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风
忽然忆起在外婆家的情景了。穿着月白衫子的外婆站在院子里，身后是刚刚晒好的衣服。太阳毒辣辣地照着，洒在地上的水接着变成蒸气，袅袅娜娜地升入半空中。她用手背拂脸上的汗。我看见有老年斑的手，布满皱纹的脸，一丝不乱的头发，嘴紧紧地闭着，即使是偶尔的闲暇，外婆仍将她的倔强展露无遗。
而身后，种在大木盆里的夹竹桃正灿灿盛开，鲜艳欲滴，旁边一丛丛一簇簇的小花：指甲花、夜来香、地雷花，是些乡野上不了台面的花，都已进入生命的盛放期。
毋庸置疑，外婆是喜欢花的。附近的院落，只有外婆的院子里种满了花，这也是我喜欢到外婆家的原因之一，外婆常常顺手摘下朵小花插在我的小辫上，或者将指甲花揉碎了，堆在我的小指甲上，而我就一动不动地将手放在那里，等着指甲变红。
外婆却又是贫苦困顿的，外公作为民工在前线送粮、抬担架的时候，外婆独自一人在家拉扯五个孩子，那种整日劳作，面朝黄土背向青天的艰辛，是现在的我所不能想象的，这也许就是外婆倔强的原因，因为倔强，才能有跟命运抗争的勇气。可是妈妈说，即使是在最最贫困，最最艰难的时候，外婆仍会在窗前种几棵乡野的小花，不用呵护，顺手浇上瓢水就能活的花。
记得一年寒假，我回老家，外婆几次叫我去吃饭，我总是姑姑家住了姨家住，贪图有人同我玩，一直不曾去，有一次顺口对外婆说：晚上我去外婆家。外婆乐颠颠地忙活开了，颠着小脚跑前跑后，和好面，弄好了我最爱吃的素饺子馅，只等我去了就包给我吃，可是我没有去，外婆就留着饺子馅等我，一直留到饺子馅坏掉。每每想起这件事，我恨自己年少无知恨得咬牙切齿，那留坏了的饺子馅，让我终生也不安宁。
外婆去世的时候，深夜里我们从外地往老家赶，脑子里翻来覆去的就是那一句歌词：聚散也有天注定。虽然已经知道结果，可是，当我进了门，看着外婆安详地躺在那里，忍不住的眼泪簌簌地落下来。我最最亲爱的外婆，脸色蜡黄，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再也不能睁开眼看我。
屋门外，外婆养的花依然开着，可是养花的人却不在了。
我常常想起外婆，那个喜欢种花的外婆，日子让她过得有一种诗意的美。任是怎样的贫穷，怎样的劳累，都不能埋没一个女子爱美的心，不能埋没对美好生活的向往。
（已载9月21日《德州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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