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梓樱
搜索记忆,已想不起父母是哪年开始给我们发压岁钱。童年时,身为医生教师的父母,每月的收入养一个六口之家并不轻松,哪里还有余钱?
可是有一年,初一清晨,母亲与往年一样唤我们几个孩子起床,不同的是手里拿着几个红纸包。我们争先恐后地爬起来,好奇地盯着红包。
母亲说,今年开始给你们发“压岁钱”。先考考你们,谁知道压岁钱的意义?
我抢答:“新年第一天勤快,一年都勤快,第一天得钱,一年生活都宽裕。”弟弟妹妹跟着答:“父母要我们好好读书,将来赚大钱。”“这是给我们买零食的钱。”
母亲笑了。我们各自从母亲手中接过红包,小心翼翼地打开,每个红包里人民币的面值和数量都是相等的:一张五角的,两张两角的,一张一角的,总共一元钱。张张人民币都是崭新的。我们又惊又喜,问母亲怎么能弄到这样的新币,母亲笑而不答。
我们每个人都把新币仔细地保存,把它们当宝贝,不时拿出来看看,哪里舍得拿去花?记得有一回我逗弟弟,抢了他的新币说不还给他了,把他逗哭了。那伤心的样子,真如夺了他的命根子。
随着生活逐渐宽裕,父母给的压岁钱也逐渐增加到两元、五元和十元,一律是新币,这是母亲想办法找熟人换来的。得压岁钱的开心和幸福感总是从年初漾溢到年尾。
我下农村当知青,新币压岁钱陪着我;我上大学离家,新币压岁钱伴着我;我毕业后去外地工作,新币压岁钱成了我的收藏品。每当我想家或遇到挫折,情绪低落时,就习惯性地把这些新币拿出来,看见它们就看见了父母关爱的眼神,听见了父母的谆谆叮嘱,幸福和满足感迅速充溢心头。
父母的压岁钱一直发到孩子们陆续成家。也许他们是按照习俗发到孩子结婚为止;也许他们知道,即使每年给孩子发压岁钱,孩子也终究会长大;更可能是他们觉得,孩子找到了合适的伴侣,他们的任务就完成了。
后来,我从这一迭新币中将不同面值和版本的人民币各取一张,用一个专门保存纸币的纪念册把他们排列好,这本纪念册一直是我的私人珍藏。
如今,我结婚30年了,身在北美,春节的气氛很稀薄,那种一家人团团围坐,发压岁钱的记忆仿如隔世。然而,新币压岁钱一直随着我搬家而搬家。这些新币看上去已微微发黄略显陈旧,甚至带上了斑点。总面值相加起来,在今日更称不上是“钱”。然而,它们在我生命中所占的份量,是多少黄金也换不到的,那是亲情、是爱、是快乐幸福的总和,是人生的宝贵财富。
(已载1月25日《德州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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