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河》文学月刊2010年第九期精华选读:第一视界多多
(2010-09-09 01:39:14)
标签:
文化陕西省作家协会延河订阅延河投稿延河文学延河文学月刊社延河 |
分类: 延河精华文章 |
多多的世界
在一起
(舞台剧)
想念另一个人是甜蜜的,但在今夜并不。
多久了,我只是为问题而活着,为思念。
我是娜拉,我离家出走,放弃了丈夫,孩子,为了另一个人--一个男人,或者是为了我自己--我的自由。在今夜,我到达这里,对着星星介绍我自己,我叫娜拉。
对,我是娜拉,或者说我还是娜拉,我是具体的,我活在世界的一角,我做过各种工作,速记员、人体模特、秘书、编辑、经理,我赶上了一个大潮,我已变得富有,我已足够,像我的问题一样足够了。我还在选择,为了我还在生活,为了生活,而不是答案。我还在提问,问自己。
我已不再年轻,而问题永远年轻:什么是爱情?
独立,不依赖男人,甚至不依赖于自己的钱,如果我已足够。
我听音乐、看戏、散步、冥想,我已不必挤车上班,我可以有钱帮助他人了。但我还是要问,我自足吗?
我是在圣诞之夜出走的,就在昨夜。也许我出走才一天,也许我已出走了一百年,也许我离开我的丈夫,不是因为寻找情人,也许,我不曾离开我的丈夫,却正是因为我有了情人。
一站一站的,我走到今天,我有过丈夫,我有过情人,但我不容男人塑造,我拒绝,我拒绝,所以我自由。
我已不再年轻,而问题永远年轻:什么是爱情?
家是什么?只是两个人合在一起的寂寞吗?
在八年的婚姻中,我们早已没有了对话。
那么,在我们分开之后,对话才可能开始吗?
那么现在,我对自己说的话,你能够听到了吗?
亲爱的,你知道。你知道,所以你伪装,伪装你可以控制。你知道,我知道,我必须出走,当控制永存。我必须这样告诉你。
我必须这样告诉你,我们谁折射谁?我们谁强暴谁?我们谁生育谁?
我必须这样告诉你,我不喜欢雄狮,它们太像男人。
我必须这样告诉你,我有一个理想,它不是梦。
我信,我不信,我必须这样告诉你。
也许,出了门我就自由,当门离我很近,而我离我很远。所以,我并没有找到门。
但是我不能不离开,就在这冬夜里,一个冻僵的女人,接受来自星群的抚摸,绝望并不存在。直到我的手,碎成一堆鸟的小骨头,让我继续用它们祈祷--幸福是奇迹。
不许叫我小鸟,我飞进婚姻,又飞出婚姻。
我是不唱歌的鸟,因为我只知说话。现在,我正对你说话。
我离家,我寻找,我等待。
我回家,我回家为了出走。
今夜,我思考。我思考,也就是在我疼的地方缝着。
缝着,为了愈合;缝着,为了疼--一刻不停。
我不后悔,我疼。
我理解爱情,我疼。
今夜,在我的孤独之内,
一个女人昂起她的头。
今夜没有雪,只有泥泞。
今夜下着雨,雨也就参与打击。
呵,今夜我从深渊中望着我自己。
今夜,男人从我身上得到碎片。
今夜,我的周围全是河流,纵横流动,
曾映出过母亲面容的河水流去,河面上漂着孩子们的奶瓶……
走,走着,走向,走进,走出,走过,走去,走在
走在超级城市提供的幻景中,
呵,它的冷漠也已经让我厌倦。
走了一百年,今夜我累了,
我累了,但我不想返回故事--过去的故事,向前的故事。
呵,今夜,今夜要多长就有多长。
今夜有那么多母亲向我聚集,可我并不理解人世。
从一滴像游泳池那么大的泪里,我应当辨认圣母。
爱从不庇护,风不能代替摇篮,
今夜星星提前出现,说:
爱是最高的,说:爱,只是词语的自由。
我承受得了我自己。
我不作为弱者要求平等。
我不自怜,也不配怜悯他人。
我曾呼救,但是没有人听到。能听到的只是寂静……
等待,等待黎明,等待群星散去,等待平静。平静,像潮水一样涌来,涌来然后退去,然后,我希望我被显露,露出一个更为真实的我---比裸露还要隐蔽!
我一直在问,我在不停地问,
我在问:什么是爱情?爱让我们自由吗?
天已放晴,我听到每个声音在汇集它们的自述,
我--双重影子的二重唱:
重新认识痛苦,
重新痛苦,
痛苦修复痛苦,
我不影响世界,我影响灰烬。
默念心头刚刚苏醒的东西,
我在挂满时钟的屋子里漫步,
我支持不了了。
死亡是另一层次的事情,
我触到它,我返回,但我带不回自己,
我是你们的,我的孩子们,我的星星们,
觉醒的事物已和我埋在一起……
一生的事情都放下了,篮子空了,
被撕裂的事物跟上来了,但我必须理解痛苦
--孤身意味着什么?
--母亲意味着什么?
无助,让黑夜保持完整,
无助,让我保持完整。
在这毁坏里,深渊完整如初了。
有思想的女人是危险的--所有的道路都在朝我呐喊。
说不出来,是真实的就说不出来。
无须说,无须回答,无法回答。
毁灭跟得很紧,我过不去了,
我怕,我是那样怕,
但,因惧怕,我的爱变得更大……
学会逗留,就那么一小会儿,
让那么一小会儿充满爱,
爱,是学习,
生命,是一小会儿,
黑夜,是教室
容我从容召唤--
新的一天,新的伤口,新的门廊,
新的--爱,新的……
女人要对自由贞洁。
我创造语言,我安抚自己。
我已体尝快乐的毒素。
呵,新的折磨,新的孤寂,新的门廊,
呵,这样想,黑夜就专门为我而降临。
哪儿来的叫声,夜鸟的叫声:
“无辜,无辜,无辜”
谁也不怨,不怨自己,
这样想,母性大地就变得非常宽广,
鸟的叫声已连成一片--无辜,无辜,无辜……
从未在光里,一直在光速中,
我实际上是从彼岸回来的,
我,就是幻觉保持得最长久的影像
我是一个,我是一个个,一个一个地
去经历最古老最现代的现在……
停不下来,生活停不下来,
我,就还是女人,还是母亲,
我,还要过有尊严的生活。
舞台还是那么广阔,也就还在要我作
女民工,女侍者,也作女歌手……
无论我走到哪里,我的问题都是娜拉的问题。
我体验得越多,娜拉--在我身上就越固定。
娜拉不会终结。
娜拉就是呼吸的意思。
女人不应该忘记娜拉。
没有问题的生活就是死亡。
娜拉就是问题的意思。
提问就是追问自由。
我在挂满时钟的屋里漫步,
不出声,它们不出声。它们不出声,也不安宁。
但让尺度暂时离开我一会儿吧!
当无助是集体的事,
当我,当我们,当我们彼此已在理解中聋了,
当公路上,所有的汽车也体现着同样的迟疑,
什么教我歌唱?
窒息教我呼吸,而什么教我歌唱?
--让必见的光识别我!
从它最善歌唱的那一面,保持我的缄默,
缄默放出洪水,角色崩溃了,
你,你们,姐妹们,已在舞台上等我……

加载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