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水井（短诗一组）


父亲的一生
都在反复地做一件事情
——从体内取出汗水
浇灌我家枯瘦的日子

仿佛他的身子
是一口永不枯竭的老水井
2021.11.19

德昌爷

我清早上山去辦玉米时
德昌爷也在往山上爬

还是昨天的那个放牛时间
只是今天手中没牵有牛缰绳

德昌爷养了一辈子牛
昨天，他把村里最后的一头牛卖了

也许还不习惯空闲
他依旧早早地起床，爬山

他的手背在身后，弯着腰
仍保持着以前的牵牛姿势

此时，我走在他身后
多像被他牵上山的一头牛
2021.11.5


故乡的雨

雨来了。这是故乡的雨
这是我刚从异乡回到故乡
爬上山顶，看三年来朝思暮想的村景
遇到的突如其来的雨

好像这雨，是特意为我而下
要给我洗去异乡的风尘
这风尘里有圆滑，势利，虚伪……
它要让我回归到离村时的纯真和憨直
才肯完全接纳

我乐意接受这场洗礼。在雨中
我“啊……啊……”地对着山谷吼叫
像不远处一头呼喊母亲的牛犊
哞哞的叫声，正与我一唱一和
2021.11.4


垂钓

夜空的海洋，深邃得漫无边际
一些闪亮的小鱼儿
浮出了水面

我的村子，握着柳梢的弯钓竿
垂钓
昨晚没钓上岸的那尾大鱼

大鱼浮出了水面
圆圆的嘴，咬着柳梢的鱼钩
从东面游向西面

天亮之即，又逃脱了
2021.11.13


那时多美好

那时，你喜欢看着我笑
我也喜欢看着你笑。我们的眼
就像村中的那眼泉井，清澈明净，一眼看到底
那时，我瓜兮兮的。你也是
把一枚山杏辦两半，你一半，我一半
那时，我们都是没穿外衣的鱼儿
在村子绿波涌动的池子里游来游去
那时，温饱刚好支撑起快乐和天真
忽一天，我们成了陌生人
你的刻意逃避，对于我，至今还是一个秘
2021.11.18

记忆里的一幅画

带霜的清晨
你在柑橘园里踮起脚尖摘橘子
红色的外衣，看上去
如一枚大红橘在逗小红橘玩
身旁的篮子里，坐满了
你的小弟弟小妹妹
你揩去他们脸上薄霜的动作
很轻很温柔
我在不远处的村道上看着
特别嫉妒。真想
是你家果园里一枚橘子
这幅画一直种在我心里
多年了，我都没有把它画出来
2021.11.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