旷野的微光

赵丽宏

①图书馆宽敞的阅览大厅里，数不清的日光灯一起亮着。银白色透明的灯光，柔和地洒满了这个宁静安谧的世界，只有读者轻轻的翻书声：沙沙、沙沙……不知怎的，我的眼前竟出现了一盏油灯，它微弱、幽暗，却是那么坚韧，那么美丽地闪烁、闪烁……

段意：由眼前阅览大厅里的明亮灯光，我想起了那盏小油灯的微光。（对比映衬）

②这是一盏最简陋、最不起眼的小油灯：一只圆形的墨水瓶，一根棉纱灯芯，便是它的全部结构；它曾经有过一个方形的玻璃灯罩，不知在什么时候被打碎了，再也没有配起来。哦，我怎么能忘记它的光芒呢！在农村插队的岁月里，它的黄色的颤动的光芒，曾经亲切地抚摸我，陪伴我度过了许多雨雾弥漫的夜晚……

段意：“我”不能忘记小油灯，引出下文的回忆内容。

③血红色的夕阳垂落在天边，我，拖着长长的影子在田埂上蹀躞。这是我刚到崇明岛的时候，天天在田野里干活，一天下来，浑身仿佛散了架。回到我的小草屋里，一个人木然颓坐，筋酸骨痛，心灰意懒，只有那盏小油灯忽闪忽闪地跳跃着，像一只在黑暗里闪闪发光的眼睛，用一种怜悯的目光凝视我。在那昏黄幽弱的火光里，我看着自己扭曲了的影子在墙上晃来晃去，不由顾影自怜，觉得自己就像一根茕茕孑立的野草，迷茫地面对着萧瑟的旷野……

整合：起初在干农活的日子里，我心灰意懒，孤独迷茫。

④对了，在油灯下看一点书吧。然而，这是一个精神世界异常贫瘠的时代，那些千篇一律的文字，比我的粗硬的蒸玉米饭更难以下咽，我实在没有勇气啃它们。于是，对着那盏幽暗的小油灯，我又茫然了。油灯闪烁着，还是像一只眼睛，只是它的目光之中仿佛有嘲讽之色。它在嘲笑我的空虚和仿徨……在那闪烁的灯光里，我坐不住了：难道就这样让自己的思想和灵魂在黑暗中麻木、腐朽？不！我不愿意！我想起了过去曾经读过的那些美好的书，我怀念它们，我要找到它们！油灯尽管微弱，也可以为我照明，在浓重的黑暗中，有这样一点烛火就足够了！

整合：学生的黑暗里中，小油灯微弱的光亮重新点燃我心中读书的欲望之火。

⑤美好的东西毕竟是禁灭不了的。远方的朋友为我带来了一些劫后余生的好书，当地一些念过书的老人，竟也为我找来一些难得的古书。最令我兴奋的是：在一所乡间中学里，我发现了一大堆被废弃的旧书！从此，在那盏小油灯下，有了无数个令人沉醉的夜晚。我把灯芯挑得长长的，灯火，哔剥哔剥跳动着，成了一只兴奋的眼睛，它和我一起读书，一起分享着那份快乐。在它的微光里，我尽情地驰骋自己的情感和想象，我的目光透过那些破旧的书页，飞出我的草屋，看得无比遥远。世界，真大啊……

整合：我如愿地开始了灯下静读的生活，那段物质生活极其匮乏的日子变得很充实。

⑥小油灯闪烁着。在那幽暗的微光里，我仿佛看见了李白，我看见他正驾上一片雪白的帆，在烟波浩渺的扬子江上留下豪放的歌声……我仿佛看见了苏东坡，他仰对一轮皓月，呼喊着天上的神仙，思念着地上的朋友……我还看见泰戈尔，他把我引进一个神秘而又美妙的世界，那里的星星、月亮、海洋、森林，都流溢着奇异的光彩，使我流连忘返……

整合：我在诗歌的国度里尽情驰骋自己的想象。（或是：读书令我尽情驰骋自己的想象。）

⑦小油灯闪烁着。在那幽暗的微光里，我仿佛跟着雨果来到19世纪的法国，目睹了那一幕幕浸透着血泪的人间惨剧……我仿佛跟着狄更斯渡过英吉利海峡，见到了许多机智可爱的小人物……我看见罗曼•罗兰笔下那个愤世嫉俗的约翰•克利斯朵夫，正坐在一架古老的钢琴前，弹奏一支深沉浑厚的奏鸣曲；杰克•伦敦笔下的那个马丁•伊登，在一片惊涛骇浪之中，咬紧了牙关搏斗着……

整合：我在小说的国度里体验各样人生。 （或是：读书令我体验各样人生。）

⑧哦，我的小油灯，这闪烁在旷野里的微光，是它把我带回到那被阻隔了的广阔多彩的世界。是它为我照明，让我看见了许多人类智慧和文化的结晶，看见了许多璀璨瑰丽的美好事物。我像一股柔弱细小的山溪，在那奇妙的微光之中，缓缓地流出闭塞的峡谷，汇集起许多晶莹的泉水和露珠，逐渐丰满起来，充实起来……

整合：小油灯的微光为我照明，我在夜读中丰富扩展自己的精神世界。

⑨我的生活和情绪发生了变化。在田野里干那些繁重的农活，流着汗，淋着雨，顶着寒风，确实很辛苦，然而一想起那盏小油灯，想起它的温暖柔和的光芒，我的心头便会感到一阵欢悦，觉得自己寂寥的生活有了一些慰藉，有了一种寄托。可是，我也经常有一种莫名的担心，担心这一点弱小的豆火会突然被黑暗吞噬。有时，屋外风雨交加，窗户门板被打得噼啪作响，风从门缝里钻进来，把一无遮掩的灯火吹得左右摇晃，然而它还是亮着，把黄澄澄的光芒投到我的书页上。有一次，它也确乎经历了一场危险。说来也可笑，邻宅的一只肥头肥脑的大黑猫，竟觊觎起我的小油灯来。一天晚上，它窜进我的小屋，跳上桌子，对着那盏油灯观察了好一会儿，竟愚蠢地用鼻子去嗅火苗，结果一场惨叫，夹着尾巴逃走了。油灯被撞得翻倒在地上，油泼了大半，火苗却没有熄灭。第二天，我看见那只黑猫鼻子乌黑，烧断了好几根胡须，它远远地瞅着我的小油灯，依然丧魂落魄的样子。我的小油灯终于没有熄灭。

整合：夜读的经历使我走出了困顿和颓丧，小油灯微弱的亮光始终没有熄灭。

⑩哦，在黑暗之中，那一星一点的火光是多么珍贵！我不会忘记那盏幽弱的小油灯，不会忘记那闪烁在旷野里的微光。

整合：难忘幽弱油灯下用心读书的艰难岁月。

中心：在那最艰难、孤独的岁月里，是书籍、知识充实了“我”的生活，照亮了“我”的人生之路，引领“我”走出困境。

练一练：

1.文中作者赋予了小油灯怜悯、嘲讽、兴奋三种不同的目光。请你联系上下文，试着分析这三种目光分别有着怎样的意义？（6分）

怜悯的目光：是对颓然失落、孤独空虚的“我”的同情（同情“我”孤独无助的处境，可怜“我”空虚的生活）。

嘲讽的目光：嘲讽“我”虚度光阴（是对“我”消极虚度、自暴自弃的蔑视）。

兴奋的目光：是对“我”畅游书海、收获知识的欣慰（为读到好书、为生活充实而高兴）。

细则：每点2分，共6分。

2.选文结尾处，作者说“我不会忘记那盏幽弱的小油灯，不会忘记那闪烁在旷野里的微光”，请你谈一谈真正令“我”难忘的是什么？（4分）

“我”不能忘记的是，在那最艰难、孤独的岁月里，是书籍、知识充实了“我”的生活，照亮了“我”的人生之路，引领“我”走出困境，打开了通向世界之门。

细则：答出“书籍充实了“我”的生活，照亮了“我”的人生之路”得2分；同时答出“引领‘我’走出困境”得3分；同时答出“艰难、孤独的岁月里”得4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