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8000张让人落泪的照片,是我见过人生最好的告别(吴为、余璇——一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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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类: 原生家庭关系 |
2021年5月至今,一个名为《芬芳一生》的摄影作品,在多座城市展出。
照片的主角是旧屋和遗物,观众们却驻足良久,甚至流下眼泪。
这些亲切的画面,让他们想起了自己的爷爷奶奶,外公外婆。
拍下这些照片的姑娘叫吴为,今年29岁,从小由外公外婆带大。
几年前,当吴为在外地求学时,她的外公外婆相继离世。
老人的离开让她无从接纳:
“从来没有人和我说过,这两个朝夕相处的人有一天会消失。
当我想要听他们的故事时,已经来不及了。”
两年前,吴为回到曾经居住了17年的老屋,拍下外公外婆的遗物,重寻他们的故事。
从近8000张 照片中精选出79张,组成了作品《芬芳一生》。
先后获 “中国青年摄影推广计划·鲲鹏奖” 、2021国际在地影像艺术节 “新人奖” 等奖项。
前不久,我们专门到成都拜访了吴为,在积满灰尘和回忆的老屋里,聊了聊那段治愈了她以及更多人的拍摄经历:
“它像是一次告别,但更像是一次重逢。”
从外公外婆房间的窗口望出去,
吴为和外公外婆曾经生活的家,位于成都市区的南河与府河交汇处。
小区的外立面经过改造,看起来挺洋气,待进到院里,却有些陈旧。
后期加装的一部部电梯,让原本不算宽敞的小区空间变得更加狭窄。
自三年前搬离老屋,这里几乎没有什么改变:
门口鞋柜上的小摆件还在,像是在欢迎吴为回家。厨房里堆放的碗筷、锅具还在原处,只是落满了灰尘。
皮质沙发的凹陷还保持在那儿,却因久未使用而干裂。
外公外婆卧室门上的挂历还停留在 2017年 的 11月 。
每一个细节,轻易就能唤起一段回忆。
像很多90后独生子女一样,吴为生活在一个被爱包围的家中。
她的父母都有各自的工作,爸爸做生意常年出差,妈妈每天要上班。
那时候也没有请阿姨一说,全靠着外公和外婆的及时补位。
他们自60岁的时候从重庆来到成都,便承担起了养育第三代人的任务。
“我的表姐、表哥、表妹,他们都带过,但是带我是带得最久的,他们也没有再回到老家。”
直到今天,吴为依旧对两位老人的离开怀有歉意,她遗憾自己没有多陪陪他们,自己的成长没能追上他们的衰老。
外公外婆不在了,但外婆烧的鲫鱼,外公炸的金灿灿、油 “哒哒” 滴的鸡腿,每逢生日必买的大蛋糕。
始终温暖着吴为,为她抵抗着日后许多的挫折。
她不敢忘记,坐在外公三轮车后的外婆,紧紧抱住自己的那份小心。
她说创作《芬芳一生》的初衷是爱,“出于对爱的追寻、反省和理解”,就是想再次紧紧抱住外公外婆。
以下是吴为的自述:
重新走入他们的世界,
从我有记忆开始,就是一家五口的概念。
我妈妈是外公外婆最小的女儿。
老话说 “皇帝爱长子,百姓爱幺儿”,所以自她怀孕以后,他们就从老家来到成都,照顾她,然后抚养我长大。
但当我回到老屋的时候,发现所有的东西都在讲述一件事情,就是人已经离开了。
因为很久没有人住,屋子里有一种霉味,完全不像记忆中温馨、活泼的样子,好像所有的事物都停在了那一瞬。
但我在整理遗物的时候,却好像一次又一次能看到他们的身影,那是一个重新走入他们世界的过程。
外公外婆经历过穷日子,所以他们很担心没钱,担心子女受苦。
外公去世以后,我们常常会在家里的某个角落,或者皮包里找到几百块钱,都是他藏起来的。
外公还有好多电话本。其实就那么些人,但他就是抄了一遍两遍三遍四遍。
每年过春节的时候,他就会一直打电话,打一整晚。
只是接通的一年比一年少,因为很多人都走了,或者失去了联系。
他对什么都感兴趣,会拉二胡,会打游戏。
我发现他有好多本子写着养生秘诀,多吃什么,少吃什么,不能吃什么,怎样可以长寿,抄了好多。
想到他最后走得很早,我觉得很难过。
外公还喜欢养鸟,最爱的是画眉鸟。
当我去拍的时候,就发现他有给小鸟搭桥,做了很多小工艺,我还找到他做鸟笼的工具箱,里面有他做的小盆子、小碟子。
记得有一次,我还小的时候,早上起来,看到鸟笼里的小鸟不见了,只剩下几根羽毛。
外公和我说,是它自己飞走了,我就信了。
过了很多年,爸爸告诉我其实小鸟是被老鼠偷吃了,但是外公外婆始终没有说破,他们总想着保护我敏感的心。
我还找到一盒录音带,里面有早年我妈教我唱歌的录音,后来外公又拿它录了画眉鸟的歌声,两种声音重合在一起,很让人惊喜。
外公外婆也乐于享受生活,他们爱玩,把那个有小电视的屋子叫作 “娱乐室” ,会在里面下棋,或者打 “玛莉医生” 的游戏。
在我妈妈的记忆中,外公外婆常在春天的时候,骑着三轮车去望江公园下弹珠棋,那大概是他们最幸福的时光。
他们还有很多补品,人参啦枸杞啦,藏了一柜子,都是过生日过节的时候亲戚、子女送的,但都没舍得吃。
里面有珍珠项链的说明书,有她存钱的证明,有她弟弟和爸爸合影的一张底片,还有我百日照的底片和8岁的时候写给她的两封信。
我就知道了自己在她心目中的位置,那个也会刺痛我。我也看到很多我小时候写给他们的信,里面还有拼音、错别字,我都不记得了。
还有我从各地寄回家的礼物,上面写的 “to外公”、“to外婆”,都被他们很好地放在一个又一个的袋子里。
但没想到的是,这些东西最后竟然又回到了我手里。
在整理的过程中,那种感觉就是,不断地遇到东西在向我诉说:他们有多爱你,你之前为什么不知道这件事情?
记忆里,点点滴滴都是你。
小时候,爸爸工作忙经常出差,妈妈也要上班。
印象中,每天一睁眼就是和两位老人在一起,能想到的点点滴滴也都跟他们有关。
我从小和外公外婆一起睡,摸着外婆的耳垂,睡得最好。
后来长大了,妈妈让我们分开睡,我睡自己房间的小床。第一天晚上,我和外婆都没睡着。
夜里睡不着时,我最喜欢端着小板凳跑到外公外婆的房间里,听他们的呼吸声。
每次声音太轻,或间隔太长,我就担心他们死了。
有一次,我因为睡不着跑到他们屋门口,结果他们还没睡,我就听到外婆说,为为数学成绩不好,是不够努力啊。
而外公却说,她不是不够努力,她已经尽力了,只是数学对她来说太难了。
听到这,我就觉得,这两个老人都好爱我,一个恨铁不成钢,一个是无限信任。
每年冬天,外公外婆都会在烤火炉前,举着我的棉毛衫和棉毛裤,把它们烤得热呼呼的,捧进我的房间,飞速塞进我的被窝。
有一年冬天,我穿棉毛裤的时候觉得太冷了,想起了这件事。
小时候成绩不好,有次回家和外婆说了一嘴,她就说:“我乖孙全天下第一好,哪个都没得我乖孙好,哪个说我的乖孙不好。”
我就再也不和他们讲学校里不开心的事了。
长大后,每当别人说我不好,就想起外婆的这句话。
高中学校的旁边,有一家云南过桥米线,上高中的第一天,妈妈带我去吃过。
后来去重庆上大学,有一天,妈妈带着外公去吃,外公看到里面的学生穿着和我之前一样的校服,吃着吃着就哭了。
当妈妈告诉我的时候,我好像也哭了。
外公生病之后,我刚拿了奖学金,把钱塞到了他的裤兜里,他那会儿已经神智不清了,但还冲着我点头,嘴里发出 “噢噢噢” 的声音。
后来我又到北京念书,和妈妈通话时,外婆也说了几句。
她那时候生病高烧不退,说要我好生学习,她不想我,那是她和我说的最后一句话。
我曾经以为很了解他们,现在回想起来,可能只是在享受他们对我的照顾。
不只是告别,更是一次重逢。
刚开始整理的时候,我每天都会哭,每找到一点东西,就会想起来一点事情,一件小衣服,一双鞋垫,一把梳子,一个鸟笼……
所以我还是站在一个外孙女的角度,什么都想拍,拍了很多细节,有很多很多废片。
后来到了暑假,我去到外公外婆的老家——开县走了一圈,又去了外婆生长的大山。
当时有个90多岁的婆婆跟我说:“我小时候经常跟温美芬一起耍。”
我的外婆突然变成了一个90多岁婆婆口中的小时候玩伴,就在我旁边的这片土地上,她们曾经奔跑过玩耍过。
我当时一下颤栗了,觉得有某种人生的力量穿过我。
我一共拍了快8000张,最后精选出79张,我自己最喜欢的是镜子那张。
与它相对的有一张老照片,是我们以前的合影。
后来我找到了老照片里外公的衣服,外婆的鞋子,我的小鞋子,然后用了穿衣镜,就在他们的床边拍照。
那是个很真实的影像,但窗帘飘动起来,打到了外公衣服的袖子,它又有虚幻的感受。
那天下午,我觉得自己有更多地接受他们离开这件事情。
我想他们也许真能看到的话,看到他们的乖孙,现在是这样活在这个世界上的,他们会很欣慰的。
所以我在照片里笑了,那是一个重逢的笑容。
有时在想你们可能没有死只是住在了离我们远一点的地方想我们了你们也会来作客但要遵守规定的摸抱亲 都不可以只能看一眼多看一眼妈妈有一天给你们打电话我偷偷听见了她说 爸 妈你们这周 过不过来耍嘛就是那天我知道了你们没有死这是个秘密
——《秘密》节选 /
很多人看了我的作品以后,说要去陪他们的爷爷奶奶,要安排跟他们一起旅行,我觉得太值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