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年4月10日下午我突然接到三弟的电话，说打了父亲的电话没人接，监控录像显示，自9日开始他的门就没开。

也就是从这一刻开始，我们弟兄四人紧张了起来，给他们距离父亲居住地最近的地方的的亲朋好友电话联系，恳求他们到父亲的居住地一看究竟。

我们在焦急而又提心吊胆的等待着。

就在夜幕即将降临的时候从电话那一段传来了一个令人心碎的消息：父亲的门叫不开，也没有回音，隔着窗户看到他躺在床上……

虽然我们兄妹7人家家都有车，除我和二弟不会开车外，都具有驾车技术，但由于是在特殊时刻的特殊心理环境，我们或雇车或由子女驾车，以最快的速度向父亲居住的地方赶去。

父亲居住的地方在百里外的下冶镇原西岭村，那里是小浪底水库淹没区，父亲居住在淹没区水面以上30米左右的窑洞里。

大约一个小时以后我们赶到了，在第一时间来看望父亲的人已经撬开了父亲的门。

当我们看到父亲的时候，他安静地躺在床上，就像平时睡着了一样。但摸一摸他的额头象石头一样的凉，已没有任何生命迹象。尽管我知晓抢救技术，还带着针灸用针，但都排不上用场。

父亲的床边地面是他的呕吐物，呕吐物被他用草木灰覆盖着。头下方的地上放着一包布裹着的食盐，床头桌面上放着一盒藿香正气水和喝藿香正气水剩下的空瓶子。显然他曾经用炒盐热敷过肚子，因为肠道不适喝过藿香正气水…..

“我的爸呀，既然你在犯病的时候折腾这么长时间，来得及去炒盐，来得及去覆盖呕吐物，为什么不电话告诉一声，让我们…….”摆在我们兄妹面前的唯一能做的事是痛哭：“爸呀，都怪我们不孝……”

父亲生于1934年10月，在小浪底库区移民的1999年已经65岁。我们全村人都被政府整建制安置在济源市平原地区的轵城镇东南的舔浆一带，这里无论是交通、农业生产、地理环境各个方面都是下冶镇原西岭村那个“地无三尺平，出门就爬坡”的西岭老家没法与它相比的。乡亲们都乐得不得了。但唯独父亲是例外的。他不仅迟迟不肯搬家，还把他的居住地从低海拔的地方搬到高海拔的地方，他说即是小浪底水库水位涨到最高处，也不怕淹没。

就在我们全村人整建制搬迁不久，父亲因脑血管病住院治疗。我们兄妹都认为，他病好之后会答应到新村居住的。所以我这个做长兄的立即草了一个关于父亲赡养问题管理办法并开始实施。谁知父亲仍按他的老注意办事，一月之后的一个早上就又打点行李，乘车返回老家去了。

“他是否还在惦记着他那民国三十二年被卖掉的小弟弟，担心他会回来找不到他的哥哥……”不仅我们自己兄妹，就连全村人都这样揣测。

因为大家都知道，我的小叔小元是在不到5岁的时候奶奶担心他饿死在自己手中在逃返途中以几斤秕糠的交换物卖给人贩的，叔叔临走时，告诉奶奶“我长大还回来呢，回来和哥哥一起去西洼种地”。奶奶也一直记着这句话，土地改革的时候分地，奶奶指着要西洼那一块，改革开放分责任田，奶奶仍表示非西洼那块地不要。

新中国建立之后，父亲为了找到叔叔曾颇费周折。

95岁的姑姑从上世纪50年代开始，每隔几年就要找卦先生算一算，他的小弟弟什么时间能回家。

基于这样的推测，我当即写了《叔叔，我们等你回家》的文章在各媒体发表，希望了却父亲的心愿。

但几个月后，终于从父亲口中得知：全村人移居平原后留下的耕地没人耕种，上边也有退耕还林的政策，他决定与下冶镇政府签订100亩耕地、荒坡的植树造林合同（几年后确权为50亩），他自己就住在这里植树造林。

也就是从那个时候起，年近七旬的父亲与植树造林、呵护绿色结下了不解之缘。一年四季就守候在那里。有时候也偷偷进城，那是为了他的林业育苗，每一次进城来都要带回一大包树种树枝搞育苗。读书，最爱的是与此相关的书籍，与人闲聊，是他的植树造林话题。

但考虑到我们兄妹多，他的孙子孙女、外孙子女多，为了不让他们都开着车往他那里跑，每年的除夕前他也会回到新村来，但到了正月初三，他就返回他心爱的地方、心爱的岗位去了，年年如此。

在他80岁以后，我们兄妹心想每年给他做个寿宴，每每被他拒绝，直到去世他没享受过一个寿宴。

他还给他的门口挂上名为“养生基地”的牌子。

2021年千年不遇的大雨来临，他的门外被洪水冲刷成壕沟，窑洞也面临坍塌的危险，他极不情愿地被我们带回城区居住。

尽管我们兄弟极尽全力，为他买书消遣，带他逛公园，但由于他的心还在他的岗位上，近半个月不到就急躁出了病。待病好转后我们处于不得以只得将其送回他心爱的地方。

也因为这次患病让他的健康受损，因为在此之前，他还每天都从事着挑水浇树、给树木施肥等重体力劳作。

他这次永远告别之前，按他折腾的时间推测，它是完全有机会给我们打个电话让我们赶去送他进医院抢救的，但他担心我们借机带他离开他那心爱的地方，那心爱的岗位，因为过去已有“教训”！

亲爱的老父亲，你的年龄永远定格在89岁了，你的心也永远定格在你心爱的岗位！作为你的子女，我们后悔莫及，是我们在去年雨季，带你不情愿地进城，使你的健康受到伤害！也因为我们的经常性“干预”，给你带来后怕，以致在最后时刻也不愿告诉一声。作为你的子女，我们对不起你！

亲爱的老父亲，我们将永远遵从你的选择，永远弘扬你的精神，愿你在天堂仍然从事你心爱的事业，我们将永远不再打扰你！

安息吧父亲！你的长子含泪祈告!   2022.04.12凌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