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签:
杂谈 |
http://s2/large/001VucLigy6MGu4RM2da1
记者丨姜永宁
编辑丨周津妤
导演简介丨About
李睿珺丨导演,编剧
http://s12/large/001VucLigy6MGsPXK8r1b
2006 丨处女作《夏至》
获得第9届国际独立电影人电影节(希腊)评委会大奖
入围第37届鹿特丹国际电影节
2010 丨《老驴头》
入围第13届法国多维尔亚洲电影节,第七届中国独立影像年度展大奖 ,入围第15届釜山国际电影节新浪潮单元。
2012 丨《告诉他们,我乘白鹤去了》
入围第69届威尼斯国际电影节地平线单元,入选法国文化部华语电影教材。2013年第20届北京大学生电影节艺术探索奖,2013年巴西利亚国际电影节最佳导演奖,第4届金考拉国际华语电影节评委会大奖,第5届中国电影导演协会年度青年导演奖。
第37届多伦多国际电影节当代世界电影单元-北美首映
第17届釜山国际电影节亚洲电影之窗-亚洲首映
导演个人获第五届导演协会表彰大会年度青年导演奖
2013.应邀华谊兄弟传媒有限公司编剧导演公益电影《有一天》
2013 丨《家在水草丰茂的地方》
2014年第27届东京国际电影节主竞赛单元入围
Q&A
H — 华侨艺术工作室 L — 李睿珺
H:苏童是南方人,但您的《告诉他们,我乘白鹤去了》却呈现了西北地方特色,您在原著文本到影像的过渡中,做了怎样的考虑?
L:我看到小说的时候并没有想太多它呈现的是一个南方还是北方,这样地理层面的问题。因为小说本身在探讨一个老人的晚年精神世界状况,恰巧这个情况又是一个全国普遍的情况,甚至可能面临着全球普遍性。我在改编剧本的时候自然地联想到我生活的那片区域的老人的情况,甚至具体到某一个角落。于是,我很自然的就把剧本的背景写到了西北,也没有做很多的考虑。我和苏童老师见面的时候聊也起了这部电影,他认为西北更加合适这样一个故事,于是我敲定的也是西北。
http://s15/large/001VucLigy6MGttIBDo6e
H:这部电影的主题让人想起《楢山节考》,都是关于生老病死的凝重话题。
L:关于《楢山节考》,我看过这部电影。他的背景和《白鹤》不一样的情况就是《楢山节考》是一个完完全全的,重重的现实主义的影片。影片里呈现出的是因为粮食不够,各种因素的叠加而使得老年人在没有能力继续干活的时候必须采取自杀的方式,为了让他的后代能够继续生活。但是《白鹤》的情况是完全不一样的,《白鹤》里的老人只是觉得他跟他的儿女之间的沟通有问题,白鹤是老人的一个精神意像。中国的大多数老人情况都是这样的,晚年生活得非常寂寞。
H:“白鹤”作为意像在中国传统文化里指向“隐士”,相对来说是飘逸的,但您作品中的白鹤最终指向的是棺材上的引灵图,限于困境的老年生活,一抔黄土。我注意到您在处理关于白鹤以及割湖的段落时,无论从拍摄方式还是剪辑手法来说,都庄严肃穆,富有一种仪式感。在刻画这些场面的时候,您有怎样的艺术考量?
L:当时一看(小说)就会做这部电影是因为这部电影和我上一部《老驴头》是一脉相承的,他们在精神上是一个系列的电影。他们在拍摄上必须落到实处,而不是一部轻飘飘的作品,所以我选择了持重的拍摄方式和剪辑手法。如果我去拍城市题材的话,很可能拍出来的效果就不会这样。
H:孩子在您的电影里是相当重要的构成部分,横贯了整部电影。最后的仪式也是由孩子完成的,我想请问一下您童年记忆和这部电影有怎样的联系?
L::是和我童年记忆相关的。老人和小孩是人生命的起点和终点,我认为是人生命最重要的两个阶段,小孩在电影里所代表的是生命的起始,老人代表了生命的终结。
H:在童年和老年的不同阶段对于生死的不同感受呈现在了在这部电影中,我想知道您是怎样来把握这样两个不同时期的感受的?
L:现在中国农村的情况就是留在村子里的全都是老人和小孩,在我小时候所生活的那个年代,中年人还有很多留在村子里生活,没有全部都去城市打工。那个年代老人的精神世界还是比较丰富的,晚年可以享受天伦之乐。而在我的电影里,描述的是现在他们的生活状况,他们的寂寞感。小孩在电影里玩的那些游戏是我所玩过的。我觉得正好我童年的娱乐方式非常符合这部电影的情节,于是就把它放在了这部电影中。
H:如果说老人和孩子都有直接内心感受和传达的段落的话,那么青壮年则是缺席的,我们看到的是他们的行为本身,他们面对老人行将离去的现实采取的做法,这在影片中是一种对比还是您在刻意回避复杂难测的成人世界?
L:并不是对比或者回避。其实这和我的创作是相关的,其实在我的上一部电影《老驴头》里我已经回答了这个命题,我已经在那部电影里完成了对于他们生活的细致刻画。所以我觉得到《白鹤》,没必要把生活扩展性的东西做得非常大。到《白鹤》里,我所刻画的就是老人处在一个怎样的环境里面,他的家庭是怎样的情况——他有几个子女?他的孩子是什么样子?他的儿子,儿媳妇,女儿对他的态度是什么样的?周边老人对他的态度和世界对他的态度是什么样的?
H:您对于他们的生活扩展性理解是怎样的?
L:一个电影所能展现的内容是有限的,一个命题不是靠一部电影来讲完的,而是要通过一系列作品来阐述这个命题,它会是一个很长时间段的命题。所以《白鹤》这部电影所能展现的东西我觉得就是这些。如果有再放我的电影的时候我也会建议先放《老驴头》,然后再放《告诉他们,我乘白鹤去了》因为这两部电影是有很强的承接关系的。
http://s8/large/001VucLigy6MGtDDyOXf7
H:在您的镜头运用中,老人第一次和其他老人交谈时采用的是大全景,其后的段落里的交谈是正面小全景以及中景。这样的拍摄,剪辑方式是因为什么?
L:从最直接的镜头语言方面来说,首先交代整个环境——老人是处在一个怎样的环境下。到故事真正展开的时候会给他中近景的原因是这是一个描写人的故事,而且描写的是这个老人具体的情况,所以很自然的就会慢慢的由一个群体递进到他个人,而他个人在某种程度上也代表了这个群体。是这样的一个考虑。
H:在您的作品里,我们能看到到台湾新电影运动和日本纪录电影的影子,您运用了大量的全景来完成整部影片的叙事,它形成了高度纪实化的观感,您对自己采用的拍摄方式有怎样的看法和考量?
L:运用大量全景的原因其实很简单,因为我觉得人的生命在宇宙空间里只是匆匆过客,人的生命太短暂了,也太渺小了。人永远是在空间里进进出出,人的生命是会结束的,但是土地至少成百年上千年是不会变化的,他会迎接很多一代代不同不同面孔的人,人没了可是空间依旧在那里。我的世界观和宇宙观在某种意义上参与了叙事逻辑。所以大量的全景是一种必然的选择方式,对这部影片来说也是最好的表达方式。
H:您片子的配乐用得相当节制,并且都在具体的情节点上出现,您认为电影配乐的功能是什么?和您影片的情绪有怎样的关系?
L:关于配乐,其实我在高中阶段是学艺术教育学科的,主修的是音乐和美术。所以我知道音乐对一个电影的重要性和损伤程度,音乐是一把双刃剑,它对电影有多重要,在某种程度就会对电影造成多大的伤害。
音乐的作用其实我觉得它在传统的商业电影和好莱坞电影里最重要的就是叙事,在一个段落和一个段落之间利用音乐把电影连接起来,让观众感受到一个纯粹的故事,而不是感受到摄影机的痕迹,剪切的痕迹。
H:音乐和您影片的情绪有怎样的关系?
L:音乐对于商业电影的功能就是缝合叙事,但对我来说,我不需要这样的功能,我的段落不需要音乐来进行缝合,我影片的音乐的呈现的目的是把老人的内心世界略微外化一些,是为了传达给观众老人内心的感受和环境之间的差异。
我在我之前的电影里一直很慎重的没有运用音乐,因为音乐是一个非常非常化学的东西,音乐的把握如果失控,它会把观众引向另外一个世界。但是在做这个电影的时候我觉得它需要一些音乐,来补充这个电影的一些东西。作曲是我在07年认识的,以前听他的音乐我觉得正好和我影片的感觉是合适的,于是我就找他配乐。他看完样片之后也喜欢,愿意做配乐。我们做配乐时的想法,第一个是不煽情,第二是我们每一个段落有一个音乐的主体,在这个主体里去完善,它需要怎样的音乐,配器应该是什么样子的。通过这样的工作方式做出来的音乐,最后呈现的效果我也是比较满意的。
H:您认为自己是一位符号化的创作者么?
L:我觉得我不属于特别符号化,或者说实验性特别强烈的那一类风格的导演。如果要说符号的话,在我这一系列电影里,是人,土地,老人,孩子。是我贯穿始终的符号。
H:您对您电影中呈现的符号做怎样的读解?
L:每一部电影里会有不同的环境,《老驴头》里是沙漠,《告诉他们,我乘白鹤去了》里面是湖。老驴头里是一个老人和驴,白鹤里则是在讲述一个老人和一群仙鹤的故事。在我新的电影里,是两个孩子和他们的爷爷,爷爷去世了,孩子骑着骆驼或者马,持续他们的生活。在我所有的电影里都会出现动物来贯穿叙事的空间,我觉得这个算是我电影的符号吧,动物是作为生活的伙伴和人一起生活的。但是当所有的东西落到实处,还是会回归到大环境下面,回归到人的生存状态和心灵状态。
我始终认为大的环境是人物内心的一种外化,我创作的原则是从生活,从真实的环境出发。所以我创作的元素不是一种抽象的符号,它是非常具象的。目的是为表现在大的变革背景下人的生存状态。
H:您近期筹划的新作是怎样的作品?
L:今年大致是有两个电影,其中一个是短片,由华谊兄弟出品的。一部公益电影叫做《有一天》,由九个导演和十二个明星参与演出。其中的第八个短片叫《礼物》是由我编剧和导演的。
另外一部是我新的长片叫《家在水草丰茂的地方》,这个电影和《老驴头》《告诉他们,我乘白鹤去了》是一个系列的电影。原计划是《老驴头》做完就要做这部电影的,但是因为这部电影的制作经费比较大,而我恰好把白鹤的剧本写完,经费将就着够拍白鹤。所以就把白鹤提前拍摄了。反而把第二个计划拖到了现在。
《家在水草丰茂的地方》在去年年末拍完,今年九月二十号前后做完了后期,十月份会参与到东京国际电影节,这部电影入围了东京国际电影节的主竞赛单元。
http://s12/large/001VucLigy6MGtTgbKH4b
H:现在不少年轻人怀有电影梦,您能给予他们一些建议么?
L:每个人都是从年轻导演开始的,其实我觉得整个社会或者行业对青年导演的支持不是很够。正因为整个行业对于完全没有拍摄过的青年导演宽容度不是很够,所以更多的时候,可能就落实到青年导演自己的身上了。在这一点上结合我自身的经验,我想对于年轻人来说他们得想清楚自己要做一个什么样的导演,是想要去讲述他非讲不可的故事还是只是需要一个导演的光环?
如果作为导演做电影,出发点就是做他想做的电影。那是也许非常艰难的,如果没有想清楚在做了一段时间之后觉得自己无法再坚持下去,抱怨社会和行业没有给予你相应的关注是没有意义的,因为这是你自己的选择,起初并没有人逼着你做电影。
H:商业电影和艺术电影,你怎么建议?
L:做电影是一个非常辛苦的事情,在想清楚要做怎样的导演之后,就要知道自己要做怎样的电影,适合怎样的电影。我不排斥商业电影和类型电影,我觉得它们可以丰富整个产业链。对青年导演来说,我个人建议他们不要做很空的东西,应该做有感而发的。应该是那个故事到了他非讲不可的程度才去做,因为为了做电影而去做电影没有任何意义,最后的结果很有可能剪辑出来之后观众能感觉出来他们并不知道自己在拍什么。
H:关于微电影,您怎么看 ?
L:每一个拍摄机会对于新导演来说都很重要,哪怕是一个微电影,放在网上如果点击率比较高的话,可能立马就有投资商拿钱来找他拍片。这在我初期的导演拍摄电影的时候是不可想象的,中国的整个电影行业开始热闹起来了,包括一些热钱的流入,使得整个行业呈现出来的是一派充满生机的景象。
我觉得在这种环境下,新导演的机会是很多的,把握住他们所能把握的每个机会,做自己有感而发,非拍不可的故事。我相信他们会成功。
■(独家采访,版权归华侨艺术工作室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