获得诺贝尔文学奖的《吉檀迦利》并不是孟加拉文的《吉檀迦利》,被泰戈尔译为英文的《吉檀迦利》是来自他10部作品。此乃是精华中的精华。众所周知,《吉檀迦利》本义为“献给神灵的歌”,“泰戈尔向神敬献的歌是‘生命之歌’,他以轻快、流畅、朴实、思辨、自知、优美、热情的笔调歌唱对神的敬意、生命的枯荣、自我的反省、生死的思考、与神结合的渴望、现实生活的欢乐和悲哀,表达了诗人对人类命运的关切和个人的情怀。”(摘自网络,西天斜阳博客,《重读<吉檀迦利>》)而我更渴望知悉的是其中的宗教观。
印度是受宗教影响最大的国家之一,它的宗教渗透到社会、生活和文化的每个部分。宗教在这个国家及大部分人的生活中扮演着中心角色或起决定性作用。泰戈尔更是生活在宗教色彩相当浓厚的家庭中,在被称为“玛哈希”②的父亲的耳濡目染下,泰戈尔有自己的宗教观,而且他的作品中也处处透露出他的宗教感情。
《吉檀迦利》开篇就透着宗教色彩,“你已经使我永生,这样做是你的欢乐。这脆薄的杯儿,你不断地把它倒空,又不断地以新生命来充满。”
泰戈尔《吉檀迦利》冰心译,人民文学出版社,2006年6月第一版,1首,P121)万事万物都是神的自我分离和幻化,“你”是造物之神,他不断的以新生命来充满,使整个世界处于一种不断更新的过程之中。虽然诗人的宗教观尚未完全脱离印度宗教的范畴,但是却与传统宗教的束缚。
1.诗人的宗教是人的宗教,是一个艺术家的宗教,是自由的虔诚。
提及宗教一直以来都感觉与束缚相连,什么信佛就不能吃牛肉,每天要供奉佛像,要烧香拜佛。有这样那样的清规戒律,限制我们的思考,束缚我们的行为。可诗人却不认为,他在《人的宗教》一书中说:“我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宗教即‘人’的宗教……”(《人的宗教》,泰戈尔著,刘建译,《泰戈尔全集》,第20卷,P300)人的宗教是以人为本,反对盲目崇拜和繁琐的宗教仪式。“把礼赞和数珠撇在一边罢!你在门窗紧闭幽暗孤寂的殿角里,向谁礼拜呢?睁开眼你看,上帝不在你的面前!”
(泰戈尔《吉檀迦利》冰心译,人民文学出版社,2006年6月第一版,11首,P125)宗教的繁文缛节在诗人身上看不出来,他非但没有被宗教给束缚住,反而想要从宗教中寻找自由,找到神给予他的自由。“你的爱就不是那样,你的爱比他们的伟大得多,你让我自由。”(同上书,32首,P133)“在那里,知识是自由的;”“在那里,心灵是受你的指引,走向那不断放宽的思想与行为--进入那自由的天国,”(同上书,35首,P134-P135)以人文本的人的宗教非但没有束缚诗人,还让他自由,知识,行为和思想都不加约束,这就是诗人的人的宗教。诗人访问中国所作题为《宗教经验》的演讲中说:“我信奉宗教,是一个诗人的宗教。我对它的所有感觉,来自想象。”是的,他不需要水果,三牲五畜为祭品,只要有虔诚的心也便足矣。他以音乐为祭品,诗歌为食粮,供奉着他心中的神。
2.诗人认为人的宗教的神不是宇宙的主宰者,世界的审判者,也不是高不可及的抽象存在,而是可感的具体形象,是可倾诉,可救赎的对象。可神又处处透着神秘。
从奥义书中,我们能解读出,神是两面性的,神是宇宙万物的本体,神又是无所不能的天主。在诗人笔下的神,不可避免地带有这双重特点。他似乎是遥不可及的,又是近在眼前的;他是抽象的,又是具象的;他超越虚无,又无处不在。“他是在锄着枯地的农夫那里,在敲石的造路工人那里。”(泰戈尔《吉檀迦利》,来自《泰戈尔诗选》冰心译,人民文学出版社,2006年6月第一版,11首,P125)“在这冷寂的街上,你是孤独的行人。”(同上书,22首,P129)“你含愁的眼望着我;你低语的时候声音是倦乏的——‘呵,我是一个干渴的旅客。’”(同上书,54首,P145)诗人笔下的神的形象是具体的,他有时是辛勤劳作的农夫和农夫,有时是街上孤寂的行人,有时是干渴难耐前来讨水的旅客,这些都是活生生的人物形象,他们在我们身边无处不在,任何一个人都可能是神。可是他又是那么的神秘,让人琢磨不透。“我没有看见过他的脸,也没有听见过他的声音;”(同上书,13首,P126)“他的气息接触了我的睡眠,为什么我总看不见他的面?”(同上书,26首,P131)“日子一天天地过去,你还没有露面。”(同上书,32首,P133)“在这世界上从没有人和她面对过,她在孤守着静待你的赏识。”(同上书,66首,P151)显然,诗人笔下的神,是那么的神秘,他无处不在却又从不露面,想光一般,我们能感受到它的存在却有说不出光是什么样子的。神,就是那样超乎想象的,又近乎想象的存在,他在我们的思想中存活,又活在我们世界之外,只要信,就会在。诗人深知神不是宇宙万物的审判者,而是更为人性化的化象。他会拯救深陷欲望深渊的我们,他会指引迷失的我们,他会铲除我们心中的贫乏,他会让我们得到救赎。“旅客的行程未达,粮袋已空,衣裳破裂污损,而又筋疲力尽,你解除了他的羞涩与困穷,使他的生命像花朵一样在仁慈的夜幕下苏醒。”
这就是诗人心中的神,属于他的神。
3.诗人认为神是人格神,人也具有有神性。神与人之间的关系是一种“完美的爱的关系”,而人对于神的爱,则应该是一种自我舍弃的虔诚与奉献,诗人在这种爱中追求人神同一。
诗人在《渡口集》上说:“在尘土飞扬的凡世之路上,我失去了我的心,但你俯身把它捡了起来。”“我的种种愿望破碎,飘散,是你到处搜集,用你的爱把它们串联起来。”(泰戈尔,《渡口集》,中国广播电视出版社,2010年8月第一版,49首,P99)仁慈的神对人付出爱,毫不吝惜的,“日暮黄昏,我想我国王的寝宫走去,行人围上来问我:‘你有什么献给国王?’我不知道拿什么东西给他们观看,也不知道如何回答,因为我只有一首歌。我在家里做了充分准备,收集了大量要求,家里聚集了是许多提出要求的人。但我走到我国王的寝宫门口时,我只有这首歌曲,献给他编进花环。”(同上书,64首,P129)日暮时分,诗人只带着自己的歌,去谒见神,带着要转达的“大量要求”,因俗不可耐而无法靠近神,整首诗诗人都意图表明,爱是人与神之间唯一的纽带。“我的歌曲和春天的鲜花一样,全源于你。但我把它们当做自己的东西,呈献给你。你微笑着收下,并为我自豪的欢乐而感到高兴。”(同上书,65首,P131)虽然只是一首歌曲,并不是什么重要的祭品,但是这份充满感情的礼物,神的的确确收到了。“ 若是我不在祈祷中呼唤你,若是我不把你放在心上,你爱我的爱情仍在等待着我的。”(泰戈尔《吉檀迦利》,来自《泰戈尔诗选》冰心译,人民文学出版社,2006年6月第一版,32首,P133)诗人在《吉檀迦利》上明确的提到神回应了“我”的爱,并爱着“我”。“只要把我和你的旨意锁在一起的脚镣,还留着一小段,你的意旨就在我的生命中实现--这脚镣就是你的爱。”(同上书,34首,P134)
在《吉檀迦利》一书上,诗人也再次阐释了人和神唯一的纽带是爱。正因着这份爱,诗人才能和神同一。“你在你自身里立起隔栏,用无数不同的音调来呼唤你的分身。你这分身已在我体内成形。”(同上书,71首,P153)“ 因此,你这万王之王曾把自己修饰了来赢取我的心。因此你的爱也消融在你情人的爱里,在那里,你又以我俩完全合一的形象显现。”(同上书,56首,P146)诗人深受《奥义书》的影响,十分认同“梵我同一”的宗教思想,所以在他很多作品都无一不体现这种思想,“在沉睡的大地上,在不颤的树叶见打瞌睡的夜风中,独自苏醒着的是谁呢?在经小小的鸟巢里,在花蕾幽秘的心里,仍然苏醒者的是谁呢?在深夜闪烁的繁星间,在我忧伤的心底,仍然苏醒着的是谁呢?”诗人可以用反诘的语气,来强调梵天隐藏在自然景物之中。梵天是外在的,又是内在的,他也在诗人“忧伤的心底”,则是进一步表现“神融于人”或“人融于神”的人神合一的宗教观了。作为大哲的儿子,从小又是受宗教的熏陶,诗人全身心都透着宗教的气息,言行举止,诗歌小说,生活的每个细微处都能看到宗教的影子。
宗教其实没有我们想象中的那么腐朽,只是我们一直对宗教这个词抱有偏见,是我们自己偏执的认为宗教就是不好的,是封建传统的幸存者。其实不然,宗教不一定是危害我们发展的存在,它也能让我们有所寄托,有所畏惧。人心需怀畏惧,便需要宗教。而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宗教自由和自己的宗教观点,像诗人一样。
注释:
①
诗人:本文特指泰戈尔。
②
玛哈希:即大圣人,大哲,大仙的意思。
参考文献:
①
泰戈尔《吉檀迦利》,来自《泰戈尔诗选》人民文学出版社 ,2006年6月第一版
②
泰戈尔《渡口集》,中国广播电视出版社,2010年8月第一版
③
泰戈尔《泰戈尔集——在徘徊中思索》,上海远东出版社,2004年8月第二次印刷
④
董友忱《天竺诗人——泰戈尔》,人民出版社,2011年1月第一版
⑤
王志艳主编《走在印度与世界的连接线上》,延边人民出版社,2007年8月第一版
⑥
刘建《泰戈尔的宗教思想》来自网络
⑦
12345的博客《<吉檀迦利>----宗教与诗歌的完美结合》来自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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