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春红
葡萄尽管已经成熟,可还是忸忸怩怩的琵琶女般半遮半掩地在头顶罩上一层白纱。朴实如村姑的枣子绝不如此,它大大方方地把自己的翡翠碧玉、红色玛瑙、紫红水晶全部拿出来展示,让它们在绿叶的衬托下,在太阳光的照射下反射出极其诱人的五彩光华。
有许多东西表里不一,比如,苦瓜,外表看去像雕刻精美的艺术品,可是吃起来却苦如黄连。而枣子外表华美,内里也透亮,并且有着沁人心脾的甜香。从小到大,关于吃水果,我觉得最爽的一件事就是:在没人的地方,把又脆又甜的生枣一颗接一颗地丢进嘴里,一口气吃个够,而不用担心不够吃,或被其他人打扰。我想那时枣子也一定会感到痛快淋漓。
醉枣是枣子的重生。红彤彤的枣儿在呛鼻辣的白酒里浸过,便得到了第二次生命。从此,它像永远年轻的神仙一样,皮肤绝不会再皱缩成乡村的老榆树皮。它终生都会保持着自己珠圆玉润、玲珑剔透的容貌。酒中枣,让我想起沉香和河蚌育珠的故事。这二者都让我感动,珍珠与沉香的形成,都历尽苦痛的煎熬。想来枣子浸在酒中时,身心也一定经历了炼狱般的苦痛。虽然,对此它从未发表过任何一句演说。对着它,我有着敬畏的无语。
枣花蜜是枣中精品、极品。它香浓胜过加糖的咖啡,柔滑似皇后娘娘的锦缎,金黄的色泽则自然而然让人想起阳光。阳光是最神奇的魔术师,世间万物,无论什么经过它手的触摸,都会发生不可思议的变化。贮满阳光的被子,无不轻软温暖;藏着阳光的蔬菜,无不鲜嫩翠绿;蓄满阳光的庄稼,无不籽粒饱满;生活在阳光下的人,也无不开朗豁达。而有了阳光的蜜,也一定是营养品中的上上品。
八月剥枣。其中“剥”字的意义似乎很久以来就有不同的解说,可是我更愿意赞同击打这种解释。收枣季节,儿童与妇女们背着篓子,拿着杆子走来了。他们使劲地把杆子抽打在枣树身上。枣树任凭圆滚滚的枣子落下,一声不出,只硬汉般把腰板挺得更直,把无数铁枝伸向更为辽阔的天空。在枣树眼里,没有过不去的坎儿,“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在伤害处结出甜美的果实,伤害就不再成为伤害。
枣树是果品中的老者,几千年来,它与桑树、梓树守护着脚下的土地,不离不弃生死相依。想起它,就想起家,想起故土,想起父母家人。它是治疗怀乡病的良药,远走天涯的异乡人,只要在地上撒一把枣核,青青故乡就装满整个行囊。
逡巡枣园,静若止水的心微起波澜,枣子如玉的模样,枣子的甜美,醉枣,枣花蜜,八月剥枣时对枣子的抽打……久久萦绕心头,挥之不去。
(已载9月19日《德州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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