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网络 文/萝乐

那一年，他趁换工作的空档回来，问我：“你接下来什么时候有空？”

　　“这几天，我要在学校监考改卷，下周一吧，那时候卷子应该改完了。”我说。

　　“哦，那到时我们去领证吧。”

　　“好的。”

　　就这样，没有芳香袭人的鲜花和优美动听的音乐，也没有戏剧性的单膝下跪，直白的询问代替了感人的求婚。之后，在一本正经的证婚人面前，我们嬉笑着签下一纸婚书，昔日的双城恋人，成了双城夫妻。

　　双城，意味着不得不频频分离相聚。经济窘迫时，我总是选择便宜的长途大巴或火车硬座。汽车颠簸，腹中翻江倒海，绵软无力；几十小时的火车旅程让我腰酸背痛。到车站时，他必在等着了。看到脸色青白蓬头散发的我，他总是笑笑，一手拉着我，一手拖着我的行李、找车、回家。后来，我们经济状况好转，无论是乘火车卧铺，还是做空中飞人，目的地的出口处，必有他在笑着等待。

　　离开他的城市时，想着回到之后，拖抹擦洗，宠物植物，一大摊子等着，倒也不至于太忧郁。可目送他离开，我却至今未能等闲视之。今年端午节，他第一天清早八点回到家，第三天又得赶下午五点的火车回去上班。在月台上，他不断对我说：“你回去吧，火车一会儿就开了！”我拗不过，只得离开。回到家，突然觉得30平米的小房子空荡荡的，心底涌上来一阵难过。他执意让我先离开，也是不忍心我再对着越驶越快越远的列车泪流满面吧！

　　双城婚姻，能好好牵手相伴的只有寒暑假。平日里，他依旧得形影相吊地到小饭馆觅食；而我，病痛意外，也只有自个儿咬着牙乘车去医院挂号问诊。相隔千里，我们有的只是每日见缝插针的数个电话，长长短短，告诉对方自己一天的点点滴滴。有时出门忘带手机，回家后一看，N个未接来电，全是他的号码。

　　联系全靠电磁波，没有别人的耳鬓厮磨，却没比别人少一点儿磕磕碰碰。甚而，吵架，也比普通的夫妻关系多了一份危险——那边带着怒气一挂电话，这边顿时感觉世界消失了一半，唯一能做的，就是拿着手机拼命发短信拨电话。万一对方尚且盛怒，不肯接不肯听，另一方急得火烧火燎，却无计可施。

　　但，这些都不是我们最害怕的事情。最怕的是彼此不能互相理解。

　　刚开始写作时，他不能理解我的全心投入：“写作耗时间、耗体力，没能发表你难过，上了报纸也没几个钱，这不是自寻烦恼是什么？”

　　我终于崩溃了：“你知道有‘理想’这个词吗？当初你创业,耗尽我们所有积蓄，我都支持你！为什么？因为那是你的理想！人只有一辈子，我希望你去做你想做的事，不想你以后后悔！那我的理想呢？你就算不支持，也可以理解吧。”话音刚落，电话里传来一连串的“对不起”，声音里有我从未听到过的心痛与懊悔……连接我们的除了那一根无形的电话线，就只有心与心之间的相连，如果丢失了这种懂得与默契，那便是我们莫大的悲哀了啊！

　　双城十年，我学会了收起自己锐利的锋芒，慢慢抚平自己过于分明的棱角，寻找最佳的角度相互嵌合。这个过程，空间和距离的细钻慢磨无处可逃，不是没有痛的。可即使筋疲力尽时，也不曾真的愿意分道扬镳。不为别的，只为我们的心灵，都在守护着彼此的灵魂。也因此，我们之间，天涯咫尺。

----

2013年10月1日。侨报。http://epaper.uschinapress.com:81/qiaobao/html/2013-10/01/content_902933.ht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