镇》的创作处于越战结束与水门事件之间,公权对美国精神的戕害和公民权利的干涉达到一个极大的峰值,知识分子、作家等不得不对其进行思考与抨击,斯蒂芬·金适逢其时,想来不会对其创作没有任何影响。我们此时来看《撒冷镇》,就会感觉“德拉库拉”的穿越不是无根由的,它那种无孔不入的强大力量与公权对普通人生活的渗透何其相似,而常人对其几无防范之力我们也深有体会。如本·米尔斯这样的先觉者和斗士总是少数,但却充当着社会的中流砥柱,不可或缺。他与“德拉库拉”的搏斗凶险无比,且并无胜算,可其一往无前的决心终会扫除前进路途上的阴霾。
事关“穿越”,斯蒂芬·金的《撒冷镇》“穿越”出了忧患意识与对公民责任的思索,反观我们这里正上演的如火如荼的海量“穿越”戏码,不论古今、“三角”不变,意淫历史、改头换面,哭哭笑笑、生搬硬造,为了穿越而穿越,只能当儿戏看了。这也说明“穿越”作为一种创作的手法,本身并无优劣之分,端看放在哪位创作者的手里。斯蒂芬·金作为类型小说家,得享大名显然不是偶然的,他的创作往往突破类型的范畴,于人性与社会意识都落力开掘,将类型小说提升到一个新的高度。《撒冷镇》即使不是斯蒂芬·金最顶尖的惊悚小说,我们也可看出其创作的端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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