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烟原创】与其期待被懂不如自己去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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鄢群
亲爱的辉弟:
不是第一次为《今晚我和你》节目写文章,但我没有想过会通过这个陪伴了我六年的节目,给我唯一的舅舅的唯一的儿子,我亲爱的表弟你写一封信。
说起来,我们俩在各自家庭和整个家族里都算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宁馨儿,尤其是你,两代单传,家中长子,我一直记得那一年,也是这样的季节,是三姨来武汉告诉我,你办案过程中犯罪嫌疑人死亡而被采取措施的消息,我浑身颤抖,泪流不止,打电话回家,妈妈也是泣不成声,即便是此刻,泪水还是溅落在键盘上……
我还记得,我整夜难眠,跟你姐夫说,如果不是因为你姑父也是我的父亲,你根本不会去当一个跟你的个性气质相冲突的警察,你原本应该是一个诗人……
我还记得我的外公你的爷爷六十大寿的时候,你们还住在老家的房子里,在你的房间里,有冬日的阳光照进来,阳光映照着你少年羞涩而俊俏的脸,你一直是个美男子!你拿出一本日记给我看,说是写给你喜欢的女生的诗歌,我当时既错愕又紧张,脸都红了,手抖得都握不紧本子,你写的什么我压根都看不进去,只记得你的字写得比我好太多,我从来没有被人这样信任过,也没有这样信任过别人,一直以来我都是一个孤独的孩子,所以我当时真的被是你的信任和纯真吓坏了!对不起!那个时候我真的不懂一颗少年纯真而美好的心!
最让我羞愧和难过的是,在你最需要温暖和帮助的时候,我又一次懦弱地做了逃兵。当时你异地关押,我原本是可以以律师的身份亲自代理你的案子,有机会去见你的,但是我没有勇气去亲眼看到你沦为阶下囚的样子,我甚至想想都难过都发抖,我当时是真的受不了,虽然我是在公安局大院长大的孩子,甚至我家的阳台和老看守所插着玻璃的高墙平齐,我也经常在看守所的会见室会见戴着镣铐的当事人,也许正是因为我知道那里面是怎样的,所以我受不了我那么善良文弱书生气的表弟你会去到那里,连名字都会被一个数字符号代替,我受不了!幸好舅舅和你还有家里人都没有难为我。对不起!那个时候我真的不懂如何去承担自己的惶恐和脆弱!
但是你的信任又一次让我错愕和震惊!你从里面带给我一封信,是的,不是写给你的妻子,也不是写给你的父亲我的舅舅,也不是写给我的父亲你的姑父,而是写给我,大你不到一岁,和你仅仅是每年春节打打招呼的表姐。当妈妈从抽屉里拿出信递给我,我的手一如当年捧着你的日记本一样发抖,满脸的尴尬惶恐,在你的信里,我第一次在报纸电视之外听说抑郁症这个词,我从没想过我身边会有人和这个词有关,是的,我从没想过你会有抑郁症,而且是在医院的心理科被电话召回进入审讯室的,就在出事的那天早上,你去看了心理医生,这成为你后来上诉减刑一年的重要证据,你还说到了你初中的老师是怎样嘲讽你侮辱你,我深深地被震惊到了!
更让我震惊的是,你身边的人对“抑郁症”的态度,他们甚至觉得这个标签比刑讯逼供的罪名更丢人。我虽然对抑郁症一无所知,但是我能体会你在这个职业中的痛苦煎熬,我从不相信你从事这份工作会是快乐的,就像逼着鸭子在陆地上生活。这场看似从天而降却又似乎命中注定的灾难,我现在回头看,是我们除血缘之外真正交集的开始,我那时并不知道,其实我自己也是一个抑郁症患者。
后来我去看守所和监狱各见过你一次,都是有哥哥陪着,否则我真没勇气见你,我真的很害怕很不忍在那种地方见你,就像此刻,只要一说到这个,我还是会流泪,会很难过,所以后来你出狱后,给我看你在监狱里做的几十本访谈笔记,你跟我讲里面的故事,我都没有勇气去看去听,因为我一想到你失去自由的那些受苦的日日夜夜是如何度过,我就难过,难过到我拒绝去想,我太难过了!难过到我不忍见你!对不起!那个时候我真的不懂如何安放自己的难过和不忍!
是的,我一直无力承担你的信任,直到我自己可以信任外界,有勇气跟外界连接的时候。这要感谢我给你推荐的《今晚我和你》节目和亚新老师!我是2010年的冬天因为失眠,开始收听夜间广播,偶尔听到这档节目,第一次只听到后面的短短二十分钟,就如电光火石一般,就像一直在生命的暗井中寻找,突然间见到了光!
2011年2月加入《今晚我和你》的线下团队学习,开始一点点认识自己,懂得生命,也开始一点点懂得你,懂得一直使我辜负你愧对你的是什么东西。还记得吗?2012年的元宵节,我在北京出差,和你们夫妻还有芬芬表妹相聚,在异乡的焰火下,我们孩子般雀跃,那一刻,我才第一次和你那么亲那么近,年过四十的我们,才真的像姐弟一样!虽然晚了点,有些遗憾,但我不怪自己,成长,是一件很困难甚至奢侈的事情,跟年龄没有必然关系。庆幸的是,我遇到了亚新老师,遇到了我自己,由此也才有勇气有机缘去遇到你,去一点点懂你。
之前我不信任自己,我也不懂你,也不敢接受你的信任,现在我越懂你,我也越不去惊扰你,去干涉你,我越信任你!因为我清楚我自己是怎样将牢底坐穿,怎样见到光的。我知道暗井里暗无天日的感觉,我明白不断下坠的感觉,我更清楚即便暗无天日即使不断下坠,哪怕头痛欲裂恨不能以头撞墙,依然咬牙苟活的那份坚持。我也越来越知道我无力也无需改变任何人和事,包括你和你的生活。
我喜欢看你写诗,你有时候会写:
常常我是如此地痛苦和忧伤
没有什么来由地
仿佛我能感知
世间所有的苦难
仿佛我是苦难本身
仿佛我是苦难的祖先
一个人十恶不赦
神说
判他活在永生
判他终身监禁
而且不得自杀
我知道你又难受了,我会默默地抱抱你,什么都不说。
有时候也会写:
有个房子有个家
有个能遮风避雨的地方
哪怕简陋点
很满足了
有个爱人哪怕常绊嘴
有个女儿爱与自己谈心
很满足了
父母无恙健在
最小的妹妹也有了孩子
很满足了
有个自己喜欢的工作
能和一些孩子在一起
重新感受单纯和天真
哪怕每天地铁公交挤成饼
很满足了
能耐听地倾听周围的声音
能感受到一些日常的温暖
记录日常生活中
一些感动的瞬间
供老去后反刍
很满足了
有病了还有钱上医院
能坚持慢慢活着
和过去的自己握手言和
不多打扰这已很操蛋的世界
很满足了
我会暗自欣慰,我会默默祝福你!
但我最喜欢的还是你写给孩子的诗:
打老师
一
他们要玩打老师的游戏
而且他们真的玩起来
四、五个孩子围住我
有的只是做做样子
有的碰一下就跑开了
年纪最小的那个
表现最积极
在我裸露的左手臂上
留下很深的牙印和抓痕
每个孩子都非常兴奋和刺激
象在进行一次冒险
包括我
他们在玩打老师的游戏
二
在课堂上只因为我
没让他第一个回答问题
他就生气了
语气很凶地对我说
我要打你了
我很厉害的
我会功夫的
然后他就冲上来
踢了我一脚
我装着很受伤
并被他吓着的样子
他于是很满意地回到座位
虽然当我着抱他时
他也会说:
我很喜欢你的
他也会听我的话
但这并不代表
他下次就不再打我了
我读了一遍又一遍,我笑了,又笑了,我多么喜欢这样的老师这样的你!
夜深了,明天还要出差,最后,我还想再次跟你发出邀请,提出建议,拿出六个周末的时间,来上亚新老师的课程,加入一辈子的团队,拥有一辈子的强大的支持力量。
这里有一条清晰可见已经被亚新老师和很多人包括我实证的路,回归内在和生命本源连接的心路。
我知道你一直渴望被懂得。懂,真的不容易!与其等待被懂,不如自己去懂,懂自己,懂别人,懂这世间所有的不懂!这才是真正的解脱和救赎之道!
我在武汉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