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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桑是一位只有初中文化的外来务工人员——也就是通常说的“农民工”,他从初中毕业后就在上海打工,曾经在工厂上过班,现在和家人一起在一所小学附近开了一家文具店。傅桑知道,像他这样要学历没学历、要收入没收入的普通外来务工人员是很难获得上海户口。他不奢求自己和那些在办公室上班的人群有同等待遇,但是希望自己在2013年出生的孩子能够在上海上学,而且也希望能够在上海参加高考,因为上海的高考分数线低——当年他在浙江高考落榜,但是他的分数在上海可以上个专科。
在2013年《上海市居住证管理办法》实施之前,傅桑对于孩子在上海参加高考的事尽管有渴盼,但不抱希望,因为他见过太多在上海上班但是子女还是在老家念书的例子。不过,2013年《上海居住证管理办法》实施,据说像他这样的外来务工人员可以通过积分在上海享受和本地市民同等的待遇。政府说,《上海市居住证管理办法》通过设置积分指标体系,对在本市合法稳定居住和合法稳定就业的持证人进行积分,将其个人情况和实际贡献转化为相应的分值。随着持证人在本市居住年限、工作年限、缴纳社会保险年限的增加和学历、职称等的提升,其分值相应累积。积分达到标准分值的,可以享受相应的公共服务待遇。
新的居住证管理办法能让傅桑以希望吗?尽管官方宣称居住证持证人只需要有“合法稳定居住”和“合法稳定就业”,然后随着居住证持有人的年限就可以获得和本市居民一样的公共服务,但是从目前的积分体系来看,傅桑的希望可能要落空了。
因为在目前的办法中,政府尤为看重教育背景和专业技能:教育背景指标最高分值110分,专业技术职称和技能等级指标最高分值140分。相比较之下,年龄分值较少,最高为30分。像傅桑这样没有文凭和职称的普通务工人员,可能永远都没有机会落户上海。傅桑在一个名为“《上海市居住证》积分模拟打分计算器”上试试能打多少分,发现他的条件最终只能获得55分,离标准分值120分还差一半多。很显然,傅桑没法在学历上再进一步,而且他作为小商贩,他也没有必要去考各种职称。
那么,是不是工作年限久了,再缴纳社保就可以?傅桑在这个模拟计算器里加上10年社保,然后把年龄从目前的25随便变为35岁——那时正是他小孩初中毕业参加中考的时候。结果出来了,模拟打分计算器上显示的得分是85分,离120的标准分还是有35分的距离。这意味着他的孩子还是必须回到他的户籍地浙江去参加高考,尽管傅桑的儿子在上海出生,也在上海成长,但高考还是要回到一个和他没有多大关系的地方去。这就是一种无奈。
事实上,像傅桑这样的人并不在少数。据上海市公安部门统计,上海全市现有来沪人员1100.09万人。数据显示,来沪人员比重最大的三个年龄组分别是20至24岁、25至29岁和30至34岁。文化程度以初中为主,初中及以下学历占来沪人员总数的四分之三,大专及以上学历仅为10%左右。当然,这也不只是上海一地的现象,而是全国普遍现象。
根据国家统计局抽样调查结果,2013年全国农民工总量26894万人,外出农民工16610万人,其中居家外出的农民工大约有3525万人——这部分群体都有在居住地受教育的需求。而从所从事的行业来看,83.5%的农民工为受雇就业,16.5%的农民工为自营就业。受雇就业农民工65%从事第二产业;自营就业农民工82.1%从事第三产业。对于绝大部分的农民工来说,初中以下学历可能就是主流。
但问题是,目前的居住证积分入户制度恰恰是把这部分人群挡在城市之外。我们以广州、深圳和上海这些已经实施积分入户的城市来看,权重最大的一项就是文化程度,广州甚至明确表示“未达到初中毕业及以上文化程度”的人群不在居住证的申请之列。此前已经指出,上海的教育背景最高值为110分,大专(高职)学历为50分,如果取得本科学历和学士学位则可以积90分,博士学位则可以达到110分。如果一个人大学本科毕业获得学士学位,再上海工作和缴纳社保3年,且按照本市平均工资缴纳社保,将这些数值输入“居住证积分管理模拟评分系统”,它就可以获得154分的积分。但问题是,这位大学本科生对社会所做的贡献一定高于傅桑这个个体工商业者吗?很难做这样的评价。
照这个分值,意味着高学历者给上海的贡献远大于低学历者,但真的如此吗?未必。现在大学的新晋博士可能是供大于求,但清洁工人可能是供给不足。如果说这种情况反映了某种现实,应该是后者比前者更加珍贵才是,尽管在现有的办法下类似“环卫”等特殊公共服务可以享受加分,但加分幅度也只有20分——远逊于高学历者,换句话说,目前这个办法下没有体现出工作的稀缺程度,高学历者永远比低学历者更加受到重视制度在现在的居住证积分体系下,他能够获得和上海户籍市民一样的公共服务吗?
我们毫不怀疑政府对高素质人才的渴盼之心,但是必须指出的是,一个城市不可能只有高学历者,而且让所有人都结束高等教育都是不现实的。有资料显示,即便是在纽约东京等国际大都市,接受高等教育的人群也只占总人口的30%左右。更何况,城市是一个生态系统,各行各业对教育北京有着不同要求,我们不可能要求每一个开出租的司机和大楼的保安都需要本科毕业,如果真是那样,那是对教育资源的浪费,同时也是对劳动力资源的浪费。
最近这一年来,专门研究城市化的上海交通大学陆铭教授经常讲这样一个故事,那就是高段就业和低端就业的搭配:美国的一个研究发现,每一个高科技产业的就业可以带动5个其他行业的就业岗位,其中,2个是相对高端的服务业(比如医生和律师),而另3个则集中在消费型的服务业(如售货员和餐馆服务员)。换句话说,假如这个城市全都是大学毕业以上,那么谁会去做为别人服务的售货员和餐馆服务员?
城市之所以是城市而不是农村,很重要一点就是人口集聚可以带来社会分工——众多不同教育背景和职业背景的人集聚在一块大家各取所需,而农村的人口则是同质的,因此就没办法实现社会分工。但是从目前上海、广州和深圳等地的积分制度来看,几乎都不想要教育背景为大学以下的人群,更不要说初中未毕业了。问题是,如果大家都是大学毕业,那小区周边的水果店谁来做?理发店和洗衣店的员工今后怎么在城市落户,他们的子女如何解决教育问题?
傅桑们的希望在哪里?至少从上海、广州和深圳的积分入户制度来看,我们看不到相关部门的一丝诚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