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辉
路上的人很多,郑多福的摩托车不停地死火。路上的妇女老人都不是省油的灯,摩托车的喇叭声都会招来他们的白眼。他觉得很累了,他不想招惹他们。
小区门口依然聚了一大群人,他们在树萌下、马路边三五成群,一些人坐着打着扑克,一些人打着麻将,一些人下着象棋,还有一些人这边转转那边看看。
这是一群无所事事的人,他们年纪和郑多福相仿,而且,这还不是全部,还有一部分在钓鱼、唱歌、唱戏、敲锣打鼓、跳广场舞,还有一些人,他们什么事情都不干,整天宅在家里或者出现在某处阴凉的地方坐着。
郑多福并没有这个福气,虽然他名字叫多福,但他却依然不得不工作。
下午的时候,他往商场里推了三车冻鱼,而另一个小伙子推了四车,有人在一边说:“老怎么样,老了他可不少要工资啊。”这句话被他听到,他白了她一眼,并没有说话。“看什么看,我说得不对吗?”她训斥他,然后扭着身子走到了另一边。
郑多福没有说话,他知道所有的人都惹不起,年纪大了,干活不中用,脾气再大,起了冲突,领导会偏袒年轻能干的人,单位里根本不讲公平,讲公平也是要付出代价的。
他继续推他的那一车冻鱼。
其实他的处境不算坏,商场生意一直不错,从国营到被承包一直保持着匀速发展,不快不慢。他的工资也从三十七块六涨到了两千一,对于一个五十几岁的老人来说,这是个不错的收入。
再干上几年,就退休了,没必要搞得节外生枝。他想着这些,过了一会儿,心情就平复了。
回来的路上,他看到一些老人在街边卖菜,一些老人在照看着小孩儿,而他,还在上班,他觉得上班好过卖菜和看小孩儿,这算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晚上睡觉前,楼下打扑克的人们依然还在吵,他们在讨论上一盘扑克,一个老人声音高亢地说着他不应该那么出牌,另一个老人则说谁也不知道对手手里有什么牌。
郑多福那天晚上失眠了,他走进卫生间,接了一盆水,对着窗户直接泼下去。“还让不让人睡觉啦!”他喊了一句。
下面的人一阵惊叫,简单的嘈杂后,各自散去。
人群散去后,静得出奇,他又一次闭起双眼,睡不着。
半夜三点了,他还是睡不着。“睡不好,明天会犯困。”他想着,但越是着急越是睡不着。
他想,也许可以请个假,但是他又觉得这个年纪了,又没有什么事情,请假不好。
第三天早上,人们发现郑多福死在了自己家里,老人们回忆郑多福曾经用一盆水赶走他们,有人说那天晚上听到了郑多福在喊救命,但那是很晚的事情了,人们只是听到,然后就去睡了。
于是,上了一辈子班的郑多福,就这样死了。
(已载10月17日《德州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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